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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废后”二字被皇帝这么轻描淡写得说来,却是刺痛了太后的心,元太后怒目相向,看着自己十月怀胎又险些让自己丧命的儿子,却是觉着前所未有的陌生。
自从有了次子赵子恒,对于这个大儿子,她确实是不曾上过心的,后来又生了小女儿高乐,更是将那一对儿女宠上了天,却原来最不待见的,却是最有能耐的,只不晓得他这番*,还能坚持多久?
元太后心间寻思着,脸上的怒气却没能消减半分:“皇帝想废后?那可不是皇帝一个人便能说了算的,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是废是立皆关乎国之命脉,况且沁儿是我元氏女儿,皇帝当真以为我元氏无人了么?”
这番话亦是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了,元氏如今在元太后的把持下的确是如日中天,元皇后的生父更是官拜礼部尚书,皇后的废立又必须经由礼部研核,这废后一事,的确是难于上青天的。
只是赵子霈却是早已成竹在胸,只淡淡地看了歪在床头保养得当的尊贵妇人,与器件竟是带着一丝嘲讽:“母后以为事到如今元氏还能威胁到朕么?当初你是如何设计害了国公夫人凌氏的,母后可还记得?当初你又是如何挑起昶王与凌宰相的误会,母后可有过一丝后悔?如今朕是天子,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元氏这颗毒瘤,是时候该要摘除了。”
元太后只听了话里的“凌氏”二字便已变了脸色,再想到当年昶王府与凌宰相的那场恶战,更是胆战心惊,只见她转怒为疑,戒备地看着年轻得皇帝:“皇上说的这些跟哀家有什么关系?当年之事皆是凌氏一族咎由自取,若非如此,皇上又岂能登上这九五之位?”
“是啊”,赵子霈抚掌而笑,眸间的狂逆尽显,天子威仪不可一世,“若非凌氏倾覆,如今这皇帝该是朕的胞弟赵子恒才是。”
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早已失了先前的凌然与强势:“恒儿生性不羁,从未觊觎过你的皇位,你又何必如此放心不下?难道非要将你的亲弟赶到那蛮荒之地你才肯罢休?”
蛮荒之地?赵子恒的封地樊阳,气候宜人,民众富硕,素来有天下粮仓人间天堂的美称,若那一块风水宝地还是“蛮荒之地”的话,这整个睿朝怕是再找不出一处吉地来。这太后对这个小儿子的钟爱,可见一斑。
赵子霈心中了然,只踱着步子又向前走了两步,俯了身子,往太后脸前一探:“赵子恒无心,别人可不见得便是无意,母后为他筹谋的可还少么?”
元皇后瞪着这张近在咫尺只觉得分外陌生的脸,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不曾正眼瞧过:“哀家吃斋念佛,又哪有那样的心思?皇上莫要杞人忧天疑神疑鬼。”
皇帝双目凝笑,却是透着狠厉:“母后的心思,儿臣当真是望尘莫及,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元太后看着一方红色的物件溜了个弯儿落到了自己的衣袍上,来不及细看之下已是面无人色,那半枚同心结早已陈旧褪了颜色,却还是闪了太后的眼。
“这是什么东西?快将它拿开。”元太后竭力得保持镇定,却依旧显出了一丝慌乱来。
赵子霈瞟了一眼被太后随手仍的很远几乎看不见了的同心结,嘴角挤出一抹霸道的笑:“母后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母后可觉得那颜色可像是血?像是人的血?”
“住口。”元太后一声暴喝,止住了皇帝的责问,似乎也能止住那心上永远也遗忘不了的伤痛一样。
“母后争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个女人,你可知道父皇其实早便安排好了一切,若殡天之后赵子恒继位,便是谋朝篡位,人人尽可杀之。”赵子霈直勾勾地盯着元太后得面目表情,心间却是没有手刃仇人得畅快淋漓。
元太后怒不可遏,指着赵子霈的鼻端便是一声痛喝:“你胡说,先帝最疼爱的便是恒儿,他又怎会做那样的安排,你以为你变出这样的谎言来哀家就会相信?”
赵子霈不怒反笑,他知道不见到真凭实据,她是不会死心的,于是从袖中掏出一物直直地扔在太后的面门,却是一面明黄的绣着龙纹的遗诏。
遗诏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若云王继位大统,实乃逼宫篡位,诛杀无赦”。
“母后可看清楚了?这份密诏一直藏在御极宫内,儿臣若不是无意中寻得了此诏,也断然不会料到朕的生身母亲竟会是想要取朕性命,毁朕一生的人。”赵子霈收了温和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凑上前去捏着元太后尖瘦精致的下颚恨恨有声。
这一回合下来,元太后算是满盘皆输,曾经心心念念的帝王良人,却原来早已算计自己到如此地步,只是当年的自己,又何尝没有存了歹心?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先皇的心里依旧只有那凌婉青一个。
见那元太后一派颓然,赵子霈却并未感到一丝快意,走过去捡起那掉落在角落里的半枚同心结,在怀中小心得收好了,才转了身走出了福寿宫的寝殿,再不曾回头,只留下一句话,刻在元太后的心上,那痛久久不能平息:“元氏已经毁了,礼部尚书大人年事已高,朕已经下诏着其回乡,至于元沁,本就是母后舍弃的一步死棋,母后只当她从来不曾做过那中宫皇后吧。”
元太后看着皇帝毅然离去的身影,只觉得心一下子空了,只喃喃地轻声说着:“你明明知道那孩子的手不是沁儿弄断的,只因为沁儿是我元家的人罢了。”
赵子霈只当是不曾听见,当年元奕杀害他的阿娘月贵嫔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如今的结局?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因果循环,央央天道,人在其中何其渺小,只叹造化一事,弄人愚心,悲哉,悲哉。
许文远进得念伊殿的时候天色尚早,青贵姬一夜未眠,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娘娘,公主的手臂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了,老臣亦是爱莫能助。”许文远以为青贵姬这般憔悴虽为了赵昀凰一事,行了礼后便直接解释道。
莫青离又哪会不晓得?恐怕这许太医知道的也不只这些呢。
“本宫知道此事为难许太医了,只是今儿请太医前来,是为了给本宫瞧瞧脉象。”莫青离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得说明了目的。
许文远观其脉象只是疲累之症,并不需要传唤太医诊治,见青贵姬神情严肃,心下也已经有了几分的计较,单手抚上青贵姬的手腕,开始号起脉来。
莫青离心间已有了七八分的猜测,只是一时间自己也吃不准,见许文远的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当下也就十分确定了。
只见许文远收回了手,却是为难得怔在了当下,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莫青离粉拳紧握,看许文远的表情也已经知道了是什么结果,于是轻叹了一声道:“许太医但说无妨,本宫恕你无罪。”
许文远不禁擦了擦额角的微汗,低垂着头,也不敢看青贵姬一眼:“娘娘这是喜脉,已经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果然已经那么久了,两个月之前,皇帝尚在西山狩猎,青贵姬也身陷冷宫,这孩子的身份,不攻自破。
是以许太医才会吞吞吐吐不敢明说。
莫青离起了身来,慢慢得踱到了许文远的身边:“太医该是诊错了,本宫这孩子,的的确确只有一个月呢。”
许文远正跪着,只能看到青贵姬的裙角和一双若隐若现的菱花台履,他是通透之人,听得此言也是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只见他又深深地一拜道:“娘娘说的是,是微臣适才疏忽,依娘娘的脉象,当真只是一个月的光景。”
莫青离颇是满意,亲自伸手将许太医扶了起来,美目轻转,脚下一旋,却又是不着痕迹地转了身走向了玉阶上的凤坐。
“本宫知道公主的事情若不是太医从旁相帮,怕是会棘手得很,太医的恩情,本宫没齿难忘。”
莫青离拖着长长的裙裾一步步上了正殿的玉阶,一身烟紫色的宫装称得那身段窈窕窈窕又端庄。
许文远立在大殿的中央,却是不敢抬头直视:“娘娘的意思微臣不明白。”
莫青离晓得许文远这是不想介入的意思,当下也不再为难。赵昀凰的那只手乃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早已是废了的,精明如许文远,又哪会瞧不出来?许文远只说是近来被人折断,亦是帮了大忙了。
“太医的功劳本宫心里明白,为聊表谢意,本宫许你许家一门亲事如何?”莫青离言笑奕奕,眉眼中尽是欢喜。
许文远晓得自己若是不答应是走不出这念伊殿的,知道的越多,即便是恩同再造,也是留不得。当初卷进这样的是非也是情非得已,如今已是没了退路:“只不晓得娘娘指的是哪家的姑娘?”
莫青离扬唇浅笑,神态间的得意竟让许文远深处了一丝寒意:“高乐公主年十五,不日便要及笄,将其许配你许久门第,当不会辱没了你许家门楣。”
高乐公主乃太后的小女儿,自幼锦衣玉食深受宠爱,因此性情骄纵,娇贵蛮横,许文远一听青贵姬的这番心思,心下却是一惊,只是这门亲事在这个时候说来,亦是不容拒绝:“微臣谢娘娘隆恩。”
莫青离得意得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道:“公主骄纵惯了,日后太医可得叮嘱许家大公子,凡是可要担待些。”
大公子?许文远满脸的惊愕,本以为是将公主许给了兄长家的二公子,没想到却是自己那痴傻多年的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