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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裕布行街。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布匹市场，街道两边，一间间店辅内，透明玻璃的展示窗上，一个个货架上摆放着匹匹的布料样版。
时间接近傍晚，不少的布行已经关门，处于布行街黄金位置店辅处，陈楚正帮着一个体形肥胖的中年男子拉下铁卷门。
中年男子吨位十足，圆圆的肉脸上气色分外红润，活生生一个现实版财神爷。只不过，和画像里财神爷眉开眼笑不同，这位中年男子那双狭长的双眼，却显得分外的锐利。当他把门锁上以后，扶着腰站立起来，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陈老板，谢了。”
“不用客气。”陈楚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
面前中年男子是“大德布行”的老板，在陈楚的记忆中是大裕布行街“不倒翁”。十年前与十年后对比，布行街不少店辅都换了主人，但大德布行却是依屹立不倒，反倒是他们老板，面前这个中年男子十年后清瘦了一些显得更加健康。
在和大街布行老板接触之前，陈楚曾经和庄梦蝶布料供应商接触过。
不过，这一次似乎没有前面几次那么顺利。那位布料的供应商答给陈楚一定的赊账额度，但是，他们布行的布料却与陈楚的要求有所出入！
牛仔布料，当然不止一个型号。没有能在庄梦蝶供应商那里找到合适的布料，陈楚只能在布料街内继续寻找合适面料的时候，最后找上了大德布行。
“陈老板，在我们吃饭前，我们还是先到你的制衣厂去看一看吧！”布行老板紧盯着陈楚，嘴角间带上和煦近人的笑容，但是那狭长的眼睛内眼光却显得更加犀利。
陈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在大德布行找到合适的布料以后，陈楚和布行的供应商谈判，又一次赊账问题上卡住了。
陈楚坚持要赊账结算，而布行的老板，却坚持要双方合作一段时间后，再决定给不给陈楚赊账结算。
天色将晚，陈楚干脆请布行老板到酒店吃饭。
中国人做生意，在谈判桌上谈不成的事，往往会在酒桌上谈成。就算在酒桌上谈不下来，吃过饭喝过酒混个脸熟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谈成。
“欢迎至极！”能让布行老板先检验一下陈楚实力厂家形象，对于陈楚来说，自然是一个更优的选择！
两辆半旧的摩托车穿过小巷在前面引路，一辆八成新的大奔缓缓地驶到陈楚店门面的空地上。
车门慢慢地打开，布行老板看到陈楚制衣厂位置如此偏僻后，他由不得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赵老板，请吧！”陈楚停下摩托车，引导着布行老板进入自已制衣厂。
“咦？”当听到制衣厂内传出来打钉机有节奏的轰击声时，布行老板脸上神色缓和下来。
灯光的照明下，一堆堆的牛仔裤堆积在地面上，剪线婆们手中挥动着剪刀把一条条线头剪下来，彼此之间时不时地交谈几句。
近墙边一排制衣车上，工人们坐在车位上或是打钉，或是打钮扣，或是车皮牌。
而在仓库中间包装车上，几个年纪三十四十岁的女工，正在检查着货品质量、或者是给服饰打上吊牌。更有一年看直起来很肥胖很笨拙的妇女，却以极快的手速，将裤子装入到包装袋内。
包装车间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像。
赵老板缓缓地挪动身体，来到包装台前。
作为主人，陈楚离着赵老板半个身位。包装台前，几位正忙于自已工序的女工们，抬起头来向陈楚问一声好后，又开始埋头工作。
赵老板从包装台的次品堆中，拿出一条裤子摊开放在包装台上。
轻轻地娑摩着裤子的布料，当看到裤子上的走纱时，赵老板手指在那处轻轻地划动，嘴角间现出了一丝不屑的弧度：“陈老板，你这裤子的布料，好像不怎么样啊。”
陈楚嘴角带笑，淡笑道：“赵老板，一分钱一分货，二十五块钱的裤子，还是鬼佬货码数大用的布料也跟着大，你觉得布料会好到哪里去？”
赵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包装台附近，那一箱箱打好包装的货物，问道：“这一张单是美国单？”
陈楚点了点头。
赵老板嘴角带着笑意，不着痕迹地问道：“这一张单应该赚了不少吧！？”
陈楚哈哈一笑，道：“不多，不多，真的是不多，一条裤子都赚不了几毛钱。”
赵老板却是摇了摇头，原本犀利的眼神微微变得柔和，嘴里却略带不满道：“陈老板，我又不是你的同行，你说这话就没有意思了。外贸单的利润是比国内的订单低一些，但是也不止低到几毛钱一条裤子吧！？”
陈楚的双眼轻轻地眨了一下。
代人打包加工一条裤子利润三四毛钱，这不是很正常的价位吗？
想到某个可能，陈楚的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赵老板难道误会这一张单，是陈楚自已接的订单，而不是帮人代加工生产？
陈楚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这还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而陈楚此时的笑容，在赵老板看来就是尴尬的笑容。他也没有“追究”陈楚刚才说慌这件小事，陈楚也借势请赵老板到办公室喝茶。
坐在冯希凡认为贵得离谱的柚木色椅子上，赵老板脸上倒是很淡然。相反，在他看来，陈楚的办公室摆设虽然有度，但看起来还是有点寒酸。
两人在办公室接着聊。对于陈楚来说，闲聊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闲聊。
陈楚在挑选着上游的供应厂家，但上游的供应厂家又何偿没有挑选合适的客户的意思？只要谈得来，做生意的人谁不想自已手上客户多一些，生意扩大一些？
在办公室谈了十几分钟后，赵老板看着陈楚，脸上已经多了一丝欣赏的神色。到了吃饭时间，陈楚和赵老板冯希凡三人来到了大裕村最好的酒楼“茶香居”。
觥筹交错间，酒桌上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喝了几杯酒后，赵老板的脸色显得更加红润。
“陈老板，那一批布我可以让你赊账百分之五十。如果你觉得这个条件没法接受的话，那我们真的只能买卖不成仁义在了！”
陈楚的嘴角，轻轻地扬起。
他要的，就是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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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轻轻地吹来。
本来就只有一二分醉意的陈楚，走出酒楼时被这样的风一吹，顿时觉得全身清凉，仅有的醉意，也被这风吹散。
赵老板某位属下已经接走喝得微醉的赵老板。陈楚看着天边已经接近半圆的月亮，出声道：“八月十五快到了……”
“是啊！”站在陈楚的旁边，冯希凡叹息一口气，附和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没和爸妈一起过中秋节呢。楚哥，你出来也有三个月，有没有想家？有没有想阿武那小子？”
陈楚白了一眼冯希凡，显然，年少的人还没有习惯离别。他淡然地出声道：“没有，我怎么会想那小子？我只是在想，在八月十五给工人们放假前，能不能做得出第一批货。”
“楚哥，怎么和你沟通就这么难？”冯希凡无语望天，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楚哥，赵老板误会我们了，他以为那张美国单是我们接的，他好像还以为我们跟其他布行合作过。奇怪，我看赵老板好像精明人，他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陈楚对此也是不解，他出声道：“误会就误会吧，反正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和我们合作，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事实上，很久以后当赵老板知道事实的真相，他只是坦然地哈哈一笑，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陈楚已经是他手上最大的客户。
“楚哥，赊账，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冯希凡好奇地出声问道。如果不是赊账要求的话，他们对供应商的选择范围，就大得多了。
“当然重要。”陈楚淡然地出声道：“不要忘记了，在我们赊供应商帐的时候，我们的客户也要赊我们的帐，行业内多年的风气就是这样，不是我们一二个人可以改变的。”
冯希凡唏嘘地道：“也是，虽然跑了一天，但是我们总算得到想要的结果。楚哥，我觉得你太厉害了，把梦姐给我们单子好处发挥到极致。我们能得到赊账还好一些，像是其他新开的制衣厂，他们每一处都要现金交易，处境不是更难过！？”
“当然难过，它们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陈楚看着酒店的大门，看着人来人往，像是看到前世新厂开张时各种艰难。
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