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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淡如点头:“这句话的逻辑关系是这样的: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我觉得我也是喜欢上你了……这里其实已经发生了心理学上的‘移情现象’。程度虽然还不严重,但是已经是十分典型的了。”
“那么这一句呢?——‘肖恩害了周,所以他真该死!我已经杀了他了,我为周报了仇了。’”
霍淡如依旧端坐如仪:“这句话如果孤立来看,的确可以作为一种认罪的表示;但是正如我们前面那句话里已经透露出他发生了心理学上的移情现象,那么这句话就不能作为他清醒独立之下的坦白。”
“那应该如何来理解?”
霍淡如道:“或者可以理解成一位演员,进到了角色之中去之后念出的台词。那话虽然是马克说出口的,却不是‘马克本人’说的话,只是他代表他想要成为的那个人来说的话。凡”
“从他表述的前后关联来看,那个人就应该是马克多次提到的周光涵。”
“因为肖恩害死了周光涵,而马克觉得自己化作了周光涵,报了仇。謦”
向远勾起唇角:“也就是说马克的上述这句话是不能当真的,更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来使用。”
霍淡如点头:“是的。”
向远笑了,又翻页道下面一句话,是时年在录音笔被摔坏之前最后问马克的一句关键问题:“你再说一遍,是你杀了肖恩,是不是?”
向远用激光笔圈着那句话,走到陪审团面前:“各位陪审员,大家不如试着将这句话在各位心中默念一遍,是不是品出了话里再明显不过的引导之意?我的当事人,是另一起命案的死者周光涵的生前好友,两人志趣相投,在课堂上的座位都选在邻座,所以周光涵的死给了我当事人很大的心灵创伤,让我当事人发生了心理学上的移情效应。”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周光涵,去爱周光涵爱着的女孩儿;他希望自己能变成周光涵,能直接揪出那个凶手,然后报了大仇。所以他才会在不稳定的心理状态之下说出控方所认为的那些所谓的‘认罪口供’来。”
“可是即便是情绪不稳定的情形之下,就在身为记者的时年反复的引导之下,他还是并没有再度承认他就是杀死肖恩的凶手。由此可见他上面的那句所谓的认罪,也只是他在移情作用之下,在幻想世界里所说出的一个愿望罢了。”
“没有谋杀,没有认罪,只有在挚友遽然遇害离世之后的心灵创伤,只有迟迟无法走出悲伤而导致的移情……是的,即便还有在骤然发现记者录音才会控制不住情绪造成的伤害行为,可是性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作为我当事人的律师,我愿意代表我的当事人承认心理状态不稳之下的伤害,并且愿意承担时年所有的医疗及后续的赔偿费用;但是,也请法官和各位陪审员明白,我的当事人没有所谓的认罪,更没有直接证据证实我当事人真的杀害了肖恩。我替现在依旧没有从挚友离世的创伤中走出来的当事人,谢谢大家。”
向远说完后,法庭上是长久的沉默。
汤燕卿转头望自己兄长:“站在律师同行的角度,觉得他说得怎么样?”
“很不错,”汤燕卿长眉紧皱,却也还是客观地评价:“心理学毕竟是抽象的学科,法官和陪审员的教育背景参差不齐,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得懂。所以最聪明的办法自然是请一位专家证人来。”
“以我妈妈的专业资历,她的话就代表了相当的权威,所以经过她确认的证词,陪审员们首先便相信了大半;”
“接下来向远又打出了情感牌,那些挚友遽然离世造成的心灵创伤,那些迟迟走不出的背痛……都会引发陪审员的巨大同情。毕竟每个人都曾经或多或少经历过这样的情形,所以陪审员对马克会因同情而产生巨大的宽容。”
“接下来向远又代表当事人对时年真诚道歉,还会积极赔偿相关费用……这样完全尊重法律、尊重法庭的态度,就又会将马克在伤害案上的负面形象尽数抹去。”
汤燕卿都皱眉:“如此说来,马克将因此逍遥法外?”
汤燕犀审慎道:“除非这时候控方再出现一位重量级的证人。分量至少不能低于辩方的专家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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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的情形对于控方极为不利,时年在下面也十分着急,可惜干着急却帮不上安澄的忙。
轮到安澄盘问证人。
安澄起身,仿佛无意地扭头望了时年一眼,然后才将身上的衬衫和裙子整理好,这才走向霍淡如。
时年收到安澄的目光,心下便是霍地一动。
无言灵犀,她明白了安澄的意思。
本案还有一个关键点证人迟迟无法说服,而安澄也曾为了这个证人几次三番地与她谈过。只是她几次都给拒绝了。
可是现在法庭形势发生了不利的反转,现在也许只剩下那一个人的出现,才能帮控方挽回颓势。
时年便毅然起身,按住手机,走向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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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内,安澄整理好衣裙走向霍淡如。她先向霍淡如恭恭敬敬鞠了个躬,然后毫不客气地向法官寒声道:“庭上,我要质疑辩方证人的身份合法性。我觉得霍淡如医师不宜作为证人出现在法庭上,尤其不能作为辩方证人来与我抗辩。”
法官也十分不解:“为什么?”
霍淡如之前一直姿态专业而优雅,并未因个人的身份而有任何的慌乱。可是这一刻她也没想到安澄会这样说,便忍不住微微有点急。
“澄澄!”
可是安澄看都没看向她,依旧面色冰冷地说:“因为她正在与我的父亲交往中,已然谈婚论嫁。而我作为我父亲的女儿,一直对他们的感情怀有迟疑,尤其对他们说想要结婚很有冷意。”
安澄高高扬起下颌:“所以我有理由质疑,今天霍淡如女士忽然出现在法庭上作为辩方证人,与我作对,是有意为之。若这样的证人都能帮到被告,那法律的公平何在,法庭的庄严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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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登时一片大哗。
又因为在场许多媒体在,很多媒体人都认得霍淡如,也知道杜松林的名头,于是纷纷扛起长枪短炮只对准了两个女人,恨不能将她们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摄入镜头。
汤燕犀坐不住了,想要起身,却被汤燕卿死死扯住。
“哥,你现在站起来能做什么?咆哮法庭么?”
汤燕犀垂首望弟弟:“难道你让我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两个伤了感情?”
本来与安澄之间便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如果母亲与安澄再在法庭上这样公然闹翻,那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有了以后。
母亲是骄傲的女人,安澄同样是,两个骄傲的女人这样地对峙起来,那将来还怎么可能和睦相处?
汤燕卿依旧坐得笔直,两条长腿叠起,目光定定望着那两个女人。
“至少从法庭策略来说,安澄没做错。现在专家证人是辩方最大的王牌,安澄如果能成功地质疑了证人的身份,进而取消证人的作证的话,那咱们就赢了。”
汤燕犀却轻轻摇头。
“话虽如此,可是倘若法庭取消了我妈妈证人的身份和证言,那就等于以法律的名义质疑了我妈妈的专业度与职业心。一个心理医师、一个婚姻咨询师,如果专业度和职业心受到公开质疑的话,那她的事业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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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上,法官也惊愕地追问霍淡如:“辩方证人,检控官所说的,是否属实?”
霍淡如高高扬眸望向安澄,她的身子紧紧绷直。
在媒体的一片闪光灯之中,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法官大人,检控官说的情况,不属实。”
什么?
所有人,包括安澄都是一片惊讶。
霍淡如深深吸气,竭力保持冷静,“我跟安检察官的父亲杜松林是曾经交往过,也曾经谈婚论嫁过。不过都已经是‘曾经’,我现在跟安检察官没有任何的私人关系了!”
这话说完,就连安澄自己也向后倒退了两步。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霍淡如没有跟父亲分手。可是却因为眼前的困境,也许还有她的言行,叫霍淡如突然做出了这个决定。
父亲的幸福与案子之间,她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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