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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楼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至少月儿看着眼前这淡然的姑娘,心中始终是不安的,但最终也没能在多说下去。
倒是苏巧巧一边给月儿沏茶,逐渐又笑了起来,她淡淡道:“起先还喝不惯奶茶……后来也就慢慢适应了,倒是那铁观音,口味却是不错。”
月儿尚未回过神来,在苏巧巧说了一阵才忙应道:“都是少爷和顾老折腾出来的……不过顾老去世也有些年了,大毛那几个孩子倒是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
几年前在丁香巷捡回去的几个小乞丐,后来都去与顾元庆学茶艺,如今却也小有所成,至少在苏州地界上有些名望了。
这般说来,又有些恍然,月儿轻叹道:“说起来,这又是许多年的事了。”
苏巧巧微微点点头,不由看了一眼窗外飞雪,微笑道:“月儿记性倒是不错……我能记得的就是那年夏天雨下的很大,你家少爷浑身是血的倒在了我这园子里……”
当年那事沈无言并未与旁人说道太多,而今知道真相的人实在也不多,吕六陈七这两个亡命之徒最终也只得枉死荒野。
闲聊着天色已然不早,月儿随即起身拜别,乘着马车回到苏州。
鱼龙街上依旧繁华,往来车水马龙,来自天南地北的客商们操着不同口音,但终究还是能将一笔一笔的生意谈的出神入化。
月儿早就习惯这一切,只是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街道,然后轻声吩咐车夫停在路边,她随即跳下了马车,向着不远处仰着头的张全跑去。
张全正将脖子伸的长长,一双目光遥望远方,似乎正在等着心爱之人一般。
月儿跑上前拍了拍张全肩膀,打趣道:“哟,张大掌柜等心上人呢……”
张全事实上是有家室的,不过家里的夫人性子内向,所以倒是不长带出来,此时被月儿这般调侃,顿时有些恼火,忙呵斥道:“你这丫头在胡说……”
月儿眨着眼睛,轻笑道:“难道不是?……那何人还能让张大掌柜如此期待……你看你那一双眼睛都要掉在地上了。”
被月儿这般一说,张全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实在有些夸张,干咳两声之后,才忙支支吾吾道:“你懂什么……李老爷说今天会过来……”
本是随口一说,顿时便发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于是忙改口,道:“那个……今天不去铺子了……你与刘叔辛苦一些。”
月儿默默点了点头,喃喃道:“李老爷早就魂归了……张大掌柜在此等李老爷……真是可怕。”
这般说着,月儿慌忙跑开。
张全不由皱了皱眉,回头看着依然消失在街角的少女,不由轻笑一声,口中轻声喃喃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奚落老子,等赚了这笔银子,有你好看的。”
口中随说这般说的,但目光之中依旧还有几分忌惮,大抵对那少女始终还有几分担忧吧。
“张掌柜……久等了……”就在张全刚回过头时,便看到下了马车,向着自己这边几步小跑而来的李兴昌,忙上前道:“李老爷,你可算来了……”
李兴隆连忙抱拳赔礼道:“家里有些事……苏州这边的宅子也有些时日未曾住过,所以打扫也花去了不少时间……见谅,见谅。”
张全连忙摆手,低叹道:“李老爷这是哪的话……快请,就怕那边那位大人物等的太久……您是不知道,这位大老爷实在难请……”
二人这般说着话,便前后走近附近的一间装点极其雅致的酒楼。
这酒楼算不得气派,但却胜在精致,楼内颇有书香气息,却是张全从未接触过的,不过对于他来说,这里无论装点为何都无所谓。
穿过回廊,二人才走到一间雅间之内。
房间内香炉正升腾着紫烟,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却是让人心旷神怡。
走在张全身后的李兴隆环顾这四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轻声问道:“却不知那大老爷是什么来历……”
这般问着,二人依然推门而入,张全并未回答李兴隆的问题,而是想着坐前那老人恭敬的一拜,低声道:“见过齐大老爷……”
正侧着头看着窗外街道的齐尧听得这一声,忙回头便看到一脸恭敬的张全,以及另外一名面生的中年人,大抵能猜到对方身份,于是轻轻点头,道:“随便坐下便是……”
李兴隆见此情形,也学着张全模样,忙道:“晚辈李兴隆,见过齐大老爷。”
齐尧不住大笑道:“晚辈还称不上,我与你大哥李兴昌却也是故交……倒是无需如此大礼。”
提及李兴昌,李兴隆脸色稍有变化,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一脸恭维道:“一切都按齐大老爷所说。”
齐尧笑了笑,片刻之后,才正色道:“其实并不想麻烦太多人……所以就只找了张掌柜……哪成想,李掌柜也肯给老夫这个面子……对了,老夫如今就在织造局任织造……”
其实李兴隆见过这位齐大老爷,几天前在李家李兴昌灵柩前,这位齐大老爷还与诸人有过一番争辩,而自己得来的那六十万两银子,还是此人给的。
织造局的织造,李兴隆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位置的官员,虽说算不得什么大官,但对于绸缎生意的布庄绣庄,乃至于生丝铺子来说,实在比天还要大。
即便是李兴昌这般将生意做的如此大,每年也都要去各种奉承苏州制造,何况如今的自己。
于是他愈发明白为何张全会对这老人如此恭敬,顿时之前的疑惑一扫而空,心中早已崇敬无比,恭敬道:“齐大老爷的事,便是我等的事……”
齐尧微微一笑,指了指张全,淡淡道:“具体什么事……张掌柜你说给这位李掌柜吧。”
张全忙点头,应道:“其实事情还要源于你大哥李老爷……当时因为一些原因,你大哥送去了一批价值七十万两银子的绸缎,但其实是他弄错了……齐大老爷看你们李家也实在可怜,所以就将将那批绸缎自己买了下来……但这批绸缎就积压在了手中,所以想拖我卖出去……”
“这事……”李兴昌在心中暗暗思索一阵,虽说他很清楚,对方定然不会如此好意,会对李家如此好心,但既然如今他要脱手这批绸缎,那自己完全可以代劳。
何况先前与张全谈起过这事,只用自己出银子,然后与张全一同将这批绸缎送到辽东,那时这七十万两银子的绸缎,很快便可生出一大笔的银子。
左右合计,这的确是一笔不错的买卖,愈发心动,于是连忙道:“毕竟是皇家的绸缎……并不能明目张胆的卖……不过既然是齐大老爷的事……”
齐尧轻笑一声,心中暗想着,这位李掌柜果然又比张全难办一些,不过看他那一脸贪婪之色,此事并不难办,于是忙道:“七十万两银子的绸缎,老夫只用保个本便可……剩下所赚的,都是二位所有……”
李兴隆顿时面露喜色,但口中依旧道:“话虽如此……但从苏州到辽东如此距离……怕我等回来,齐老爷已然离开苏州,这银子也无法交给您……”
齐尧心中不住冷笑,无非是怕自己中途变卦,于是将计就计,便道:“这却也是个问题……那不如你等今夜便去织造局提货,顺便将银子付清?”
这正是李兴隆要的,而坐在一边的张全早已对身边的李兴隆敬佩万分,对方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比自己想的周道。
听得齐尧这般说,张全忙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今夜便去织造局将那批绸缎运走,连夜运往辽东……”
齐尧轻叹道:“生意的事,的确是不能耽搁……那我便给城门卫稍个口信,准许你等连夜将这批绸缎运往辽东。”
生意既已谈成,三人皆都欣喜,于是各自寒暄奉承之后,便各自散去。
直到入夜之后,张全才又与李兴隆赶着马车向着织造局而去。
因为已然入冬,所以此时街道上已然没有行人,一切都如此寂静,但行走在冬雪路上的二人都无比兴奋,这大抵就是他们这些年翻身的第一步。
心中还有无限愿望,便就等着这一招得手,未来的一切都那般明朗。
织造局的大门早已大开,马车停在大门前,随即便有人上前将一箱一箱的绸缎抬上马车,李兴隆照例全部检查过,的确都是李家绣出来的好货之后,心中更加兴奋。
他很清楚,这样给皇家的绸缎若是放在江浙,定然就等于废了,但若是运到辽东边境,便又另说,大可几倍的价格卖给蒙古客商。
这却又是生意上的一些技巧,虽说有着一定风险,但只要这事齐尧不说,张全不说,那么必然会是安全的。
绸缎全部装车,二人便赶着车队向着城外方向而去。
就在二人的马车毫无阻拦的走出苏州城后,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一名少女轻笑一声,随即摇摇头,喃喃道:“有时候报仇,并没有那么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