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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时机
岳长修这几日精神已恢复得不错,晨起还起了个大早同父亲母亲问安。岳肖见他病好转,而离阿古被监视已过了八天,心中冷笑,果真是那女人捣的鬼。等儿子彻底康复,他定要领着他去薛家讨说法。
“爹,再过两日,让孩儿回翰林去吧,总这样不出门,听小厮说,外头的话传得十分难听。”岳长修爱面子,想到自己不出面,唯有姚婉对别人说他不是的份,没有他反驳的机会,就觉吃了大亏。再这么下去,姚婉肯定说尽了他的坏话。
岳肖摇头,“此事不可,得爹爹将那叫阿古的女人捉起来,你再出门不迟。”
岳长修不能理解为何父亲会认定下毒的人是阿古,他跟她可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自己?
回到房中,他只能拿了书看。一会下人来报薛升来拜见,忙让人去请。
薛升酒醉两天,今日看着少了平日的爽朗,有些颓靡。岳长修见了他当即叹道,“这到底是你得病还是我得病。”
“兴许都病了。”薛升笑了笑,“你精神倒不错。”
“已快痊愈了。”岳长修迟疑稍许,才问道,“别人可有在背后说我什么?”
“能说什么?怎么,怕姚婉将你休夫的事到处说?”薛升微微摇头,“姚婉可不是那种人。”
姚婉的脾气和宋锦云相差无几,他了解宋锦云,所以同样了解姚婉。
两人正说着话,长长廊道上走来一个男童,端着药缓步慢行,走到跟前跪下将药举过头顶,“少爷,该喝药了。”
薛升看了一眼那药,见岳长修一口饮尽,问道,“这药是……”
“解毒所用。”岳长修将碗丢回托盘上,“下去。”
男童起身时薛升看了看他,很快就收回视线,没有多看,又和岳长修说起近事。
金书抱着托盘慢悠悠走过拐角处,回头朝薛升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又觉耳后根有点痒,却不敢挠。万一一挠把这乖巧的面皮挠破了怎么办。不过薛升来是他没想到的,他本想已经潜伏了三天,今天就开始给岳长修下毒,再不下毒他就完全康健,要去找阿古姐姐的麻烦了。
可偏偏杀出个程咬金。
如果薛升刚走岳长修又毒发,只怕岳肖要怀疑起薛升来。到时候薛升再仔细一查,自己很有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一揭穿,阿古姐姐也得跟着暴露。
果然薛家人很惹人讨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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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婉又来看阿古了,依旧是买了许多许多东西。阿古只觉她再多来两次,就要专门空个房间给她放置东西了。
薛晋也觉头疼,见她指挥着下人搬东西进来,禁不住放下手里的书,说道,“姚姑娘,你送的这些薛某可以拿去当银子用么?”
“可以呀。”姚婉大方道,“送来了就是你们的了,随意处置。”
薛晋本意是提醒她不要再拿什么来了,谁想她根本听不懂这种拐弯抹角的话。
等下人都搬好了,姚婉便说道,“我娘让我陪她去赏花,我得走了。”
阿古送她到门口,目送她离开。回到院子,只见薛晋书盖脸上,晒着初晨朝阳,姿势十分惬意舒坦。阿古看看里屋的东西,过去收拾,打算把他们用不上的拿出来。
不一会薛晋也进来了,说道,“还有十天就中秋了。”
“嗯。”
“中秋正是最挂念家人的好日子。”薛晋在她一旁附耳低声,“那天是回薛家的好时机。”
阿古微顿,再过十天就离开这去那令人作呕的薛家?在小宅里过了几日安宁日子,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了。人果然是居于安乐久了,就会变得脆弱和怯懦。
可这里终究不是她要待的地方,大仇未报,她何以能安心待在这里?
“嗯。”阿古定声应下一字,决意回去。
薛晋见她应得这样坚决,知她心中仇恨仍跟以往一样沉重。鼻尖有发轻碰,隐隐香气萦鼻。再近半寸,就能碰到白皙的脖子了。
阿古以为他还有话说,等了片刻才觉气氛不对,猛地抬头,脖子上触感微软,像是被亲了一下,她捂住脖子瞪他。薛晋抬手,“我真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阿古咬了咬唇,见薛晋目光游离,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我当时昏迷不醒,你说喂我喝水……你拿什么喂的?”
薛晋觉得如果说出实情他就别想走出这屋子了,慢慢往后挪步,挪到门槛外才指了指嘴,随后飞快跑了,留下阿古在屋里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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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岳长修又开始做噩梦,只要一闭眼就像进入了阿鼻地狱,瞧见许多不应是活人会瞧见的景象。
大夫来看,也不知得了什么病,开了安神药给他。可喝了也不见好转,来势汹汹,急得岳肖又接连几晚难眠。他当即怀疑阿古又在作祟,问了那去监视的人,却都说少见她外出,甚至连岳家所在的街道也没有到过。
那下手的肯定不是她。
岳肖让人排查这两天来过岳家的人,也没发现可疑的。进宫奏请圣上,圣上遣了两个御医来,却也束手无策。
金书在外头听御医说查不出问题,心中暗笑,肯定是查不到的,他家阿古姐姐制毒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都是自己制的,御医再见多识广,也不知是什么毒。
一会下人出来,让金书去把厨房的药端来。
金书跑去拿了药,正想往里洒毒粉,又顿住了。阿古姐姐说过要小心御医,虽然他觉得不会露出破绽,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规规矩矩端了药送去。一进里面,御医先拿了药放在鼻下闻,查看了好久,说道,“这药确实只是安神用的。”
岳长修直勾勾看着白色蚊帐,像是看着自己灵堂上的白绸。报应……这是报应吧……
接连生病,又开始神志不清了。耳边有个姑娘在跟他说话,像是宋锦云的声音,又像是姚婉的声音。在勾着他的魂魄,让他快去阎王殿。
浑浑噩噩睡了醒,醒了睡。再一次睁眼,屋里没有人,能瞧见下人在外面站着的身影,打在窗户上。
他觉得很冷,浑身都冷极了。想叫人,可却叫不出口。他颤颤巍巍下地,还没站直,腿就瘫软在地。被子还留在床上,他顿时更冷了。想伸手去拿那取暖的东西,可却怎么也拿不到。
嘶哑的嗓子干得像要缺水的田地裂开,却没有水。忽然有水涌上,有点甜,又有点咸。猛地溢出嘴角,竟是黑红的。
原来不是水,是血,是毒血。
他愕然地张了张嘴,知道再不让人来,他就要死了。可是怎么爬都爬不动,怎么动都动不了,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他用尽力气缓缓回头,那双腿竟多了一双手,从地下伸出的手将他的腿紧紧抓住。随后一颗长发脑袋慢慢浮起,头上一直在流血,还有瓶子碎屑……
下人见用饭的时辰到了,敲门问声。接连敲了几次不见人应答,忙推门进去。走进里头一看,只见岳长修七窍流血,已然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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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夕,别家门前已挂起庆贺用的红灯笼,岳家门前却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白色灯笼。
白日的客人都已经走了,只有岳家人还在灵堂。
岳肖一夜苍老二十载,白日里哭晕了数回,抱着儿子的棺木哭得肝肠寸断。
岳夫人早就哭得晕死过去,再没力气跪坐,便进屋躺下了,哭湿枕巾。
夜色宁静,岳肖却无法冷静下来。他双眼赤红,看着那棕色棺木,许久才开口说道,“我儿,你该有人为你陪葬。”
他不信那叫阿古的女人是无辜的,明明证据都摆在那,薛晋一定是嫉妒他的儿子,所有才跟阿古联手杀了他的儿子。
一定是这样……
“他们都该给你陪葬……不但是他们,那些失职的下人,也该死……”岳肖面色阴郁,看向站在门口的管家,说道,“将少爷房里伺候的下人通通都拉出去杖毙!”
管家一惊,向来心善的老者双膝跪地,“老爷使不得啊……少爷房里小厮婢女做粗活细活的三十余人,那可都是命啊……”
岳肖怒火中烧,上前便将他踹倒在地,怒声,“我让你去就去,否则你就等着陪葬吧!”
他声音十分洪亮,其他下人已听见了。顿时心惊胆战,忙去收拾东西准备跑。这一急被其他下人瞧见,问了缘故,也颇为吃惊。要知道在大央国,打死下人根本不算事。
顿时后院之中,已乱了起来。
金书去了茅厕回来,准备去厨房等王寡妇。王寡妇一见他就戳他脑袋,“你不要命啦!太师他要杀人了!”
金书吃了一惊,“他要杀谁啦?”
“少爷房里伺候的人都得死,你保不准是第一个啊!”王寡妇吓得哆嗦,从身上左找右找了,将全部铜板都给了他,“快逃,逃得远远的,不要回来了。找个好人家,说多点甜话,让他们收留你。”
金书本想笑,这逃走的机会简直来得太是时候,将钱接过,却见王寡妇红了眼,像要哭了。他顿了顿,想到这几日她虽然嘴巴毒辣了些,可待他实在不差。连吃饭时都要将碗里的肉给他,嘴上说让他快点长个子好给她赚钱,可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长个子可不是光吃肉就行了,还得有时日不是?她分明是……疼自己的。金书鼻子微酸,可又不得不走,那从后门溜走的下人已开始多了起来,再过一会被岳太师察觉,只怕后门就要关起来了。
他将抬头说道,“你不要再去赌了,那些地方不好。好好攒钱,找个好男人。”
王寡妇又哭又笑,“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懂这么多事的。”
金书认真道,“是你家的孩子。”
王寡妇听得更是心酸,一会听见前院有人叫嚷着抓人,她推了他一把,哽咽,“快跑!”
金书拽紧铜板,知道再不能拖,又看了她一眼,拔腿跑了。
等他报了仇,等他出息了,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