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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安置吗?”黛眉小心的问道。
顾心钺在灯下看书,闻言疲惫的用书遮脸,“什么时候了?”
“快十点了。”黛眉说。“曾妈用了今年的新蚕做了褥子,密密麻麻的扎了几层,摸上去软软的,应该会睡的很舒服。”
“这都是换的第几个床了?”顾心钺问。
“第三个了。”黛眉说,“花青还在打听呢,那个老匠人快有线索了。”
顾心钺无声叹息,打听也不一定活着,活着也不一定还能做床,真要做了床也不一定能漂洋过海的顺利过来。等到那个时候,他还什么床睡不适应。
“行了,别让他去打听了。”顾心钺说,“我总要习惯的。”
“少爷,你都多久没睡好觉了,每天只靠白天在贵妃榻上咪那么会的时间怎么够。”曾妈进来说。“干脆还是把之前那个床搬回来吧,以后姑爷要是在这睡,就在另外的床睡,平常少爷也能有个好觉。”
“什么意思?”顾心钺有些奇怪,“不是说那床已经处理了?”
“是处理了,搬床出锦绣园的时候被老爷看到,他说他喜欢那个床,就把床搬到老爷卧房去了。”曾妈解释说。
顾心钺用比平常用力的力度把茶盏放下,茶杯和桌面发出清脆的碰声。
室内站着的不管是曾妈也好,还是黛眉,紫葛都在发出碰声后跪倒在地。
“好啊,都好,现如今都是沈家的好奴才了。”顾心钺声音平静的说。
“奴婢不敢。”曾妈俯身倒地说。平常她们和顾心钺说话并不用奴婢,但现在明显顾心钺在生气,大家就只用上奴婢,以示知错。
“曾妈妈,我敬你重你,不是为了你欺我瞒我。”顾心钺说,“莫说现在我和沈鹤立只是淡淡,就算有朝一日我和他亲密如一体,你们也是姓顾,不是姓沈。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们竟是都看不明白吗?”
“奴婢惶恐,奴婢知错。”曾妈和两个丫鬟都磕起头来认错。
又让他们跪了一会,顾心钺才让她们起来,“我身边就你们这些知心人了,可莫再让我心寒。”
“奴婢之前猪油蒙了心,只求少爷看在往日奴婢尽心伺候的份上,不要和奴婢生分了。”曾妈说。
顾心钺没有说话,银朱端着餐盘进来,见室内气氛怪怪的也没多想,只笑着对顾心钺说,“少爷,西洋人不是说晚上喝点热牛子便于入睡,丁香做了热的杏仁乳,少爷试试看有没有用。”
“不用了。”顾心钺用手锤头说,“安置吧。”
只是一夜辗转难眠就不说了。
持续的失眠让顾心钺躁动难安,眼下的青黑是用粉都遮不住了,饭也吃不香,书也看不进,歪在榻上能浅眠片刻,到大床上就死活都睡不着,比起失眠来,不舒服的床睡的腰酸背痛倒是其次了。
又坚持了几日,顾心钺已经到了闻睡色变的程度,黛眉来请他安置,他看着跳动的烛火发呆,半响才叹气道,“带上铺盖,去江海河。”
江海河是沈家主院,沈鹤立睡觉办公待客的地方,因为从海运起家,如今又以河运为本,与大大小小的江河打交道,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
江海河是四合院,但窗户早就换成玻璃,屋里也全装了电灯,不用烛火,里头的家具也多是西洋式样,迎门进去,就是一架半人高的西洋钟,到整点的时候就有不穿衣服的光屁股小孩出来转圈。
这个点沈鹤立自然还没有睡,伏在办公桌上办公,见顾心钺进来,有些疑惑也有些高兴,起身去迎,“太太今日是贵脚临贱地,可有何吩咐。”
顾心钺神色平常的看他一眼,“我只是过来睡个觉,你自忙你的去,不用你招待。”说罢就往内室走去,不欲和他多说。
沈鹤立站在原地,笑的肩头抖动,对站在门口的发财说。“发财,你看老爷这是不是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
“老爷,你偷着乐就好了,太太面皮薄,要他听见了大晚上又得连床带人的回去了。”发财小声提醒说。
“也是。”沈鹤立说。“传热水来洗漱,今日的公务到此为止,老爷要安置了。”
“是。”发财应道下去。
躺在熟悉的床上,顾心钺喟叹的蹭了蹭枕头,几乎是才躺上去就睡着了,曾妈看他安稳的睡着了,心里才放下心来。大灯都熄灭了,只留靠门口的一盏台灯。沈鹤立要来睡觉,曾妈也小声说,太太许久都没休息好了,老爷手脚轻点,别扰着他。
关了门,沈鹤立干脆在门口就把衣服都脱了,想了想,睡衣也不穿,穿个裤衩子就上床了。身边塌陷了一块,顾心钺自然有所察觉,但是无奈睡梦太沉,他醒不过来,只能被人抱入怀中,上下其手占够了便宜。
顾心钺是热醒来的,睁开眼还有点迷茫,好久没睡的这么香,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舒爽,腰间箍着一双手臂,背后是热烘烘的来源,男人的呼吸则喷在他头顶,想也知道现在两人是什么姿势睡着的。
顾心钺伸出手把被子掀开,露出上半身来透气。
“你醒了?”沈鹤立低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下巴摩挲着他的头,箍住顾心钺腰的手又收紧了一两分。
“现在什么点了,你不用去公司?”顾心钺问。
沈鹤立低声嗤笑,“太太这用完就丢的毛病得改改,太过凉薄。不好。”
顾心钺脸发烧,但声音却无一丝变化的说。“比不上老爷好算计,堂堂一个大老板也能舍下身份,跟在后面当个收垃圾的。”
“对太太而言是垃圾的东西,在我看来恰是无价之宝,太太和我第一次颠龙倒凤春风一度的地方,自然要好好珍藏。”沈鹤立说。
这下轮到顾心钺嗤笑,“万没想到沈老板也是如此多情的人。”
“哎,老鼠爱大米,老爷爱太太,这都是人之常情。”沈鹤立道,手却不安分的滑动。
顾心钺皱眉忍耐着,等到沈鹤立的手滑向三角地带,他才按住他的手。“老爷,该起了。”
“你就这么吊着我,看得到,摸不到,吃的着,喂不饱。太太是心狠,还是*好手?”沈鹤立疑惑的问,却又准确无误的找到顾心钺的耳垂含住。
“外头大把的看的到摸得着,吃的着用的香的人,老爷不往外找,又何苦来问我。”顾心钺说。只要不是胎虫活跃期,这种程度的亲密他完全可以当不存在。“老爷若不想起就再睡一会,我是要起了。”
沈鹤立懒懒的靠在背枕上,看顾心钺叫人进来,梳洗更衣,等紫葛迭好睡衣,捧在手里,沈鹤立才说,“太太的睡衣就放在衣柜里,每天拿来拿去的麻烦。”
紫葛小心的看向顾心钺,等到顾心钺微不可查的点头后,才把衣服放到卧房里的衣柜去。沈鹤立心情大好,从床上跃起,“太太不是有个烧饭的丫头手艺很好,今早上我就和太太一起用早膳了。”
因着屋里有丫头,沈鹤立也不让发财进来伺候梳洗,好在黛眉准备好的牙具洗脸水都是双份的,沈鹤立就自己解决了。他可不习惯女人来伺候他,要是顾心钺伺候他,算了,想想过过干瘾就好了。
睡了个好觉,顾心钺心情不错,也有心思来处理些事务,曾妈说,“前些时候蒋大人颁布了农田均分的法令,这城外庄子的田地都得吐出来分给在籍的农户,不过有几个家族带头闹事,这法令并不是进行的很畅通。庄头传来消息,底下也有几个佃户不安分的。”
“除了温泉庄子,其余庄子咱们都舍出去,你让曾叔把那些地契都送到官衙去。”顾心钺说,“去打听一下,那庄子里的房子该怎么归属,如果也要均分出去,就请宽限个时日,把庄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曾叔就是曾妈的那口子,是顾承肇身边带出来的小厮,两口子顾心钺身边一个管内,一个管外。
“少爷,如今咱们手里也没什么铺子,现在又都把地舍出去,以后——”曾妈有点忧心的说。
“这城里铺子虽然关了,但地契还在咱们手上,每月也有租金入账,比自己养一帮子人操持生意要轻松且没有风险。”顾心钺说,“新朝新气象,末朝已经没了,咱们若总按着旧历办事,总会摔跟头的。”
“没看到跟着陈元帅的将领没有一个在城外圈地的吗,一个遗老遗少手中的地都比陈元帅名下的地多,这不是擎等着人收拾吗?蒋承君铁腕名声在外,咱们和他作对也得不到好处,不如用几块地当敲门砖,要是能在他面前挂个好,比什么都重要。”顾心钺说。
“少爷这么看好陈元帅?”曾妈问,其它州的元帅都督都盯着京都这块地呢,陈元帅能登顶自然好说,怕就怕陈元帅最后被人赶出京城,那自家的地就是白送出去了。
“不说政治军事这些,曾妈觉得陈元帅掌管京都后是好是坏?”顾心钺问。
“当然是好的了。”曾妈不假思索的说,“之前末帝下位猝死的时候,大家都人心惶惶,这陈元帅一来,也没多做什么,大家的心就稳了下来,如今各过各的安稳日子,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看着比末朝最后两年都要有活力。”
“这就是他的魄力了,很少有人能执掌京都还能忍住什么都不多做的,把稳定人心放在第一位。”顾心钺浅啜一口茶道,“虽然目前看来元帅地少,但我还是看好他。”
“奶兄要从军,也不用去远地方,就在陈元帅手下当兵也挺好的。曾叔献地后,他也能得些优惠。”顾心钺说。曾妈一共生了二子一女,年岁都隔的很近,顾心钺也没说非得让曾妈的孩子继续来给他当小厮丫头,如今时局混乱,谁都有一拼之力,顾心钺并不阻拦人的前程。让他们在家也能当少爷小姐,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她大儿子吵着要去参军的事他也有耳闻。
“大儿突然铁了心要去参军,我和他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要去,他媳妇眼泪都流干了,要不是发现他媳妇又怀上了,估计这会已经不知道在哪了。”曾妈唉声道。“既然他铁了心要参军,就听少爷的,让他在京都参军,好歹离家近,轮休的时候能回来,我们也能打听出他的消息。”
“奶兄有鸿鹄之志,困是困不住的。”顾心钺宽慰她说,“你和曾叔也是盼他成才上进。”
“当然也盼他成才上进,但比起健康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了。”曾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