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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桑丘子睿到了这处不怎么起眼的小院儿。
脸色仍然是有些苍白,手脚冰凉,而且,几乎是每走一步,都要承受着一种极大的痛苦。
浅夏坐在了凉亭里,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过来,不远处的穆流年和云长安只是相看一眼,也到了亭子。
“浅夏,我知道你是秘术师,所以,能不能告诉我,若是一直找不到解药,我到底还能活多久?”
浅夏的眉眼松缓,恍若那艳丽的牡丹绽开,闪耀的眸子,宛若是不小心坠下的星辰,明亮的同时,又透着几分的晦暗,正应了之前穆流年说过的那句话,复杂的矛盾体。
“不一定。你的体质较好,再加上发现地还不算晚,至少可以撑过半年。而且,现在哥哥不是一直有给你用药么?若是你能全力配合,撑过一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桑丘子睿的唇角漾过了一抹苦涩,“一年么?我尚未娶妻生子,我桑丘家嫡系一脉,如今只余我一人,呵呵,那我桑丘家将来,岂非是只能依靠旁系了?”
浅夏的眸光微闪,“你想的太多了。你体内虽然是有碎心蛊,可是不影响你成亲生子。当然,你若是担心你的妻子不一定能为你生下一个儿子的话,也可以多纳几房美妾,如此,得子的机率会高一些。”
桑丘子睿的脸上似乎是闪现了一抹裂痕,不可思议地眼神紧紧地追随着浅夏的一举一动。实在是难以想像,向中来温婉清冷的她,竟然是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良久,桑丘子睿才道,“我们能单独谈谈么?”
云长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阻止他,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在算计浅夏!无论他体内的碎心蛊是否能解,都与浅夏没有半分的关系。
“不行!”
出声阻止的,是穆流年。“桑丘公子,这里是后院,你能到这里来与浅浅说话,就已经是对你特殊的礼遇了。若是男女独处,怕是多有不便。”
浅夏看了穆流年一眼,在他的脸上,似乎是看到了一抹害怕!他堂堂长平王府的世子,有何所惧?
桑丘子睿沉默了片刻,再抬眸看向了对面的浅夏,“果真不能么?”
浅夏笑笑,“哥哥,你们先到前厅去等我吧。这里有三七,不会有事的。”
穆流年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接触到了浅夏略有些强硬的视线,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只好随她了。
“三七是我的贴身侍女,我总不可能让她也离开。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桑丘子睿犹豫了一下,眼睛在三七的身上来回地扫视了一番后,轻叹一声,突然一抬手。速度之快,莫说是浅夏了,便是会武的三七也未曾反应过来。
等三七明白了桑丘子睿要做什么的时候,一道剑气过来,三七便全身不听使唤,刚要惊呼,另一道剑气打了过来,直接就封住了她的哑穴。
对于桑丘子睿的突然举动,浅夏亦是一惊,不过,那抹惊色也不过就只是在她的脸上快速地闪现了一个瞬间后,便又恢复如常。
对于她的反应,桑丘子睿看在了眼里,弯唇笑道,“浅夏果然是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气魄。”
“桑丘公子过奖了。倒是桑丘公子如此费尽心思,不知何故?难不成,名满天下的桑丘公子,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之密?”
“浅夏,你对我一定要如此么?”
浅夏挑眉,“请恕小女子愚笨,不能理解桑丘公子话里的意思了。”
“浅夏,你明明如此聪明,为何总是故作无知?说吧,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桑丘子睿的音调有些低,眸色也略有些暗沉。
“不是我在你面前故意装不懂,而是实在不知道桑丘公子所指何意?我知道什么?我又该知道什么?在桑丘公子的眼里,我到底是有着何等通天的本事?”
浅夏沉静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的轻嘲,明明就是这个男人自己多疑,且有心试探自己的天赋到底是什么,却偏偏不明言,反倒是如此地迂回,还真是费心了。
桑丘子睿一言不发,双眸紧紧地盯着浅夏的眼睛,似乎是要透过她的那一双黑眸,直接就看到了她的脑子里一般!
浅夏不急不燥与其相对,目光清冷微讽,对其犀利的视线,毫无畏惧。
桑丘子睿也的确是有意试探浅夏,他不明白,为什么浅夏竟然是会成为了秘术师?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云苍璃虽然也是一位秘术师,可是其能力,与其亡父相比,已是相差甚远了。
而他从师父那里得知,云家老爷子的眼睛,是与众不同的。只是没想到,生了几个子女,却是没有一个袭承了他的天赋,这一点,也实在是令人意外。
当然,没有这种所谓的天赋,倒是给云家带来了些许的生机,虽然是有些脆弱,可到底也是让云家,继续繁衍到了这一代。他曾收到消息,五年前皇上对云浅夏曾十分上心。
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位九五至尊,竟然是对一个小姑娘上了心?除了她身上有着过人的天赋这一项,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原因了。
不过,两人的对视持续了许久,从浅夏的眸子里,桑丘子睿感觉不到丝毫的所谓什么与众不同,更感觉不到她的眸子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可是一想到了当初二夫人,以及当时发生在了桑丘府的事,桑丘子睿,不得不心生狐疑,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或许,当时他们只是使用了一些药物?
可是浅夏明明就曾亲口承认过她是一名秘术师,这一点,是绝对错不了的。
会是药物的作用么?桑丘子睿不知道,也不能确定。
感觉到了浅夏身上淡淡的排斥感,桑丘子睿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太冒失了。
“定涛告诉我,昨天晚上有人袭击了他。”桑丘子睿的眼睛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浅夏看。
“定涛?哦,可是那位皇甫公子?说起来,他还真是有些不讨喜,难不成,除了我,他还得罪了什么武功高强之人?”浅夏的唇角微微一勾,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皇甫定涛的不喜。
桑丘子睿有心说就是你身边的人做的,可是偏偏又找不到丝毫的证据和痕迹。而且,那个元二公子,一看也不像是喜欢背后偷袭人的那种小人,一言一行,虽说让人有些不喜欢,可是至少却处处透着大家之气,应该不会是他。
至于云长安?以他的身手,根本就是不可能有机会偷袭皇甫定涛的。
桑丘子睿看浅夏对于皇甫定涛的事,似乎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难免有些生疑。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何人袭击了他?”
浅夏抬眸看他,唇角浮着一丝笑意,“桑丘公子以为这件事与我有关系么?何人袭击了他,与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所以,我何必要多管闲事?”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这里?”桑丘子睿突然就别过了脸,同时也岔开了话题。
浅夏轻笑,这一次略有些空灵的笑声,让桑丘子睿的手微颤了颤,“桑丘公子这话实在是太过好笑。首先,我为何要回答你这样无礼的问题?桑丘公子以为自己是国公府的世子了,便可任意妄为不成?还是说,在这安阳城,什么衙门都是形同虚设,唯有你桑丘家的人,才是这里真正的掌权者?”
这话难免就有了几分的挑衅,更是多了些嘲讽和危险性。
“再则,桑丘公子不觉得你这问题实在是太过好笑么?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难不成会飞到了你们桑丘府?”
桑丘子睿的眉心一紧,眸底似有暗涌在不停地翻滚着,“你非要如此与我这样说话么?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梦境中的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突然的挑明,让浅夏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大为吃惊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一头银发,将其整个人映衬得更是多了几分道骨仙风的气质。
“怎么会?你,你刚刚说什么?”
浅夏有些不能接受!自己梦魇的事,他是如何知道的?她可不记得曾经在他的面前提起过。再则,他又如何会得知自己梦中常常会出现一名男子?而且,更为诡异的是,他如何知道自己是压根儿不知道梦中男子的身分的?
浅夏紧紧的抿了唇,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中了他的什么秘术,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他怎么会突然提及了这个?而且,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梦魇的?
桑丘子睿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师父曾一再地叮嘱他,万不可在她忆起那些事之前,在她面前提及那个梦境,免得其生疑,如今看来,自己在她的面前,还是有些失控了。
桑丘子睿万分懊恼的同时,更是将自己的内心给剖析地明明白白了。
他自诩自制力惊人,他可以五日五夜不吃东西,也可以美人在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更甚至于,多年来在生死边缘的游走和挣扎,让他自认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可是现在,他不禁是有些开始自我反省了!
他的自制力,果真是有那样好么?为何才与这个丫头交锋几次,自己便忍不住了?
到底是她的魅力太大,还是自己的能力太差?
桑丘子睿看着浅夏面纱上面的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竟然是有着几分的呆怔后,竟然是轻轻一笑,“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有关你的梦境?”
浅夏点点头,不语。
桑丘子睿的左手再扬,被禁的三七,终于是再度恢复了自由身。而她在能动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扑向了桑丘子睿。
“去准备文房四宝。”
浅夏不解,不过也只是冲着三七点了点头。三七心中不忿,可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桑丘公子呢?
等到三七备好了文房四宝过来,桑丘子睿却是冲着浅夏,意味深长的一笑,提笔便开始在那纸上飞舞了起来。
浅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是不过少顷,浅夏眉眼间的惊奇之色,却是再也难掩,甚至于,直接就问出了口,“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会?”
浅夏很想问他,你是如何得知我的相貌的?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是问不出口。
浅夏开始费力地在自己的大脑中搜寻有关桑丘子睿的一些记忆,可是无论她怎么找,自己也没有发现在来安阳城之前,与这位桑丘公子,有过什么接触。
难不成,是自己的记性太差,忘记了?
可是不应该呀!
自己身边的三七,可是几乎是从不离身的,她也对这位桑丘公子一点儿印象没有,可见自己无论是幼时,还是后来,都是未曾见过他的。只是,现在又如何解释他能如此轻松且清楚地描绘出自己的样子呢?
等到桑丘子睿收笔,浅夏才眉眼间全是戒备地问道,“你是谁?我从不记得自己见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浅夏不知道的是,她这样的一句话,却是让桑丘子睿几乎就是要开心地跳了起来!
“果然是你!”
浅夏微愣,显然是没有听明白,他这句果然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很快,浅夏也就明白了,不由得心下懊恼,她刚刚分明就是中了人家的计了!
浅夏再看到了桑丘子睿有些惊奇的表情,有些后悔地抚了抚额,很明显,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的相貌是否就是画像上这般的,只不过是赌一赌罢了!
如今倒是好,自己就将这一切都跟人家挑明了!自己刚刚的反应,分明就是告诉了人家,这画像上的女子,就是自己了。
浅夏咬唇,“说吧,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桑丘子睿挑眉,这话,竟然是又翻了一遍,只不过,这一回,说这话的,却是成了云浅夏了。
桑丘子睿却是笑地有几分的凄苦,“我早知你是不可能会记得的,可是我却偏偏不肯死心。不记得也好,至少,如此我们倒是可以重新开始。”
“?”浅夏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说些什么?”
“浅夏,难道你对我就真的一点儿熟悉的感觉也没有么?还有你的那个梦魇,我实话告诉你,除了我,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帮你摆脱他。”
浅夏眯了眯眸子,眼前的这个桑丘子睿,为何会与外界的传闻相去甚远?竟然是还对她一个弱女子,用上了威胁的手段了?
“桑丘公子,你的话请恕我听不明白。若是无事,公子还是请吧。”
浅夏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此时的三七,连忙护到了小姐身前,颇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
“浅夏,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不过,至少请你仔细地考虑一下。那个梦魇缠了你五年了吧?你这一生当中,有多少个五年可以随意支配?浅夏,只要是你与我成亲,那么,将来无论我是生是死,那个梦魇,都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呵呵,桑丘公子不觉得你太过小题大做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恶梦,我还不至于因此而搭上了我一生的幸福吧?再说了,桑丘公子以为那个梦会困扰我一生吗?”
“难道你一直未曾受到那个梦魇的影响?浅夏,你别否认!你明明心里快要想疯了,想要去揭开真相,如今机会就摆在了你的跟前,你却为何突然就退缩了?”
桑丘子睿竟然是缓步逼近,强大的气势,让浅夏和三七都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这样的桑丘子睿,着实是有些陌生难懂。
浅夏的头微微仰着,一双明眸坦然地与其相对。
“桑丘公子,我的确是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还不笨,至少不至于因为一个梦,便将自己的一生都给赔付进去。退一步说,我又怎么知道,桑丘公子是不是在故意地诈我呢?万一与你成亲,却仍然是梦魇缠身,那我岂不是亏大了?更何况,我压根儿也就没有要与你成亲的打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浅夏挑眉。
“浅夏,我对你的心思,你怕是早就感觉到了吧?为何一直用这样疏离,甚至是有些冷漠的态度来对待我?即便是我现在中了碎心蛊,都不能让你对我和颜悦色一些吗?”
“桑丘公子才名在外,只要是您振臂一呼,还不知道有多少的美娇娘,前赴后继地冲您扑来,您又何苦来此为难我一个小姑娘呢?”
浅夏说完,笑着摇摇头,“这件事情,我若是说了出去,怕是都不会有人信的。罢了,桑丘公子,今日之言,我就当是你喝醉了,胡言乱语罢了。来人,送桑丘公子出去。”
“是,小姐。”
浅夏刻意拔高了声音,如此,在不远处伺候的小丫头听到,自然就忙不迭地过来了,“桑丘公子,这边请。”
桑丘子睿的眉心微皱,“浅夏,你确定你不再好好想想了么?”
“桑丘公子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因为觉得您自己中了碎心蛊,担心您活不了多久了?先前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您大可以多纳几房美妾就是。”
送走了桑丘子睿,浅夏整个人的气息看起来都有些不好了。
“浅浅,到底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浅夏摇摇头,好一会儿才道,“他说皇甫定涛昨天晚上受到了袭击。看样子,他怀疑是你们做的,可是又没有证据。”
两人一愣,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情形。
两人顺着穆流年的属下所指,追到了一处农庄。那庄园看起来不大,可是里头的各项东西却是极为讲究。
只是当时天色太暗,借着微薄的月光,也只是勉强看到了一名男子正在小心翼翼地鼓捣着些什么。
两人当时交换了个眼神,便先出手将那人给逼离了那里,云长安留下来查看,而穆流年则是与那名男子交手了十几个回合后,直接将人给打伤了。
通过交手,穆流年看出了那人就是皇甫定涛,而云长安在那里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如此一来,反倒是二人打草惊蛇了。
“皇甫定涛是他的师弟。他今天竟然是直接就说自己被人袭击了,可见他是对于昨晚之事,有恃无恐。摆明了认定你们昨天晚上,是没有什么收获了。”
浅夏说完,竟然是神秘一笑,“只是,元初昨天晚上最多也只有八成的把握认定了是皇甫定涛,可是现在,有了桑丘子睿的说法,那么,我们便是能完全地认定,那个养蛊人,就是皇甫定涛了。”
浅夏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却是有些古怪的。
云长安紧着眉,“妹妹,这一点,即便是确定了,可问题是昨天晚上我们几乎是寻遍了那处庄子,也未找到了他饲养碎心蛊的任何痕迹,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浅夏勾辰一笑,“有什么好奇怪的?昨天晚上,你们会认出了是皇甫定涛,再加上了今日桑丘子睿说昨晚上皇甫定涛遇袭之事。你们不觉得太巧了些么?”
穆流年猛地瞪大了眼睛,“浅浅,你的意思是说?”
浅夏点点头,“显然,这是有人在暗中操纵着一切,故意让我们将所有的怀疑,都锁定在了皇甫定涛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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