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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只……不,大概有上千只吧。无数只火焰鸟发出尖锐的啸鸣,如利剑一般猛刺而来。沉朱虽是崆峒的帝君,却并不擅长应付火。
崆峒龙族本分为水火两支,在洪荒时代,为争夺帝皇之位,两支神脉混战千年,最终由火之一脉取胜,落败的水之一脉立下誓约,此后永不争夺帝位,但应从水之一脉中挑选人才辅佐帝皇,故而,此后崆峒的神位便分主神和辅神,历任帝皇,包括素玉在内,无一例外都传自火系。由于龙族幼年期容易夭折,到了后古纪,崆峒龙族渐渐凋零,到了沉朱的上一辈,尚有几位上神可以撑个门面,可是崆峒之乱过后,就只剩下她与墨珩。
若是没有墨珩,她恐怕也活不到今日吧。毕竟,幼年的龙真的很难养——五百岁是个极大的槛,记得那一年,她虚弱地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墨珩就一日日地陪在她身边,以神力吊着她的神元,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丝毫松懈,那时,只要他有分毫差池,现在的她就会不存在。
想到此处,沉朱的鼻子一酸。墨珩,你这样努力才将我养大,我恐怕要辜负你了啊。尽管平日可以游刃有余地操纵体内焱灵珠的龙火,让人丝毫也瞧不出破绽,可是,若我果真是崆峒的帝君,这些火焰又怎会伤到我分毫?没有神力,我就只能是他人刀俎上的鱼肉。
浑身的伤口如同烈焰灼烧,疼得牙根都在打颤。
短刀掉落,她终于因失血过多和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凌乱长发之下露出苍白的侧脸,额间的神印赤红如火,衬得那张脸更是清冷动人。
无数火焰汇聚而成的鸟在她头顶盘旋飞舞,却迟迟未再落下。她略缓了片刻,伸出手朝一旁的短刀摸去。还未触到,就觉得手腕一痛,那一瞬间,似乎清楚地听到了腕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这一击,对身体其他部位的攻击也随之而来。只是不知为何,所有的攻击都避开她的要害,虽然恨不能刺透她的身体,却还慈悲为怀地留她一口气在。
无数尖锐的鸟鸣混在一起,此起彼落,震荡耳膜。“混账……东西。”她低低骂了这么一句,吃力地翻了个身,让自己平躺在地上,眼底映出无数只鸟的影子,它们遮天蔽月,仿佛要将她吞噬。在那些鸟俯冲而下时,她下意识地闭了眼,却并未受到预想中的攻击,睁开双目,前方多了一个穿白衣的人。长发微微浮动,整个人如同清寂月光。
他微微侧过脸来,眼皮一垂,优雅的薄唇轻启:“作为崆峒的上神,却差点被龙火侵吞,是什么感觉?”
龙……火。她的瞳孔微张,来不及细思他这句话的真假,就因为另一个发现呼吸微滞,她缓缓开口:“长生教主,我们终于见面了。”声音沙哑疲惫,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恐惧,“或者,我该称呼你风月楼主?”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他,声音冷澈如同万年的寒冰,“傅渊。”
男子眼睛弯了弯,如墨的眸中却殊无笑意,他微微抬起衣袖,那些在头顶盘桓的火焰鸟便朝他的衣上落去,扑扑簌簌,很快,他的身上就又是一袭华丽的绯衣。此刻的男子,哪还有这几日相处以来的落魄与颓废,分明美得仿若天神。
想到这几日被他耍得团团转,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上的伤太多,痛彻骨髓,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在地上撑起了上半身。她抬头望他:“这么多天的相处,这样多的巧合,我竟信你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还曾那般可怜你……”唇角的笑意愈发寒冷,“傅渊。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他轻嗤一声:“我也没想到,你竟会这么笨。不过你该庆幸,这么笨的人,你也并不是唯一一个。”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精雕细琢的容颜极为冷漠:“长生教主只是个虚构出来的幻影,当初也只是四个人类恶徒想要敛财才搞出来的噱头,我不过是暗中帮他们一把,他们竟白痴到以为是长生教主显了灵,还为他修造宫殿,可不可笑。最后也怪他们贪心不足,坏事做得越发没有节制,才惹来日月盟的忌惮,最终才落得被肃清的下场。”
他语气漫不经心:“还有日月盟,自诩什么名门正派,暗地里的把柄还不是一大堆,稍加威胁,就乖乖为我所用。对了,客栈就是他们烧的,你见到的那些龙楼花的标记,也多半是他们刻下,当地的官府若是判断这件事是长生教所为,说不定还要重金请他们协助。”他得出结论,“你看,这世上尽是些生了眼睛,却如同没有眼睛的人。”
沉朱听后眸光一冷,问他:“客栈为何烧掉?”她实在想不出客栈必须毁掉的理由。
“哦。”他语气散漫,“那里的掌柜,不是嫌我会为客栈带来晦气吗,既然如此,我就做个好事帮他烧掉,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就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浑身血污的少女晃晃悠悠地立起,眼眸霎时凌厉,“傅渊,竟因为这般无聊的理由,你竟夺人性命!”
男子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她赤手空拳的一击接住,细长的眸将她痛苦的表情欣赏了一会儿,往前一拉,便将她揽入怀抱。
陌生的男子气息萦绕,让她立刻戒备紧张起来。
“别动。不然会疼的。”男子提醒她。
她咬牙,自己身上的这些伤分明全是他造成的。
沉朱蓄力屈膝,朝他腹间脆弱的地方踢去,不等突袭成功,就觉得脑后一痛,听他道:“不听话可是会死的,劝你还是先睡一觉。”
少女晕在他怀中,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主人,马车备好了。”
他抱着沉朱,轻巧地跃入车中。车帘放下,将容貌倾城的二人与深沉的夜隔绝开来。知月跳上马车,握住缰绳。主人之前的分身,包括傅渊在内,都不过以神力创造出的幻影,今日竟是这些年来她第一次见主人以真身踏出风月楼。
主人虽然可操纵强大的幻术,可是这副身体,实在不适合频繁外出。
她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而冰冷,主人会如此,都是拜崆峒所赐。
华美宽敞的马车内,男子将少女放在膝上,抱在怀中。修长手指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又滑落到她微敞的胸前,在形状漂亮的锁骨上轻轻摩挲,他的这一动作,却并不带多少*的味道,反而像是在感受她的温度。沉睡的少女,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身上满是血污,唯独一张脸很干净。他垂眸望着她,眸色渐渐转浓。
他一出生就被丢弃在云渊沼泽,每日受瘴气入体之苦,承五毒噬咬之痛,在他生不如死的时候,她却在华阳宫中过着悠闲岁月,恐怕连“疼”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怕这一副单纯至极的秉性,也是因她被保护得太好。
不知人心险恶,才会被他设计至此。
沉朱醒来的时候已安稳的躺在床上,身上大概有数十处刺伤和烫伤,只轻轻一动,就疼得恨不得再次昏厥过去。眼前一片漆黑,看来她也没有睡多久。
“醒了?”床畔传来一个嗓音,幽凉如水。
她一惊,谁在那里,为何她看不到。
她的惊惶似乎没有漏过那个人的眼睛,只听他一声轻笑,凑到她耳边来:“我种了一只蛊,在你的眼睛里,你自然看不到。”一只手落在她的脸上,冰冷的触感惹她眉头一蹙,又听那个声音继续,“从今日起,我会依次封住你的听觉、嗅觉、味觉还有触觉,让你体验一遍五感尽失的感觉。”
她撑身而起,靠着直觉,弓起手指朝那人的喉间袭去,结果手被轻而易举地扣住,那人“好意”提醒:“刚刚为你接好的骨头,可别再折腾断了。”
她胸口起伏不定,低低道:“傅渊,我沉朱向来光明磊落,就算是得罪人,也从不会在暗地里,我与你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般对付我?”
“傅渊?那不过是我在尘世的化名罢了。他与你自然无冤无仇,或许,他还会感激你。因为只有你,从一开始就不拿轻侮的眼光看待他。”
她冷哼一声,将他的手甩开。虽没有视力,却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这种感觉让她讨厌。
两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按住,那个声音道:“我本名唤作浮渊,浮沉的浮,深渊之渊。”
她睫毛一颤:“浮……渊。”
并不是她熟悉的名字,却恍惚觉得念出这二字的时候,血脉之中有某种东西沸腾起来。不过,那自然是她的错觉。她试图从他的钳制中躲开:“我何时得罪过你?”身子后撤,腰身却被他停住,他只轻轻往前一带,就将她禁锢在怀中不能动弹。
肩膀上多出个重量,是男子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