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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仪用力摇了摇头,勉力打起精神来,抬头看着安安:“安安啊,那个时候,是不是……我特别特别喜欢他,老是纠缠他什么的……结果被他拒绝了,想不开……然后发生的意外啊?”
她依稀记得,自己刚苏醒那会子,宋晋远告诉她意外发生的经过,说事发当天她喝了些酒,所以才会不小心从阳台跌落。
至于为什么会喝酒,又为什么会跌落,他什么也没说。
她也没问,毕竟大脑一片空白,她即便要问,都无从问起。
如今回想起来,宋晋远确实有轻描淡写的嫌疑。
想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随便写点什么,那太容易了。
倒不是她对宋晋远产生怀疑。
只是她心里明白,有一些谎言是以爱之名,宋晋远不告诉她,大概率是为了她好。
安安抬头看向别处:“……也许吧,圈子里凡是跟你们一起工作过的,都知道你喜欢他,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她说的确实不假,就拿现在与宋嘉仪一同录制节目的人来说,也难保不知道她们从前的事情。
大部分时候,王郁张笑他们扫过来的目光里,带了探究与吃瓜的意思在里头,刘明茉上赶着与宋嘉仪争夺与顾筠然组队的机会,如何不是知道一星半点二人从前的过节?
至于苏羽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是心如明镜。
宋嘉仪一脸苦大仇深的托着腮,半晌沉默不语。
“而且你从前缠他的时候,确实很讨人嫌,人家不喜欢你,你偏要人家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他如今讨厌你,也很正常啊……”
“我还强扭瓜了?”
瞥见宋嘉仪若有所思的眼神,安安于心不忍的点了点头。
现实再残酷,也要提前与她知晓,总不好等事情真的发生了,再当场给她一巴掌,那才真的是痛不可当。
“你当然强扭了!”
安安耸了耸肩。
“谁不知道你宋大小姐啊,你自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周围追求者环绕的,怎么会容忍一个顾筠然不把你放在心上?那可不就是,强扭人家了吗?他不喜欢你,你就偏要他喜欢你!”
安安摊开双手:“顾筠然这人,其实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出道这么多年,很少见他跟谁红过脸,无论是对圈子里的人,还是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人人称赞,鲜少有人说他一句不是的……”
所以如果不是你把他得罪彻底了,他是不会这样对你的。
后面一句话,她迟疑着吞了回去。
可宋嘉仪从她眼中读的分明。
安安这番话分明就在说,自己是那种令人讨厌到极致的角色,否则不会惹得顾筠然如此对她。
“……至于他那个助理,他从前真的是吃过你很多苦头,你指示助理往他吃的东西里掺辣椒水,放蟑螂这种都是小事情了,还多次恶意整他,为了支开他骗他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安安一面说,一面观察宋嘉仪的面部表情,她担心自己说的太多,宋嘉仪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有一次还让阿智骗他去接顾筠然,结果把他反锁在道具库里,那一次是大夏天,他在里面被整整关了四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脱水了,他被人抬出来的时候,还不忘骂骂咧咧的说要弄死你……”
宋嘉仪沉痛的捂住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需要花一点时间,来消化安安这段话。
人怎么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她竟然有如此丑恶的一面,她实在不想去面对。
她脑海中那个人,月朗风清,气质温润,笑容如暖阳般温暖。
偏偏一看见她,便遮住了他全部的善,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表现他对她的讨厌。
怪谁呢?
怪从前不懂事的自己?
还是怪现在不能与从前一致的自己?
要是与从前的她一致了,至少她现在不会如此难以接受,不是吗?
要么就贯彻到底,坏人当到底。
要么就别让她知晓从前种种,又得面对当下种种。
总之,一时之间,她确实难以接受。
她连连倒吸了几口凉气,脸上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这些事情竟然都是我做的……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真是不可思议……”
“我怎么可以这么坏?难怪他今天一看到我就那么刻薄的挖苦我,换做是我也不会高兴见到这样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出现的!”
“我为什么要往他的助理碗里放辣椒水?又为什么要把他支开骗走?”
她像是在问安安,又像是自言自语。
内心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有时候自己比旁人还接受不了自己的恶。
安安叹了口气:“但凡是和你俩稍微有点关系的,谁不知道你对顾筠然的那点小心思?言清他作为顾筠然的助理,自然要时时刻刻防着你,你嫌他烦,给他挖坑使绊子,也是正常的!”
“正常吗?”
宋嘉仪撇着嘴反问她,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你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安安挠了挠头,有点看不下去宋嘉仪那小狗一样无辜的目光。
她怎么觉得自己莫名有种负罪感,好像此刻正在往一个心灵纯净的孩子心口插刀子。
“缺德事又不是我做的,虽然,虽然……”
她连续两个虽然之后,才弱弱的将那句话补充完整:“我确实有帮凶的嫌疑。”
“啊?”
瞥到宋嘉仪诧异的目光,安安不服气的辩白:“那,那时候你叫我去做,我又不能不做的咯!我不做你就要弄死我,我能怎么办?”
她嘟囔着:“比起自己死,我当然选择弄死别人……”
说着还小声吐槽了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扑哧”一声,这当口,宋嘉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然而那脸上的神色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笑。
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笑完之后,她咬着嘴唇,沉重的说了句:“真是该死!”
也不知是说她自己,还是说别人。
“怎么可以这么该死!”
她连连咒骂,仿佛把毕生的怨恨都倾注进去了。
安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的望着她。
她不晓得宋嘉仪此刻的好能好多久,也不晓得此刻的好意味着什么。
不破不立,心不死,则道不生。
或许当年那场事故于她而言并不算坏事。
而此刻这场劫,就是她跨越新生必须要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