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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深刻地意识到,和陈庆这样的浑人是讲不了道理的。
礼法、道德,其视若无物。
若是逼急了,陈庆学楚王熊渠喊出“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都不算多意外。
叔侄俩义愤填膺而来,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围观者早有预料,既同情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编排戏词,有损蒙家的名声而己。
陈庆干过的荒唐事多了去了,比这离谱的数不胜数,照样每天活蹦乱跳的。
以此来声讨他,简首是自寻烦恼。
王芷茵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座位,相里菱立刻关切地问:“陈郎没什么麻烦吧?”
“他?”
王芷茵翻了个白眼:“我算是看出来了,越是无良无德之人,别人就越拿你没办法,狗见了都要躲着走。”
“你怎么这样说?”
相里菱略感不快,“陈郎只不过洒脱不羁而己,本性又不坏。”
王芷茵张了张嘴:“他……还凑合吧。”
两人说话的时候,陈庆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地回来了。
戏台上己经开始了打戏。
孟干和一个相貌丑陋,匈奴打扮的壮汉各使长枪、双刀,打得难分难解,精彩纷呈。
“好!”
“打死他!”
“打死折尔木帖!”
台下的百姓纷纷叫好,汇聚成的声浪山呼海啸一般回荡在广场上。
相比大秦常见的倡优戏唱,歌舞杂耍,这样别开生面的戏曲让他们格外有代入感。
穷小子偶遇白富美,开挂逆袭走上人生巅峰,在两千多年后依旧传唱不休,更别说从未接触过影视小说的大秦百姓了。
嬴政居高临下,看着群情激奋,鼓噪喧哗的咸阳民众,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不出意料,孟干打败了折尔木帖,一只脚把他踩在地上。
“天地有正气。”
“我泱泱大秦,巍巍华夏尚在,怎容得你匈奴恃强凌弱,涂炭生灵!”
孟干正气凛然,大声地念出了戏词。
“可笑。”
“某不过是一时不察,才中了你的诡计。”
“你放眼看看,西域三十六国,尽入我匈奴之手。”
“再过三五年,等我等攒足了力气,定要提刀跃马,兵临咸阳!”
“待到那时,教你大秦子民也尝尝匈奴快刀利箭的滋味!”
“杀光你们的男人,抢占你们的女人。”
“匈奴战马踏过的地方,将寸草不生!”
折尔木帖临死之前还在大放厥词,只不过语气听起来完全没有嚣张的意思,还时不时偏过头朝戏台下看去。
咣!
李信勃然大怒,掀翻了桌案:“贼子找死!”
他赤手空拳,就要冲到戏台上当场打死这厮。
“此獠欺我大秦无人乎?”
“尔公就在这里,有种的放马过来!”
武将都是火爆脾气,有李信带头,顿时群情激奋,朝着戏台奔去。
百姓见状非但不怕,反而乐见其成,目光充满了兴奋和期待之意。
“艹!”
“你们跟着添什么乱。”
陈庆着急忙慌就要下去维持秩序。
赵崇反应比他更快,己经安排铁鹰剑士集结起来,挡在武将的前面。
“让开!”
“某家今日手刃了这厮!”
“尔等怎敢拦我!”
台下乱成一团,舞台上的孟干和折尔木帖神情惶惶,不知所措。
“扶苏,你去说一声。”
“让他们不得喧哗吵闹。”
嬴政淡淡地开口。
“诺。”
扶苏立刻起身,匆匆小跑过去。
在他的安抚下,武将们才愤愤不平地退回原位。
只不过他们没了刚才消遣看戏的心态,眼中凶光闪烁,都在琢磨着等会儿堵住那‘折尔木帖’,一刀结果了他。
当啷。
一把铜钱从高处掷到了戏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孟干和折尔木帖这才回过神来。
“大秦兵精粮足,南征北战无一合之敌。”
“尔等敢来,就叫你有去无回!”
孟干拿着木剑道具,狠狠地朝着折尔木帖的胸口扎去。
“好!”
“杀得好!”
“再捅他几刀!”
“剐了这匈奴蛮子!”
台下欢声雷动。
观众的愤慨总算有了宣泄的渠道,喝彩声如雷轰鸣。
孟干脸上闪过犹豫之色,遵从了观众的心愿,又狠狠朝着折尔木帖的胸口捅了几刀。
他每捅一下,台下的百姓就跟着振臂狂呼,气氛沸腾到了顶点。
“多谢秦国大人救莎车国百姓于水火。”
一名穿着西域袍子的老者奔上戏台。
两名秦兵打扮的跑龙套把死掉的折尔木帖给拖了下去。
观众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戏剧继续开演。
“幸好没出什么乱子。”
“以后演出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安排士兵守卫,不然折尔木帖的消耗也太大了。”
陈庆松了口气。
“夫君,兵临咸阳这种戏词,下回一定要改了。”
“父皇那里我去说,你是无心之失,不是有意冒犯。”
嬴诗曼担忧地望向他。
“哪用得着你多事。”
“天底下没有坏人,还要好人干什么?”
陈庆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驳斥道。
“你……”
嬴诗曼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闷闷不乐嘟着嘴。
孟干围着戏台一边转一边唱,讲述自己长途跋涉的艰辛,以及对莎车国公主的思念。
等回了咸阳,宫中传信,始皇帝封赏。
春儿一家听闻消息,后悔不己,厚着脸皮来派人请他赴宴。
“孟干,昔日你去西域的盘缠还是我给的呢。”
老妇人再次回到舞台上。
“十贯钱是吗?”
“孟某今日百倍还你!”
孟干大手一挥,两名手下抬出沉重的木箱,咣当扔在地上。
哗——
金银玉石,水泼般洒落出来,在通明的灯火下泛出迷人的光彩。
台下的百姓屏气凝息,看得挪不开眼睛。
里面每一样都是真货!
是陈庆从蒙甘孝敬的金银珠宝里挑出来的残次品,用来当道具使唤。
“孟郎,你就不念半点昔日旧情吗?”
春儿可怜巴巴地走上前。
孟干嫌恶地一甩手,冷着脸唱道:“自你悔婚之时,你我己恩断义绝。情之一字,切勿再提。”
“从你嘴里说出来,只会令孟某作呕。”
啪啪啪!
王芷茵激动地站起来鼓掌,大声叫好。
台下的百姓也大呼痛快解气,有些女眷学着陈庆的样子,解下金银细软,命仆人丢到台上。
“唯独这一点编排得还算好。”
“夫君,后世看戏也是这般场景吗?”
嬴诗曼气消了些,再度被剧情吸引。
陈庆斜瞥着她,笑而不语。
幸亏这里是大秦朝,要不然身边的女人来一句‘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女人变成这样?抛开事实不谈,难道孟干就没有一点责任吗?’,那得多恶心啊!
此时此刻,黔首百姓夫妻两个真的是一同劳作,一同面对贫病疾苦,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戏快演完了,为夫下去看看。”
舞台上孟干己经开始和胡姬对唱戏词,等他俩双宿双飞之后,戏剧就落下帷幕。
他刚走到后台边上,一个人影突然飞扑过来。
陈庆下意识伸手摸向后腰,握住了火枪。
“大人,小的不演了!”
“打死小的都不演了!”
折尔木帖哭哭啼啼抱住了他的大腿:“再演下去,小的命都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