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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浮渊的气息在中途消失,白泽与夜来兜了个极大的圈子,才死心返回崆峒,预备调派神将继续搜寻沉朱的下落,谁料,抱着将六界搜个底朝天的决心回到华阳宫,却得知沉朱早已归来。
匆匆赶往云初殿,欲入内探望,身后却传来一个慵懒的嗓音:“阿朱刚刚睡下,你们此时进去,只怕会吵醒她。”
听出这个声音,夜来兀然回头。
不远处立着的男子,大约刚从清池殿沐浴归来,宽袍散发,神色懒淡。同样是白衣,穿在凤止身上,便是书生般温润娴静,不惹纤尘,穿在面前的男子身上,却是一袭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浑身都透着玩世不恭。
“危险”之二字,就只差被他写在脸上。
夜来身上杀气腾起:“邪神,你竟敢出现在崆峒,简直找死!”
正要冲上去,却被身畔白泽拉住,对方面瘫着一张脸朝他摇头,道:“夜来,他身上没有杀意。”
若他有杀意,足够将他们碾压好几次。想起此前在雾隐山中与他交手,不得不承认,此神当真强的令人发指。
白泽说着,望向浮渊:“你究竟要对阿朱做什么?”
浮渊勾起唇:“本神疼爱她都来不及,能对她做什么?她对本神来说……可是重要的女人。”
夜来为他语气里透出的轻浮拳头又是一紧:“放肆,吾崆峒的帝君,岂容你觊觎!”
浮渊为他的反应眯了眯好看的眸,火上浇油道:“既然早晚都会是本神的,本神提前觊觎一下,又如何?”
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看在夜来眼中,自然十分欠收拾,若非白泽拦着,他早就冲上去与他大战一场,不死不休。
冷冷对拦着自己的高大青年道:“白泽,放开我!”
却听少女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好吵。”
夜来应声回头,看到少女神色慵懒地立在身后,肩头松松垮快披了件外袍,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刚睡醒。
“帝君!”一见沉朱,立刻冲上前去,确认她一切安好,才冷冷扫了一眼浮渊,问她,“邪神为何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崆峒?”又担心道,“他有没有对帝君做什么?”
沉朱的态度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只听她漫不经心道:“哦,是我让他来的。”
夜来身子一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帝君,他如此危险,你怎能……”
她却淡淡道:“个中详情,待我日后与你们细说。”手落到他肩头,道,“从今日起,你们要与浮渊神君好好相处。”
白泽在听到此话时,眼皮亦跳了跳。不由得望向浮渊,猜测他的身份。
沉朱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致,关心地问他们:“让你们收着的东西还好吧?”
夜来暂时收回混乱思绪,自袖中化出定海珠,道:“帝君放心,定海珠安好。”
白泽亦化出碧落伞和皓月枪,呈到她面前:“只差凤血玉了。”
沉朱望着散发出上古神泽的三样宝贝,眸光渐渐沉敛,抚着皓月枪的枪身,吩咐:“暂送至剑冢安放,剑冢外多落几道禁制,不可有任何闪失。”
夜来应道:“帝君放心。”
浮渊行到她身边,漫不经心捞起定海珠,问她:“丫头,可要我替你把凤血玉取来?”
夜来暂时克制住对他的排斥,冷哼道:“清染宫有凤皇在,只怕不那么容易。”虽对凤止并无好感,却还是由衷评价,“止水剑一出,清八荒浊气,荡九州邪魔……”冷冷瞟他一眼,“今日若不是你怀抱帝君,凤皇有所顾忌,没有出剑,否则,怎能那般容易就全身而退?”
沉朱为夜来的这句话微微怔了怔。
浮渊的眸光为他的这番话冷下去。
他自然感觉到了止水剑对自己的巨大威胁,也感觉到了执剑之人在那个关头的迟疑。若不是那丝迟疑,恐怕他当真无法离开九重天。
凤皇,你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我了吗?
真巧。我也同样觉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修长苍白的手持续发力,几乎要将手中的定海珠碾成尘土,身畔少女及时落了一只手到他手上,他才回神,放松下来,听她道:“凤血玉由我去取。”
沉朱微敛双眸,额前的碎发落下,睫毛低垂:“也许,非我不可。”
凤止是不是也算到,她一定还会去找他,所以才没有追上来?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不必刻意猜他的心思,就已经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是,知道他的心思,却并没有让她觉得开心。
凤止,你宁愿被我误会,也要以这种形式来保护我吗?这样的你,很让人讨厌呢。
夜色深沉,大殿上只有一盏宫灯立在魑纹的长案上,长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字轴,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
少女负手而立,长久地盯着那副字放空。
青年无声无息地落至她身后,唤道:“沉朱,此时召吾前来,有何要事?”
她没有回头,只道:“有些事,想找个人聊一聊。本想召夜来过来,可是想了想,那家伙容太容易喜形于色,实在不够让人放心。”
白泽默了默,道:“吾会为你保守秘密。你想说的话,可是与邪神有关?”
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又轻又缓:“唔,的确同浮渊有关。白泽,他的身世,你只怕已经猜得*不离十了吧……”
白泽点了点头,意识到她背对自己,又应了声:“嗯。”
沉朱又沉默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把来龙去脉一股脑儿讲完,轻轻道:“大哥只怕现在都还憎恨着崆峒,他鼓动我去取引魂盏,是希望利用我在仙界与崆峒之间制造矛盾……也怪我明知他的企图,仍然一意孤行,想为墨珩换一个生机。若不是凤止当着天帝之面削去我的神位,暂时平息天帝的怒火,崆峒与天族难免要动一场干戈。我想了很久,也只想出这么一种可能。”说罢,叹息一声,“那只笨凤凰……”
白泽的眸光动了动,望向少女的背影。长发以墨簪松绾,身上一袭素色长袍。一直以来,都觉得她是一副不喜拘束的性子,无论何时都率性而为,甚至在人情世故上显得不够练达,却原来,有些事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难得糊涂罢了。
她转过身来,语气里带着寻常没有的老成:“白泽,我原本以为,我的心上除了崆峒以外,什么挂碍都没有,如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般洒脱。”
“若大哥仍要一意孤行,以后免不得要与凤止针锋相对,如今,我只能尽我所能牵制住大哥,能解开他的心结最好,若是解不开……”说到此处,手扶上桌案,缓缓道,“就算解不开,我也要护他安好,可是,我只怕……”
想起凤止执剑时的模样,指骨隐隐泛出青白色,那时的凤止,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正为这个念头有些颤抖,脑袋就被一只手按住,抬起脸,眸中映出青年俊朗的容颜。
白泽的脸上虽没有表情,目光却温和。
“沉朱,你已经竭尽所能,就算无法做到最好,也已经做的足够好。剩下的事,不要多想,无论你做什么,吾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怔了怔,唇角泛起笑意:“白泽,谢谢。”眸中的忧色却仍未褪去,“只是不知,凤止为何不肯把凤血玉给我……”沉吟道,“只能当面去问他了吗。”
沉朱将养几日,不等身子骨彻底复原,就携白泽跑了一趟清染宫。九重天因她几日前的大闹戒备森严,她不敢过于招摇,遂化成一块锦帕躲入易了容的白泽的衣袖间,待过了南天门,才化出原形来,当然,为防被明眼人认出来,还是尽量掩了自己身上的神泽。
好在白泽的身上自带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这一路上,虽有仙将怀疑这位面瘫的神君究竟是何妨神圣,却无一个敢上前质问。
来到清染宫门前,没必要再隐瞒身份,对宫娥道:“烦请通传,崆峒沉朱求见锦婳公主、凤止上神。”
为她口中的“求见”二字,白泽微微失神。
此话被宫娥转述给凤止时,他亦有些怔忡。阿朱,你的骄傲,怎允许你用上“求”字。为了凤血玉,你竟肯向天族女子低头吗。
你不是,最瞧不起天族的吗。
锦婳探寻的目光投来,他抬眸,淡淡对宫娥道:“就说本君正在与公主赏花,不便见客。”
沉朱听到宫娥的转达时,拢在袖间的手微微一抖,抬手抚上衣袖上的褶,道:“既然如此,本神便在此处候一候。待上神与公主赏完花,再接见本神也无妨。”
望着无情掩上的宫门,沉朱为自己捋顺一口气,告诉自己,他既想端架子,就让他端,她原谅他这一次。
可是,直等到夜幕降临,大门才再一次打开,过来掌灯的宫娥看到披着星辉的男女,惊异道:“你们还在啊。上神与公主已经歇下了,改日再来吧。”
沉朱把拳头握得嘎嘣响,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冷冷拂袖:“白泽,我们走。”
透过灵力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凤止叹息:“阿朱,你想要凤血玉,本君会给你的,只不过,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