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命运的到来不由分说

救救小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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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皇位似乎并不令你快乐,”良久,周旖锦轻声道:“世间各人自有命数,你无需将其当做负担。”

    这样离经叛道的劝谏之言,难得从她口中说出,魏璇的眉眼间渐渐浮起释怀的神情,低语道:“不过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他这副故作轻松的模样,落在周旖锦眼中,却令她眼眶蓦然红了。

    “你会恨他们吗?”许久,周旖锦问道。

    她深知魏璇一路走来失去了太多,命途多舛,那些人仗着身居高位,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鞭笞下一道道伤疤。

    他身上背负的苦楚,哪怕她只是回想半点,心中也像被狠狠揪住一般生疼。

    他本该如她梦中所见,夺得权位之后,变成那阴鸷狠厉的角色,他亦可以同魏景一样,撒手不管放任自流,只享受那九五之尊鼎盛的权威,沉浸于幻乐之中。

    可如今,他心中却依然怀着赤子之心,竭尽所能,如盛日光辉般守着这万里江山平安无虞。

    魏璇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泛起苦笑:“算不上恨。”

    他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从前我总会想,为何要出生在皇家,生来便面对永无休止的斗争,为何他人总能万事顺遂,而灾厄偏偏要落在我头上。”

    “不过如今我大抵明白了,”魏璇轻轻用力,将周旖锦揽得更紧,他呼吸的热气倾洒在她脖颈间。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手拭去周旖锦眼眶中跌落的晶莹的泪。

    “这命运无常,祸福自有天意,许是那些代价,令我这些年攒了太多运气,才得以遇见你。”

    魏璇的眼眸中满是柔情,总是笼罩其中的阴霾似乎一瞬间消散开,只剩下明亮清澈的光晕,灼灼望着她。

    随着他话音消散,周旖锦心中某个柔软之处倏地化开,她伸手勾上他的脖子,仰起头道:“子瑜,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论往后遇到什么,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

    周旖锦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莹亮如雪,在魏璇的面容上徘徊,片刻后,她微微踮起脚,微凉且柔软的唇轻轻覆上来。

    养心殿内熊熊燃烧的烛火亮得刺眼,明晃晃的光晕令魏璇的心跳似乎骤然暂停。

    他脑海中轰然一响,轻轻闭上眼,视线陷入憧憧黑暗,而听与触又像浸入海中,四周满是周旖锦充满情意的,暧昧的气息。

    那几乎不能自抑的心动令他浑身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但魏璇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细致地回应着她的吻,珍而重之,像对待一触即碎的玉。

    糅杂着龙涎香的空气中,银碳蒸得人身子发烫,他的思绪颠颠倒倒,任凭那暖意蔓延穿过身体,融入血液,心中腾升的爱怜骤然填满那片始终无助的空白,最后化为眼中亮滢滢的一滴,随着颤动的睫毛怦然滑落。

    “锦儿,有你陪着我,我已足够幸运。”他说道。

    而那畔,薛想容的马车,不知不觉已到了尚书府门口,侍女扶她下来时,她仍是惊魂未定。

    凤栖宫里住着的,竟还是从前的淑贵妃,可这么久过去,既没有淑贵妃回宫的消息传来,皇宫里对宠妃入宫的流言亦不做反驳,种种迹象所指,令薛想容心中唯独仅剩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

    皇上与淑贵妃,并非外人传言中恩人的关系,而是情意绵绵,私相授受。

    薛想容还未回过神来,方跨过门槛,便遥遥看见父亲站在檐下,脸色铁青,如同隐而未发的乌云。

    “你今日去哪了?”果不其然,薛尚书严厉的声音传来,将她脚步制住。

    “不过是出去散散心罢了,”薛想容勉强堆起笑脸,“父亲……有何吩咐吗?”

    薛尚书脸色沉郁,一路带着她走到室内,鹰隼般的眸子才骤然闪出凌厉的光,丝毫不留情面,质问道:“你入宫去做什么?”

    薛想容的声音哽了一下,才发现始终簇拥在她身后的侍女不知何时已全都不见,她心中猛然升起恐惧,双膝一软,战战兢兢跪下身来。

    “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错了……”

    她不知求饶了多久,薛尚书的脸色才稍有些缓和,居高临下,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父亲,女儿心里也有苦衷,”薛想容见状,忙趁热打铁道:“你可知今日女儿在凤栖宫瞧见了什么?”

    薛尚书显然已有些松动,耐着性子听她讲述完,那向来严肃的脸上再难掩饰惊愕之色。

    “皇上哪怕再喜欢那先帝遗妃,也绝无立后的可能,”薛想容仰起头来,信誓旦旦道:“父亲,你是知道我心意的,为何不肯替我上折子?”

    “胡闹!”令她没想到的是,薛尚书脸上的神色愈发惊恐,平日里还算慈爱的父亲,竟为此事对她破口大骂:“这些年我当真是把你宠坏了,如此头脑简单!”

    “皇上性情坚毅,他的为人,我比你清楚,”薛尚书的声音压的很低,几乎像是警戒,一字一句道:“皇上喜欢谁,愿意立谁做皇后,绝非我等能妄议、能左右的?”

    薛想容还未思索出反驳之言,便听见薛尚书斩钉截铁道:“你出身不错,京城里哪个贵公子不成,可这个心思,还是早日打消为好。”

    “父亲——”

    薛想容还想再挣扎,可薛尚书却已摔门而出,独留下“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半空中。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自薛想容心底腾升而起,她怔怔地呆滞了半晌,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周旖锦明艳动人的模样。

    只是短暂的一个照面,周旖锦动人心魂的一颦一笑仍在心头挥之不去,那慑人目的身姿,仿佛世间最残忍的奚落,令她蒙生不如人的惭愧。

    这些时日薛想容无数次在心中猜想那神秘女子的模样,可如今真瞧见了,她才恍然,无论家世、才学抑或容貌,她通通比不上周旖锦,甚至连父亲都劝她收敛心思,好自为之。

    不知过了多久,薛想容似乎打定了主意,缓缓站起身来。

    唯有一项,她是占据了上风的——

    那便是她从未婚嫁,出身清白,而周旖锦甚至还未撑过先帝守孝的时期,便贸然入了新帝的后宫,此事若捅出去,哪怕她不插手,朝堂上亦会有人看不下去,替她摆平这麻烦。

    想到这,薛想容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步履匆匆走入闺房,过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而出。

    方才被父亲审问过的侍女已全然回到她身边,皆屏息凝神不敢言,生怕触怒小姐。

    “帮我把这封信寄给章侍郎,”薛想容走到侍女面前,郑重其事将手中的书信放入侍女手中,叮嘱道:“他若是不愿,你便替我问他,从前说不许我受一丁点委屈的诺言,可还作数?”

    侍女忙硬了是“是”,揣着信疾步走出门去。

    薛想容站在门边眺望,一直看到侍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挑了挑眉,满意地走了回去。

    那章侍郎是她青梅竹马的好友,虽其貌不扬,家世也不出众,可出人之处,便是向来对她唯命是从,届时让他在朝堂上将此事公之于众,那淑贵妃怕是有再大的本领,也无脸面留在后宫。

    而皇宫内,周旖锦已出了凤栖宫,在养心殿后候了许久,才等到下朝后匆匆而来的魏璇。

    “子瑜,你快些。”

    她许久未出宫,心情格外雀跃,步履跳脱地一路小跑到马车边,伸手招呼魏璇:“皇宫离西郊有些远,莫要让裴延他们夫妇久等了。”

    魏璇方换好衣裳,哭笑不得地向她走来,堂堂天子匆忙赶赴臣子赏花宴的邀约,实在令人唏嘘,不过看着周旖锦满怀期待的眼神,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马车门轻轻一关,前方车夫便扬鞭打马,地面少许尘土飞扬在半空中,马车便颠簸地驶出了皇宫。

    “你穿这一身好看极了,”周旖锦心情大好,打量着魏璇一身墨蓝色销金云纹团花直裰,领口处绣了雅致的竹叶纹样,他墨发用玉簪高束起来,愈衬得人风流俊逸。

    她对他不吝赞美:“子瑜你玉树临风,这样看上去,活脱脱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锦儿谬赞了。”魏璇似乎十分受用,眉眼间虽只是浅淡扬起喜悦,心底却澎湃成一片。

    “那皇宫里是太闷了,往后你若喜欢,我便时常陪你出宫玩。”他眼中糅了些宠溺的神色,侧过头来看着周旖锦水灵灵的双眸。

    周旖锦嘴角噙着一丝笑,还是说道:“你政务繁忙,我哪能时常叨扰。”

    “我喜欢被你叨扰。”魏璇答得十分认真,令她耳根浮起微红。

    周旖锦眸光闪动,避开他的眼神:“瞧你,又油嘴滑舌起来。”

    马车行了一时辰的功夫,周旖锦掀起帘子朝外望,已全然是另一番景色。

    隐约能玉兰苑的匾额,空气里带着些初春湿润的寒意,足尖方一落地,花香便倏地袭来,熏得人微醉。

    他们来的到底是稍有些晚,二人容貌皆是夺目,并行在一起几乎惹得人移不开眼,方走进去,满院宾客的目光便一瞬间都靠拢了过来,无论男女,审视、窥探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