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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五年春。
紫禁城内,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月夜杀死皇帝宠姬,随之被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抓获,落得立斩的下场,而冯保正好接替了孟冲之位。
这件事在朝堂之上引起不小的轰动,特别是以往那些个看不惯皇帝宠幸一名倭国女子,且多年殆政,如今孟冲却将那女子杀了。
朝堂之上百官虽说对那女子并无甚好感,也时常怒斥妖女迷惑今圣,但对于孟冲这般的阉货,竟对一名女子下如此狠手,也大为不耻。
当然他们也并非是为那女子鸣冤,却也只是因为孟冲此人素来并不得诸官喜爱。
他当年不过是御马监一名小太监,自打攀上了首辅高拱这高枝,便有了后来的一跃变凤凰,成为司礼监掌印这位高权重之职位。
这些个凭借着十年寒窗苦读,才一朝及第由寒门入了朝堂,又经过多少年的苦熬,才勉强混得个一官半职,却与这掌印之位又相差甚远。
这其中大抵也有几份不屑,毕竟愿意将自己下面那玩意割掉,来换取那份荣华富贵的并不多,只是却也对对方的行为不耻。
大抵心中就是这般想的,即便对方做出了天大的好事,始终对他都是不屑。
于是在后来刑部宣布立斩孟冲,又引起了京城百官叫好,特别是年轻一辈的官员们更加奔走相告,因为这意味着那位沈先生便得以洗冤。
不过这消息传到苏州时,已然没有京城这边如此喜悦。
沈无言重新与家人团聚,苏州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而织造局也重新换了人,只是齐尧却依旧没事,只是削去了职位,然后召回京城待命。
沈无言大抵也能猜到齐尧在京城有多少帮手,想来以他的性格孟冲只是其中之一,而苏州织造又是肥差,似当年鄢懋卿那般也不是不可能。
以至于这个设计陷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如今竟然就被召回京城,说是重新审理,但终究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说。
毕竟若是重新审理,总不该让他褪去囚服,卸去枷锁。
如今的情形却似对齐尧一个升迁,连确切规定的时间也都没有明确,任由齐尧他随意。
事情只是过去一天,当齐尧还在苏州之际。那案子又发生了惊天的逆转,这一切的罪责竟然都被推倒桂子身上,而桂子当天便在大牢之内吊死。
这一来二去,沈无言却也看透这其中缘由,即便徐尚珍与李捕头多么的震惊,又或者是愤怒到要去京城告御状,他都重新保持了沉默。
大抵事情本就该如此,皇帝也不愿在继续纠缠这事,而朝廷上下一干官员也实在不愿因为这事,而被脱下水,将这一身之名,落得半点污点。
于是这上下一心,便硬是将这事情全部撕裂,然后吞没,就当从来没又发生过一般。
当年鄢懋卿大抵也是这般,比起严世蕃他或许并没有那份才能,以至于就更加谨慎许多,京城大多数的官员都收过他的银子,那么就不会有人愿意将案子继续下去。
京城的官场就像一张大网一般,你我有着某些关系,而他与你又有诸般联系,以至于你我他这三者也建立起联系。
而将这你我他联系起来的便是利益,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鄢懋卿送了银子,齐尧自然也能送银子。他们兴许都不聪明,不能八面玲珑,但却能做到将所有人拖下水,却又是皇帝所不愿看到的。
大明百姓官员固然是有大明律所约束,只是终究还是不够,比如现在用大明律来约束了齐尧,随之因为齐尧便会牵动某些利益上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又牵一发动全身,乃至于整个京城将会被触动。
倒也不是没有清廉的官员,但清官也未必能保证自己身边的好友清廉,甚至他们的家人子孙等等,况且清官也未必能对朝政有利。
大明指望的便是京城这两万多名官员,一旦因为一些人就要牵动这所有的官员,导致朝政不得继续,这也不是皇帝愿意的。
不过这样的事倒也不是不可以,若大明开国太祖皇帝来说,宰执生杀大权之下,稍一牵动便会大肆屠杀近万官员。
只是事情始终还是因人而异,当今陛下性子本就孱弱,加之朝政才稍有起色,总不能这般下去的。
于是在苏州诸位官员们大为不愿之际,沈无言看清了这一切,所以保持沉默。
这样一来倒也落得清闲,便也不用急着回辽东,更多的也是他故意如此,朝廷也未催促,便没有去理会。于是时常与李婉儿带着沈天君外出游玩,却也欢快。
去了一趟浙江把徐文长嘉靖四十一年卖掉的宅子买回来,又去了一趟周家,雇人将破败的周园打扫一遍,见过那位老爷子之后,也随之离去。
后来去昆山见过身体已然大不如从前的归老先生,以及住在顾元庆顾老那边学茶的几个孩子。
很难再想象下次过来会是何事,所以一切都尽量做到最好。
直到今日才敢去大儒巷看看王少卿,以及未曾熬过去年冬天的李婶。
想起前年还在狱中与徐文长闲聊,何事才能吃到李婶做的菜,哪成想这一生却再也没有这机会,不住感慨万千。
走过十全街,看着对面河水,沈无言忽然笑了起来:“那一年在这边跑步,王少卿拖着一带白菜回家……说是起早才市场买的新鲜,其实还是为了便宜几文钱……后来又遇见穿着破棉袄的徐文长……那件棉袄实在……当时他成亲时还要穿,好在被拦了下来……”
稍一沉吟,沈无言轻叹道:“谁能想到王少卿很快便能如朝为官,却因为替我出头而被……他素来慎言,也只有这一次……”
李婉儿脸上始终都带着笑,许久之后,才淡淡道:“只记得那天也是这般烟雨朦胧的……我便从那边桥上跳了下去,结果……最后我将相公你救了上来。”
说起当年之事,沈无言不住感慨万千,随之捏了捏沈天君的小脸,沉声道:“你娘就成功解决了,是救丈母娘还是救她,这一千古难题……”
这般说笑着,一行三人便停在大儒巷口的茶楼跟前。
茶楼这边依旧还是由刘掌柜操持,当年他便是得月楼的掌柜,如今主持着这间小铺子却也忙的过来,但终究年纪大了,脾气却更加古怪。
沈无言并未打扰正在呵斥小伙计的刘掌柜,而是缓缓的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望着对面拄着拐杖安睡的老人,不由的笑了笑。
一副小大人模样的沈天君扫了一眼这稍显严肃的老人,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这位先生怎的与徐先生不同……”
“哪里不同?”沈无言一边疑惑,一边不断的回想着徐阶是什么模样,但却并无结果。
倒是沈天君沉沉的点点头,道:“徐先生衣服的料子要比这位老先生好的多……不过这位老先生却又亲切一些……”
“好你个……”沈无言轻喝一声,道:“这话若是被徐先生听见,定然会生气……徐先生连传家宝都给你了,怎的还不亲切?”
沈天君愣了愣,不由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玉镯子,低声道:“什么传家宝……前些天顾先生也送了我一只……我没有要……”
“顾青山……”沈无言怔了怔,小声道:“徐先生一把年纪岂能骗你……”
未等沈无言说完,便听见对面的老人一阵痴痴声,接着睁开稍显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那书生,不由惊讶道:“是无言……”
沈无言连忙起身应道:“少卿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一边的李婉儿向着老人示意一下,随即带着沈天君向着茶楼后院而去。
待二人走远之后,沈无言才叹息道:“文长那边还在找人帮忙……这事也不能急……不过他只要能出来,无论是去戚继光那边,还是去李成梁那边,都不是问题。”
王少卿欣慰的点点头,微笑道:“好好好,只是莫要屈了他的才……”
沈无言沉沉点头,道:“几年前就本能预料到会这般……所以也做了很多努力,但终究没能改变些什么……”
“顺其自然吧。”王少卿长叹一声,道:“这些年在这小巷子倒也自在……”
王少卿剩下的话语没有说出,但沈无言也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天色逐渐晚去,将王少卿送回住处之后,简单的做了些菜,又闲聊许久之后,沈无言才将要离开。
王少卿硬是将沈无言送出门去,直到将要离开,才忽然又道:“却不知下次再见又是何年何月……我却也不知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沈无言心中一紧,许久之后才微笑着点点头,道:“明年……明年便可……”
王少卿淡淡的笑了笑,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离开之后,刚走到巷口,沈无言便撞见了匆匆而来的王天,他沉声道:“明日得月楼……齐尧似乎很得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