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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各地的官员都开始往京城递折子,一来汇报下今年的政绩,二来提前给皇上拜年。书房里燃着上等的银霜炭,华阳连着给父皇、母后、弟弟都写了一封家书,停下笔搓了搓手。“公主快起来走走,活动活动更暖和些。”朝云心疼地道。这陈家的祖宅,用的都是窗纸,冬日里开窗吧,冷风往里吹,不开吧,阳光却透不进来,不如京城达官贵人用的琉璃窗,屋里烧着地龙,阳光再往里面一照,不烧炭也暖融融。华阳捧着手炉,在屋里转了一圈,见朝云要收拾桌面,道:“先别忙,等会儿我还要给姑母写封信。”京城里能让华阳唤一声姑母的,只有安乐长公主。景顺帝一共有四个妹妹,其中三个都因病早夭,只有安乐长公主平平安安活了下来。安乐长公主年方三十,比景顺帝小了整整二十岁,景顺帝基本把她当女儿看,虽然是异母兄妹,却颇为宠爱。安乐长公主十七岁出嫁,二十岁就成了寡妇,她率性惯了,既不想再找个驸马,又不想长夜寂寞,渐渐就养起面首来。有御史在景顺帝面前告安乐长公主的状,认为堂堂公主沉溺男色不成体统,希望景顺帝出面训./诫。景顺帝是个很护短的人,妹妹只是养了几个男宠排遣寂寞,于国又无害,为什么要去干涉?在景顺帝的纵容下,安乐长公主成了整个京城甚至本朝活得最逍遥快乐的女人。除了特立独行养面首,安乐长公主还擅长玩乐,她喜欢华阳,经常从宫外给华阳带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礼物,姑侄俩的感情便日益亲厚起来。若非戚皇后拘着,华阳都想去姑母的府里住上一段时间,玩个尽兴。重新落座,华阳看眼朝云,叫她去外面守门。她要请教姑母如何避孕,这种内容最好连丫鬟也不要看见。四封信都写完,收进信封用印泥封好,华阳吩咐朝云送去公爹那里,等着一起交给驿差。到了下半旬,陈敬宗忽然想起来,问她:“要过年了,你不给皇上娘娘写信拜年?”华阳:“写了,这会儿大概都到京城了。”陈敬宗看着她淡然的脸,问:“给长公主写没?”华阳瞪他一眼,却也没有否认。陈敬宗笑了,又有点惋惜:“既然长公主有办法,咱们离京之前,你就该去探望探望,取些经来。”华阳置若罔闻,连眼刀都不想给他。自这日起,陈敬宗开始盼着京城的来信,可惜驿差过年也要放假,长公主的信大概要年后才能到。除夕这晚,就着镇上其他人家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陈家众人吃了一顿非常简朴的年夜饭。饭菜依然是素的,但众人心头的悲伤已然淡却,与怀念老太太相比,所有人都更期待新的一年。回到四宜堂,华阳泡泡脚,准备睡了。陈敬宗也泡好了,叫朝云只管退下休息,不必熄灯。已经躺进被窝的华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陈敬宗盘腿坐在床边,目光认真地看着她:“上次你送我手帕,礼尚往来,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新年贺礼。”华阳该期待的,可陈敬宗这个人,比此时更郑重的神情都有过,说出来的却全是荤话。她漠然地等着。陈敬宗将手探进中衣衣襟,顿了顿,补充道:“因为不能正大光明地出门,我只能去隔壁那个镇子物色礼物,小地方东西差,你别嫌弃。”华阳还是一脸漠然。陈敬宗终于伸出手来,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就很有力。此时他的指尖,捏着一方叠得平平整整的红缎。“打开看看。”陈敬宗将红缎递过来。华阳看着那红缎,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是一方蜀锦,也许是镇上那个绣铺的镇店之宝。蜀锦名贵,里面包着的东西,肯定也不是俗物,刚刚陈敬宗不过是故意谦虚罢了。华阳终于有了一点期待,掀开被子坐起来,慢慢展开。她看缎子,陈敬宗看她。公主本就长了一身冰肌玉骨,这会儿坐在灯下,映得她的脖颈、双手更白了,白腻腻的透着光。这样的白,即便只是寻常姿色,也能令男人血流加速,更何况她还色若牡丹。华阳一直打开红缎的最后一层,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她困惑地抬起头。陈敬宗笑了:“找什么,这缎子就是礼,再过半个月咱们就除服了,你当初从京城带来的都是素色衣裳,现在把这缎子做成衣,过阵子刚好穿。”华阳再去看那缎子,就这么小小一块儿,除了做一双袜子或两方手帕,就只能做……终于察觉他意图的华阳,丢下缎子,转身钻进被窝。陈敬宗迅速跟进来,从后面搂住她,一下一下地亲她雪白的侧颈:“你长得白,穿红兜最好看。”华阳暗暗地抓紧被子。陈敬宗又亲她的肩头:“皇上真是抬举我,把你这样的公主嫁过来,也幸好你是公主,不然成亲那晚我能把你……”他没说完,华阳羞恼地转过来,死死捂住他的嘴。陈敬宗抓住她的腕子,看着她道:“到正月初九,又满三个月了,那药既是娘娘的一番心意,又是你千里迢迢从京城带过来的,累了多少小厮费了多少马力,咱们若不用,岂不是叫他们白辛苦?”华阳:……陈敬宗:“做成兜,初九晚上穿,你不做,以后夜夜我都夸你白。”华阳很想骂他,陈敬宗却跳下拔步床去熄灯了,回来后老老实实躺在隔壁被窝,一声不吭。华阳实在忍不住,使劲儿踹了他一脚。陈敬宗一动不动,华阳踹累了,气呼呼地将那缎子抛到他脸上,背过去睡觉。过了几日,那第三颗药,终究还是没有浪费。.正月下旬,陈敬宗三兄弟除了服,吏部的任命文书与宫里的赏赐也同时抵达。陈伯宗任陵州知府,与他先前的大理寺少卿一样,都是正四品。陈孝宗任陵州府下江平县知县,与他先前的翰林院编修一样,都是正七品。陈敬宗离京前在锦衣卫做指挥佥事,现在暂任陵州卫的指挥佥事,品级也相当。一家三兄弟都在陵州府任职,放在别的家里根本不可能,可景顺帝倚重陈廷鉴,小小地破个例又何妨,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陈家三兄弟只是在陵州暂任一年多职务罢了,明年就会跟着陈廷鉴一起回京,官复原职。陈廷鉴领着家人叩谢圣旨。这次宫里派来的依然是小马公公,吏部的文书他只是顺带帮忙转交,他的主要任务是送赏赐。陈廷鉴一家都有赏,加起来一共八个箱笼,有金银珠宝,也有绫罗绸缎。罗玉燕疑惑地看眼华阳,八个箱笼都是给陈家的,皇上这次怎么没单独给女儿赏?念头刚落,她就听见小马公公嗓音纤细地对华阳道:“公主,驸马要去卫所当差了,卫所离陵州城更近,奴婢奉皇上旨意,已经为您与驸马置办了一座园子,这次皇上给您与驸马的赏赐,奴婢也擅作主张直接抬到园子里去了,就怕过两日您搬家的时候还得重新搬回去,耽误时间。公主,您不怪奴婢吧?”华阳看眼公爹婆母,笑道:“既然是父皇赐宅,我与驸马就不辜负父皇一番美意了,公公的安排体贴周到,我还要赏你。”她话音落下,朝云上前,笑着将一个钱袋子塞到小马公公手中。小马公公高兴地道谢,谢完忽地一拍脑顶:“瞧奴婢,急着见到公主仙姿,差点忘了一事。”说完,小马公公急匆匆跑出陈宅,从门外他乘坐的马车上抱出一个两尺见方贴着红色封条的锦盒,再急匆匆跑进来,笑眯眯地对华阳道:“公主,长公主想您了,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叫奴婢带过来,说是里面还有一封信,您看了自会明白。”华阳的心,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她只庆幸跟陈敬宗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近墨者黑,才能在这个时候保持神色如常,而不是面红耳赤。“重吗?我来拿吧。”陈敬宗先朝云一步接过这个锦盒,入手只觉重量一般。华阳随意般问:“这封条是怎么回事?”小马公公笑道:“长公主说了,这里面是她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宝贝,珍贵无比,必须用封条封起来,由您亲手打开才成。公主放心,这一路锦盒都好好地保管在奴婢车里,除了奴婢,再没有旁人碰过。”华阳点点头:“姑母费心了,你回去后,务必要向姑母转达我的谢意。”这般看起来就装着珍宝的锦盒,自然吸引了陈家众人的视线。其中,罗玉燕尤为好奇,皇家的人不缺金银珠宝,那么除了珠宝首饰,还有什么能让安乐长公主如此看重?小马公公在陈宅待了半个时辰,这就离开了。而早在他离开四宜堂去与陈廷鉴说话时,陈敬宗就叫朝云退下,拉着华阳进了内室。安乐长公主送过来的锦盒,就摆在桌子上。“你开还是我开?”陈敬宗问。华阳知道里面肯定是些不正经的东西,侧着脸坐到床上,并不太关心的模样。陈敬宗笑着撕开封条,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封信,信下还有一个盒子。他把信递给华阳。华阳拿着信,余光却留意着陈敬宗那边。少顷,陈敬宗从第二个盒子里捏出一片薄薄的几近透明的长条袋状物,打量片刻,皱眉问华阳:“奇形怪状,你可认得?”华阳:……这种形状,又要避孕,她都猜出来了,他一个男人,真能不懂?无非是又来装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