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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夏一个人看着外头的阳光,似乎是极为强烈。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多久了,直到听到了孩子的咿咿呀呀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在这儿站着?你看看你,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云氏有些责备的话,里头却是满含着宠溺的语气。
浅夏突然就有了一种感觉,是呀,自己都长这么大了,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如何照顾自己呢?
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真的有那个能力,去帮助别人么?
就像是昨天晚上穆流年与她的那几句争吵,她一直以来的做法,真的对吗?
浅夏此时才意识到,其实长久以来,自己都是活在了穆流年的担忧和照顾之中的。
如果没有他,那么自己的生活将是什么样子的?
昨天晚上的争吵,倒不如说是穆流年长久以来的一种情感上的发泄。
他一直都是在担心着自己,可是自己却总以为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自己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老天赋予了她极为特殊的使命。
可是事实的确如此么?
浅夏昨天晚上想了许久,直到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她才突然明白,其实,她也就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
她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的。
她也就只是一个时时刻刻希望被自己的夫君疼爱的女人。
她也就只是一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地长大的母亲。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总觉得,许多事情,她都有责任和义务去完成呢?
穆流年说的对,许多事情,并不是必须依靠所谓的秘术,才能促成的。
相反的,有些事,即便是有人使用了秘术,也未必就是能成的。
如此简单的道理,她为何直到现在才懂呢?
她自以为自己聪明,自以为自己是云氏的传承人,自以为自己就是背负着特殊使命的秘术师,可是实际上,她却连自己的夫君想什么,她都不知道。
她的夫君一直在为她担心着,为了她的秘术师的身分不被暴露,为了能让她的身体尽快地恢复到了常态,为了能让她像一名正常的母亲一样,和自己的孩子相处。
浅夏此刻突然就明白了,当初舅舅教给自己的那句话。
天地万物,各有其存在的道理。
任何一个人,或者是一个物,存在于这天地间,定然是都有着他各自的使命,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她是秘术师又如何?
她不能代替穆流年去上战场打仗,不能代替了肖云放去做出一些正确的抉择,更不能代替整个儿紫夜的百姓们,来反对这样的一场内战。
她能做的,便仅仅只是先做好自己,再去做好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的角色。
穆流年说的对,如果确实是非她不可的某些事的时候,他不会忘记来找她的。
如果确实需要她来出面,方能解决的问题,那么,穆流年一定是能分清了主次的。
浅夏的眉心突然一拧,穆流年昨天晚上的激动情绪,再次浮现于眼前,他的表现,似乎是有些过了。
又或者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他原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娘,娘,抱,抱。”
小云华的稚嫩之声,将浅夏的思绪再次打断。
轻轻地将他抱在了怀里,看着他的两只大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似乎是想找出一些什么好东西来玩儿。
很快,小云华就看到了浅夏头上的那支木簪。
一把就给揪了下来。
浅夏也没有拦他,她的头发,原本就只是用了一根木簪来挽住的,如今被他这么一揪,头发自然也就散了下来。
“娘,美,美。”
云氏听了一乐,“这孩子的眼光倒是准。说的还真是不错,你娘呀,是这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呢。”
小云华似乎是没有听懂,拿着那只簪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抬手就想着往自己的头上插,可是他的头发有些短,根本就是插不住的。
手一松,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三七过来将簪子拾了起来,“小公子,这可不是您能玩儿的。这是女子用的簪子,您长大了,是要用世子爷用的那种才成呢。”
小云华眨眨眼,伸手就还要三七手中的簪子。
三七担心会累着世子妃,便一伸手,小云华就钻到了她的怀里。
三七抱着孩子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玩儿着,时不时地,还扫过一眼来。
从昨天晚上他们二人发生争执,到现在,三七察觉到了小姐的不对劲,可是身为奴婢,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来劝这两位主子。
虽然昨天晚上世子爷没有从屋子里出来,可是早上一进去,三七便知道,世子是在榻上睡的,并没有上床。
这样的情况,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当然,小姐刚刚苏醒那会儿,自然是不算的。
这也让三七意识到,世子和世子妃之间,的确是出问题了。
而且,这样看来,他们的问题,还真不小。
或许,夫人倒是可以劝劝小姐呢,三七私心里是如此想的,只是不知道,夫人的话,对于小姐来说,是否会有帮助。
“小夏,你怎么了?我瞧着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可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许是长久以来,穆流年和浅夏二人十分恩爱,所以,云氏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他们二人,吵架了。
“没有,是我自己有些事情总是想不明白,似乎是有些钻牛角尖儿了。”
云氏拉着她在一旁坐了,“小夏,其实,娘心里头明白,从你小的时候,你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不是为了让我们母女能顺利地离开卢家操心,就是为了后来我在林家的日子操心。这么多年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从没有尽到过一名母亲该尽的责任。”
“母亲,您别这么说。一直以来,您都做的很好。”
云氏摇摇头,苦笑一声,“你知道吗?那五年里,我有多想你?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有了正阳,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会疯掉?如今你也当娘了,想必也能体会当时我的那种心态。小夏,那五年我不在你身边,我是真的担心呢。”
“母亲,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不提了。”
云氏这一次,却是十分坚持,没有因为浅夏的两句话,就放弃了自己的心思。
“小夏,母亲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懂事。可是那五年,我不在你身边,我就一直在担心,万一你遇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如何处理该怎么办?万一你长成了大姑娘,娘却不在你身边,这又要怎么办?”
云氏说着,眼睛已经红了,手上的帕子也到了眼边儿。
“小夏,这些年,母亲是真的觉得亏欠你的。如果当初母亲不与林少康成亲,或许你就不会离开我五年。小夏,如果真的是能重来一次,我真的不想让你离开娘亲半步的。”
浅夏静静地坐在了那里,看着母亲动容,看着母亲落泪,突然,她就觉得,虽然她一直都是在想办法帮着母亲过地更好更开心一些。
可是现在才明白,其实,一直以来,她根本就不知道母亲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母亲,之所以称之为母亲。
那是因为她对孩子的爱,远远地超过了对自己的爱。
为了孩子,母亲可以舍弃一切!
就像是当初母亲不肯离开卢家一样,她担心会因此而失去这个乖巧的女儿。
浅夏眨眨眼,“母亲,您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您现在身边也还有一个正阳呢。再说了,过去的事情了,不必总是纠结着,这样的话,您活的辛苦,父亲也不会开心的。”
云氏总算是收了泪,“小夏,我知道你与普通人有些不同。可是在娘的眼里头,你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娘不管你有什么天赋,也不管你学了什么东西,反正你就是个孩子!你就是将来老了,也仍然是娘的孩子。”
浅夏的心底一颤,是了,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什么天分?什么本事?这些都有什么用?
在他们看来,自己就只是他们的亲人,与这些外在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
“母亲,您说的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女儿都是您的孩子。将来女儿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时候,也是您的女儿。”
“好孩子!你能明白母亲的心思就好。如今,看到你和流年好好儿的,母亲就放心了。你和林少康,总算也是都心无芥蒂,可以好好地相处了。母亲是真的高兴。”
浅夏抿唇一笑,“母亲,您说这个,可是因为想父亲了?”
云氏眼角的泪还没干呢,便笑嗔了她一眼,“又乱说话!连母亲的玩笑你也敢开了。”
浅夏轻笑,伸手将她眼角的泪给擦干净了,“其实,女儿知道您是不放心,所以才非要过来瞧瞧。如今您也看过了,女儿好好的,还是寻个机会,早日回凤凰山吧,别让正阳和父亲都想着你。”
云氏的脸色一绷,“死丫头,还敢拿你母亲开心!”
说着,伸手就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一天,母女二人一起座在了廊下的树荫里,说着以往的点点滴滴,说着她们各自的夫君,各自的孩子。
这一天,是浅夏许久以来,一直不曾如此轻松过了。
午膳,是她们和长平王妃一起用的。
穆流年去了军中,说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云若谷去了衙门,云若奇则是被穆流年给派到了新兵的大营里去暗中观察了。
一切,似乎是都很正常,很平静。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穆流年和云若谷等人迟迟不归,浅夏才有些急了。
很快,青龙回来报信了。
“启禀夫人,公子吩咐了,云府上下所有人,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其中,也包括您和两位夫人。”
浅夏微微蹙眉,不过,还是点点头,她相信,穆流年做任何事任何决定,都是一定有着他的理由的。
很快,她与王妃、云氏三人在云府的前厅里,便听到了外头有些嘈杂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是什么,不过,给人的感觉,总归不会是好的。
声音响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头似乎是响起了极为整齐的脚步声,而且从声音上来判断,应当还是许多人,至少,也是在百人以上。
三七出去看了看,进来回话。
“是穆家军的人,为首的是青龙大人,看这意思,似乎是城中发生了暴动,青龙大人带了几千人守在了云府周围,应该是世子爷的吩咐。”
浅夏点点头,对于城内的暴动,她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刚刚涌起来的,想要占卜一下的冲动,很快就被她给压了下去。
她以前答应过元初的,虽然之前没有做到,可是从此以后,她要试着做到。
“小夏,你说这辽城白天还好好儿的,怎么就会突然有了暴动?要不要紧?流年会不会有危险?”
云氏说着,一脸急切,手也是紧紧地拉着浅夏的。
“母亲您别紧张,不会有事的。元初手底下,可是有着五万穆家军的。依我看,也不过就是一些不法之徒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来胡闹一下罢了。您别怕。”
长平王妃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神色也是平常如常,“不必担心。流年的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我们就安心在这里等他回来就是。”
云氏点点头,右手,却仍然是捂上了自己的心口。
很快,外头似乎是又热闹了起来,这一次,竟然是响起了兵刃交战之声。
云氏的脸色煞白,听着那交战的声音似乎是越来越近,忍不住,也就开始揪起了心。
“王妃,世子妃,要不,您几位先回后院儿?那里的声音较小,而且,也较为稳妥。”青姑姑提醒了一句。
浅夏看了两位母亲一眼,摇摇头,“不必。我们就在此坐着等吧。我相信,穆家军,是不可能让那些恶人攻入府中的。”
云氏的脸色虽然是有些白,不过,语气却是十分坚定,“我相信流年会将这一切都安排好的。青姑姑,不如,你抱着孩子进去吧。他也困了,不然,怕也睡不着。”
“是,夫人。”
事实上,小云华也的确是困了。
“母亲不必担心,不过就是一些乌合之众。我相信元初既然是敢将我们三人留在这里,就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好我们的。”
长平王妃点点头,对她倒是笑了笑,“说的不错。要相信自己的夫君。若是连他的妻儿也保护不了,还谈何保家卫国?”
外头的声音,不知从何时起,便渐渐地弱了下来,很快,外头便再度安静了下来。
约莫又过了两刻钟,外头都已经是完全黑透了,才听到了有马蹄声传来。
最先回来的,是穆流年。
“你回来了?”浅夏不由自主地便站了起来,还迎出去了几步。
穆流年一看她如此担忧自己,先前和她的不愉快,似乎是也都完全不见了。
“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吓到了?”穆流年握着她的手,眉心一拧,“怎么这样凉?如今可是夏天,浅浅,你没事吧?”
浅夏摇摇头,笑道,“没事,只是在担心你。”
再三确认她是真的没事之后,穆流年才与她一起进了前厅。
“让母妃和岳母担心受惊了。”
“没事,刚刚外头是怎么回事?是有人谋反,还是有百姓暴动?”长平王妃不愧是经历过大风浪的,这问出来的话,直接就切中了要害。
“不过就是些许宵小之辈,借助一些不入流的势力,想要让辽城乱一乱罢了。如今一切都摆平了,母妃大可放心。”
王妃点点头,面上一松,“那就好。这一放心了,还真是有些饿了。”
三七立马道,“您稍后,奴婢立马就去安排传膳。”
原来,是徐统领和楚行二人受到了丁墨先的邀请,入府饮宴。
酒至酣处,丁墨先便将自己的计划与他二人细说了一番。
丁墨先这次损失极为严重,自然是想着将好处捞回来一些。毕竟,允州也陷落了,谁知道这辽城哪一日是不是也会被人给攻进来?
所以,他现在想的是,自己得想法子多弄些保命钱。
当然,这个想法是不能与他二人说的。
丁墨先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很会说话的聪明人。
三言两语,便将徐统领心底对穆流年的不满,全都给勾了起来。
仔细一商议,便有了这么一出儿。
徐统领着人鼓动他的下属们带着兵丁在城内开始生事。
与此同时,丁墨先又联系上了当地的另一些无赖地痞,让他们也另入其中,冒充兵丁。
当然,这个计划里,原本还有着楚行的那一部分人马的。
可惜了,楚行早早地就将计划透露给了穆流年,而且,他的人马一出现,直接就是冲着那些地痞无赖去的。
这里头,还有一部分,是丁家的家丁护院。
这一次,也一并都折在了楚行的手上。
而徐统领这一鼓动,穆流年就借着这次机会,将不忠于何少白的那些将士,直接就给剔了出来。
用穆流年的话说,他等的就是这一日,也省得他再一个个去详查了。
如此直接一锅端了,多省事儿!
而徐统领被擒之后,听到了穆流年早就设好了套儿等着他钻呢,当场就喷出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丁墨先起初的想法是,借着他们这些人生事,他自然是可以想法子从中大捞一笔。
比如说,有关辽城的库房——银库!
可是没想到,他的人到了银库那儿,还没有弄明白怎么进去呢,就直接被人给拿下了,稍有反抗者,直接就地格杀了。
这些人里头,自然是丁墨先的心腹较多。
这一次,丁墨先的如意算盘没打响,反倒是将自己的人手也折进去了大半儿。当真是后悔不迭。
特别是当他得知徐统领已经被生擒,而楚行则是戴罪立功之后,立马就傻眼了。
到了这个分儿上,他再傻,也不可能会看不出来,这从一开始,根本就是一个局了。
丁墨先呆呆地在自己的书房里头坐了一会儿之后,再听着外头的热闹声,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惹上大麻烦了。
这个时候,万一徐统领和楚行都将自己给供了出去,那别说是刘相了,就是皇上,也不可能会再保他了。
想明白了这个,丁墨先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此时,他才发现他的儿子丁文宁,根本就不在府内。
在哪儿?
丁墨先一拍额头,大骂一声,“蠢!真是蠢哪!”
他自己把儿子给人家穆流年送过去的,你说这个时候丁文宁能在哪儿?
刘氏听说老爷这里情形不对,也急匆匆地过来了,大概听完了,刘氏的腿都软了。
本就是一介妇人,何曾经历过这等的事情?
“怎么办?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呀?若是此时出城,可还能出得去?我们出城以后去哪儿?这梁城,我们是万万不能回的。”
丁墨先厉声打断了她,“你说的不都是废话吗?我们当然是不能回到梁城了。如今,说不定他们两个已经是都指认到了我这里,我怎么可能还能出得了城?”
“老爷,您现在还是辽城刺史呢,您怕什么?我们先试试看,就算是不能出城,大不了,我们就来一个死不认帐!”
丁墨先一愣,再一想,对呀!
谁能证明当时这主意是他出的?
有证据么?
仅仅是有人证,这怎么能行?
没有物证呀!
再说了,这两人都是军中之人,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说是穆流年为了除去他,特意安排的人来陷害他呀。
丁墨先一拍大腿,“不错!谁能证明这件事情与我有关?仅凭着他们两个粗人的口供?本官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岂是他们可以随意地攀污的?”
刘氏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眼珠子急转,“要不,咱们这个时候,先给堂兄去封信,好好问一问,接下来,咱们应当如何做?”
丁墨先摆摆手,“这个时候,什么信只怕也是送不出去的。还是先稍安勿燥。我再想想,再想想。”
丁墨先这里急得是合府上下,几乎都是一夜未眠。
而云府那里,却是温馨情深,气氛暧昧。
当然,这主要指的是穆流年和云浅夏。
两人回到了寝室,谁都没有说话,一个在床边儿坐了,一个在绣墩上坐着,慢慢地拆着头发,缷着妆。
浅夏自铜镜中,还是能看到了穆流年不时投过来的视线的,眸底含笑,却是故作不知。
“你去哪儿?”穆流年看她一切准备就绪了,竟然是往外走,心中一急,便先开了口。
浅夏没有回身,低声道,“去沐浴。”
声音很柔软,就像是手中滑过了一方绸缎。
穆流年的眉毛微微扬了扬,再一看屋子里,才发现,没有小云华。
穆流年呆了一会儿,一直到他听到了隔壁间儿传来的水声,才觉得浑身有些热,嗓子眼儿,似乎是要冒烟儿了。
眨眨眼,穆流年想到了今日浅夏的种种表现,还有刚刚她在那里卸妆的样子,动作是那样的轻缓勾人,难不成,她今日是打算色诱自己?
穆流年起身,脚步一下不停地,便直接去了浴房。
推开门,果然是没有插着的。
门外头三七也躲地远远地,显然,是之前就得到了浅夏的吩咐。
屋内因为热水的缘故,有些雾气腾腾的,迷迷蒙蒙之中,只是看到了一缕青丝,正湿漉漉地贴在了一片白色的肌肤之上。
穆流年快速地宽衣解带,连问也不问一句,直接就钻进了浴池之中。
这里的浴池,是用了上等的芙蓉石所砌,本就是粉白相间的颜色,在这里热气氤氲之中,更显得有了几分的暧昧味道。
“浅浅。”
低声轻唤,浅夏的唇角微微勾起,身子却是不肯面对向他,反倒是刻意地再转了一下,让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浅浅,你真美。”
手已经是准确地揽上了她的腰。
浅夏的身子微微一颤,仅仅是这样细微的一个动作,却是引得了穆流年极大的欢愉。
“浅浅,昨晚上是我不好,我不该用那么重的语气跟你说话的。你可还在生我的气?”
一边说着,大手一边在她的身上游移着,同时,一双薄唇,已是亲吻上了她的肩头。
“没有。”才说了两个字,浅夏发现自己就再也不能正常地说完一句话了。
半个时辰之后,浅夏被他抱回到了寝室之中,头发虽然是不再滴水了,可是仍然有些湿。
“别动,我帮你把头发擦干。你若是累了,就靠着我。”
穆流年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细葛布,慢慢地帮她擦着头发。
“没事的,反正现在也是夏天,一会儿就干了。”
“女子的头发一定要干了之后才能睡觉,知道吗?否则,将来是容易落下一个头疼的毛病的。”
浅夏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他。
穆流年看她安静了下来,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浅浅,昨天晚上,你可睡好了?”
浅夏微垂了眼睑,“没有。”
穆流年轻笑,“我也没有呢。你看,我们同处一屋,不在一张床上睡,都是睡得极不安稳。不怕你笑我,我昨晚上,可是一夜未眠。”
“嗯?”浅夏微愣,她竟然不知道,他是一夜未睡?
“我知道你是快到三更天才睡了。你一直在翻身,偶尔还有叹息声。虽然极轻,可我还是听到了。浅浅,我昨天晚上会那样,其实也是因为担心你。”
浅夏听他说到了这个,脸色慢慢地暗沉了下来,身上的气息,似乎是也在发生着极其微妙的变化。
穆流年察觉到了她的改变,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了?可是觉得不舒服?”
浅夏摇摇头,“元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穆流年的手顿了一下,身子也是微微一僵,一直靠在了他身上的浅夏,如何会感觉不到如此浅显的变化?
“浅浅,你不觉得,应该是你先向我坦白吗?”
这一次,穆流年没有主动地说什么,而是给了浅夏一个对他坦白的机会。
浅夏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有些事,你不知道也是好的。可是没想到,你到底还是知道了。其实,也是我自己的反应太过迟钝了些。在你屡次告诉我不要再轻易使用秘术的时候,我便该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浅浅,不是你反应迟钝,是我!一直以来,都是我没有弄明白,你们所谓的秘术。”
浅夏笑了,抬起那有些暖色的眉眼,细细地看着他的一张俊颜,“元初,其实你什么都好。就是不该太在意我了。我会成为你的负担。”
穆流年却是一脸的凝重看着她,手上擦拭头发的动作未停,“浅浅,我喜欢你成为我的负担。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可能会有如此精彩的人生。我说过,你就是我的劫。而我愿意在你这个劫里面,永远地困住,再也不出来。”
浅夏失声笑了,“元初,能嫁给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能娶到你,是上天对我的厚待。”
浅夏一挑眉,“我们这算不算是在互夸?”
穆流年也笑了,“你说呢?”
气氛比刚刚又轻松了一些。
浅夏知道,有些事情今天晚上若是不能说清楚,只怕,他们两人之间还是会有一些芥蒂的。
“我知道,我的天赋过人,我也隐约地感觉到了,上天,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一个凡人太好的天分。就像是我云家的历代先祖。更为准确地说,是历代的家主。”
穆流年的动作变得轻缓了些,可是他的表情,却更沉重了几分。
“我舅舅,应该是历代家主活的年纪最大的一个了。你知道吗?我之前曾为舅舅占卜过,他不应该早逝的,他原本还有着几年的命数,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会做出了一个如此逆天的举动。”
“浅浅,舅舅走的很安宁。这是海爷爷说的。”
浅夏点点头,“是呀,他走的很安宁,可是外祖母和舅母怎么办?到现在,我们都没有人敢在她们面前提起舅舅。还有我母亲。”
“时间会冲走一切的。早晚,她们也会接受这一点的。”
“你说的对。时间会慢慢地带走一切的。”浅夏突然就直了直自己的身子,然后转了过来,使得穆流年擦头发的动作,不得不暂时停滞了下来。
她的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微微笑着,就像是一个刚刚从浴池里出来的仙女,双眸一尘不染地看着他。
“元初,所以说,将来我走了以后,你也要好好地带大我们的孩子。时间会慢慢地消磨这一切。我知道你不会忘了我,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地对我们的孩子的,是不是?”
“不是!”
突然,穆流年整个人的气势就阴郁了下来,脸色,也有了几分的阴暗。
“云浅夏,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先我一步而走,我便马上后头跟着。不管小云华是一岁,两岁还是十岁。我说得出,做得到。”
浅夏的身子一震,她没有想到,穆流年对此的反应,竟然是会如此激烈。
“为什么?他是我们的孩子呀!你当真就舍得吗?”
“怎么可能舍得?可是舍得二字,你不明白吗?有舍才有得!我只有舍了陪他长大的机会,才能一路上陪着你,不是吗?”
浅夏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对她的震撼,简直就是太大了!
这比她之前听到的任何的甜言蜜语都更要让人心醉,她的元初,怎么可以总是能说出这般让她动情的话来?
那一刹那,也不知是怎的,她明明就没有想着要哭的,可是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别哭,乖,别哭,我已经让朱雀去想办法了。我一定可以找到改变你命数的办法的。”
浅夏摇摇头,“不!你不懂。没有办法的。元初,你答应我,无论我什么时候走了,你都要将我们的孩子带大,看着他成亲生子。好不好?”
“不好!浅浅,我跟你说认真的,我不开玩笑的。你若是死了,我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直接跟过去找你。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如果我不陪着你走,怎么能算是一辈子?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不想着信守承诺了?”
浅夏发现自己有好多好多劝他的话想说,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能做的,好像就只剩下了一件事,哭!
“浅浅,我们一定会一起携手白头的,我的要求也不高,不一定非得长命百岁,我们能活上个五六十岁也就行了。正如你所说,看着我们的小云华成亲生子,就够了。好不好?”
穆流年看浅夏越哭越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是冒出来了一句,“大不了,我们等小云华十六岁就给他娶个媳妇儿,然后让我们抱孙子,好不好?”
浅夏仍然是摇着头,哭地稀里哗啦的。
“你别这样,我都说了,我已经让朱雀去苍溟国想办法了。我相信苍溟的国师一定有办法的。”
浅夏总算是吸了吸鼻子,然后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多想告诉他,秘术师,是不能做出逆天的举动的,否则,她的舅舅,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她也是身为秘术师,怎么可能会妄想着改变自己的命数?
这与她之前使用幻术自然是不同的。
这可是等于有着天壤之别的。
“元初,不管怎么样,我只要你答应我,不要留下我们的云华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好不好?你答应我!”
“浅浅!”穆流年的语气里有些无奈。
“你答应我,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不哭了。我也答应你,不再随便地使用秘术了,好不好?”
看着浅夏固执的眼神,穆流年沉默了一下,“好,我答应你,不会让小云华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上。”
还有后半句,穆流年没说出来。
我会找许多的亲人陪着他,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子陪着他,有这么多人陪着他,他怎么可能会孤单?
浅夏这会儿早就是满脑子都是感动了,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去分辨这些,总算是点点头,破涕为笑。
“乖,浅浅,朱雀打探来的消息说,只要是你使用自己天赋的频率不要太高,那么,对于你的寿命,自然是有帮助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浅夏点点头,“其实,我想说的是,这只是一种猜测。目前为止,根本就没一种方法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数的。”
“我不管是不是猜测,反正你就照做就是了。哪怕是能延长你一年,一个月的寿命,我们也要去试一试。好不好?”
看着他有些激动的样子,浅夏点点头,然后突然就伸出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元初,其实我也舍不得你,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对我好一些,在我还没有离开你的时候,好不好?”
穆流年的眼睛一酸,这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自己怎么就这么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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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们如何,反正写到最后几句的时候,我也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