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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已把胡东亲自押送至应天府。”
坤宁宫中,赵思礼微微躬身站着,隔着道帘子和赵宁儿说话。
即便是亲生父女,进了宫也是天地之别,礼法如此不可僭越。
“后宫不得干政!”赵宁儿抱着六斤,在帘子后柔声道,“这些事父亲该禀告皇太孙而不是我。”
“臣来告知一声,是想让娘娘安心!”赵思礼开口道,“这次的事,虽和赵家无关,但毕竟他是借着赵家的名号。所以臣以后,一定会约束亲属,行事更加小心谨慎,低调做人!”
赵宁儿微顿,“父亲能想到这些,我很欣慰。咱们家今非昔比,看着飞黄腾达了,其实不知暗处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您和母亲,都是不张扬的本分性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必理会旁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能不见就不见吧!”
说到此处,赵宁儿沉思下,“您是在罗家把人抓到的,那罗家..........”
赵思礼犹豫片刻,“罗家太太到底是大姐儿的婆婆,有没有罪还需朝廷定责!”
“父亲糊涂!”赵宁儿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明明就是窝藏包庇之罪,父亲为何不一起抓来。这种不分是非的人,你留着她,日后更是祸害。说不定将来,会连累到姐夫,连累到大姐身上。到最后,再连累到咱们赵家身上!”
“可她毕竟..........”
“父亲不必管了,既然你没抓来,那我自会和殿下说清楚!”赵宁儿慢慢放下六斤,挑开帘子从后面出来,同时挥手让周围宫人远远退开,小声道,“父亲,不是女儿心狠,不顾亲戚之情。赵家和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这事和赵家没干系,以后万一旁的事扯上呢?”
“你看看你外孙六斤,他虽是殿下的嫡长子。可他的母族既不是封疆大吏,也不是开国勋贵武臣。我们这样的人家,日后半点都帮不上他,还要仰仗他!”
“而且若咱家闹出笑话来,他脸上也不好看!”
“他长大后,更不希望看到一个趋炎附势,贪图名利的母族!”
赵思礼有些陌生的看着女儿,只觉得心中发苦,“依您的意思?”
“罗家是惹祸精!当初咱们贫贱的时候,就吆三喝四的,现在更是纵容他侄儿打着咱家的旗号胡作非为,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能断就断!”
“臣回去问问你大姐的意思!”赵思礼欲言又止,“其实你姐夫那人还算不错..........”
“他要是真不错,就该直接提了他那表亲的脑袋去应天府,而不是要妻子回娘家诉苦!”赵宁儿恨声道,“一个男人,家中出了这等事,他怎么会不知道。事到临头,还要岳家人来帮他家擦屁股,不知是该说他没担当,还是太有心计!”
忽然间,赵思礼觉得,他和女儿之间不只是陌生。而是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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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狱中,陈德文牢房内席地而坐。官衣已经脱去,只剩下身上白色的小衣,面容满是凄苦。
前几日还在畅想于京师中大展拳脚,做一番有利民生的好事。可顷刻间,他自己却身陷囹圄。
尤其是一想到当今皇上对待犯事官员的手段,想起家中的妻儿,陈德文不寒而栗。
寒窗苦读十余年,到今日莫说为民,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吱嘎,身后一阵门响。
陈德文诧异的回头,大惊之下翻身跪倒,“罪臣,叩见太孙殿下!”
朱允熥带着几个侍卫,缓缓从外面进来。其中一个侍卫在地上放好矮桌,放置了些酒菜。
“孤开看看你!”朱允熥又在侍卫放下的凳子上坐好,轻声道。
“殿下!”刹那间,陈德文哭出声音,“臣有负圣恩!”
“负孤的官,天下多得是,不差你一个!”朱允熥示意侍卫倒酒,继续开口说道,“这几日你在牢中,可想明白如何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陈德文擦去泪水,哽咽道,“臣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急功近利。”
“你呀!”朱允熥叹息,苦笑道,“还是没想明白关键,关键在于你不够踏实!平心而论,虽然相知时间不长,但孤很喜欢的才敢头脑。可你没有在底层为官过,不知人心险恶,又有些优柔寡断耳根子软,所以才有今日之祸!”
“臣!”陈德文再次悲从中来,不禁失声,“臣确实有些好高骛远了!”
“但愿,对你而言是个教训吧!”朱允熥继续道,“胡东那厮已经归案,涉及人犯七十二人全部抓捕到案,其中还有你的秦师爷。当日,胡东走了他的关系,送了五百银元换取在你面前说好话!皇爷爷圣裁,剥皮充草,以儆效尤!”
待说到秦师爷时,陈德文眼中涌出一股滔天的恨意。
可说到剥皮充草时,他的身体又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无他,大明律法太过苛刻。须知应天府中,现在还有上任中丞的人皮孺子。
其实不单是秦师爷和胡东要死,涉案人等几乎不留活口。那些为虎作伥的地痞无赖,抓进大狱之后就是大刑伺候。这些年所干的欺负百姓,坑蒙拐骗,暗中伤人的事,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甚至,应天府那些心黑手辣的官差,把一些积年陈案也挂在他们身上。
这些人中,即便有人能活下来,也是要送往边关修筑长城,要么病死要么累死。
还好胡东的案子,没有查出官员有营私舞弊之过,没有收受贿赂之罪。不然,应天府的官员们,又要和韭菜似的,被老爷子割一茬。
胡东之所以胆敢如此,根子在哪大家心知肚明。有应天府尹的关照,自然上下畅通无阻。
陈德文看着面前的酒杯,颤声道,“臣,谢殿下来给臣送行!”说着,颤抖着捧起,犹豫着要不要喝下去。
“给你送行?你是什么官职,也配孤来送你!”朱允熥笑道,“喝吧,没毒的!”
随后,在对方的诧异之中,继续说道,“孤在皇爷爷面前给你求情了,此案虽然恶劣,但也不是无可挽回。你素来官声不错,这次也算是受人连累。”
陈德文眼中,冒出浓浓的惊喜。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朱允熥继续道,“官职一撸到底,发配你回广州税课司做一个海关税吏去!”
“臣,谢主隆恩!”陈德文哭泣叩首。
“先别谢!”朱允熥摆摆手,侍卫们无声退下,“孤保你,你看你还有几分才学。到了海关之后,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要上奏!”说着,朱允熥忽然皱眉,“两宋时,广州海关的关税还有每年四十八万贯,怎么到了大明连年递减,去年竟然不足十二万。你是粤人,又精于经济,去好好看看怎么回事,然后细细奏来!”
陈德文顿时一愣,他刚死中得活,却想不到居然被派了这么一个差事。
“臣定竭尽所能,不过......”陈德文犹豫下,开口道,“臣一微末小吏,如何上达天听?”
啪嗒一声,一块锦衣卫的腰牌落在陈德文脚下。
“到了广州,拿这块腰牌找广州镇抚司千户,他自会安排!”说完,朱允熥起身就走,“记住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做的好了,以后还有机会大展宏图。若是做不好,你今生再也不能返回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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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阴暗的刑部大牢,便感受到盛夏炙热的阳光。
“殿下可是回宫?”王八耻问道。
“回吧,乏了!”朱允熥钻入马车之中。
刚坐好,他就忍不住揉揉疲惫的太阳穴。
靖海军到底由谁统领,还没有定论。京师应天府府尹之位,又再度出缺。
京师外城的征地还要继续,林林种种的事让人分身不暇。
但这些事,还要往后放放,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办喜事。
再他妈的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