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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
都城.陈王宫.内殿
楚逍微微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奏折，坐在陈国主下方，等陈国主批完几份，他就双手拿过来，打开再看一遍，细细浏览国主所批的内容，时而眉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些日子他跟随在陈国主一边，很快因为才华和内敛的气度、温和的为人，赢得了国主的欣赏。加上国主的确是很信任莫路，渐渐地楚逍也得到他的提拔，倒是有了些幕僚的意味。近日来国主还叫楚逍一起批奏折学习，楚逍颇有些受宠若惊，更是比平时更加认真，陈国主在内心暗暗赞赏这个年轻人。
楚逍知道陈国主自然是还不会完全信任他，还有些试探的意思，他也是不动声色，一切点到为止。
楚逍指尖拂过奏折上的一排字，正专心看着，忽然上头传来国主的声音：“李逍。”
“是。”楚逍低声应道，抬起头。
陈国主手中握着折子，另一只手拿着毛笔，他威严的神情敛起来，看起来比平时随和许多，他看着楚逍，忽然问道：“今天有这么一个折子，说是要让孤兴修水利。说是当今国库充盈，也没有外敌侵犯，莫路将军也前往征战，此时国中安定，正好可以为以后扩大疆域做打算，希望孤可以安排水利工程的事。你怎么看？此事该不该？”
楚逍低吟一下，抬头笑道：“臣觉得，不是该不该，而是适不适合。”
“说说看。”
“当今国库充盈不错，的确是有足够财力兴修水利。但是他也说了，莫路将军在外征战，征战需要耗费很大的国力，更何况国主的志向更为高远，希望可以打下其余所有国家，而军队靠的还是我们提供给他们的支持。”楚逍顿了一下，“这是其一。”
陈国主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像个贵公子般的年轻人缓缓分析，眉眼更多了些自信飞扬的神采。
'“其二，恕臣斗胆说一句，我国并非不是没有被外敌侵犯的危险。此时政局极为不稳定，天下不太平，各国之间本就是显出敌对关系，即使现在阵营已经暂时确认，但是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万一出现突发状况，正在耗费国力修建水利的我国，真的能面面俱到吗？”楚逍说着，手在袖子里紧紧握着，表面上依旧是平静的语气。
这么说话，难免会听起来不是很好听，怕会惹国主不高兴。
国主淡淡道：“你倒是敢说话，有胆量。”
“......臣不敢。”
“那孤问你，如果说孤自信能在这乱世之中面面俱到，觉得可行要修水利呢？”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王霸之气尽现，忽然有一种逼迫的气场，那是多年来为君王而形成的威压之气。
楚逍悄无声息地深吸一口气，抬眼直直看向国主审视威严的目光，清楚地朗声道：“可是臣觉得，若是要真正的成为唯一一个霸主，就能冷静看待这一切，国主是要做乱世中的枭雄，还做太平天下的贤君？”
枭雄是在乱世中无所畏惧突起的让人难以忘怀并敬仰的人，但是也会容易陨落；贤君是在乱世中打败敌人最终统治天下被传颂的人，或许并不能像枭雄那般令人崇拜。
是要做枭雄，还是贤君？
这是有些冒险的反问，甚至是有些不敬了，如果国主生气，时刻会被拉下去杀头。
陈国主看着这个年轻人平静而又坚定的目光，那样子赤诚而又毫不退缩，满是从容自信，陈国主竟是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也是那样让人出乎意料，又让人不得不信服于他。
陈国主心中有些迷惑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个哥哥，哥哥已经随着那晚上的大火，决绝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留下。
若是再来一次，他看着哥哥那双眼睛，是否还能再下一次手？
他悄悄地掩去心中纷乱的思绪，他问楚逍：“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什么？”
楚逍微微一笑：“我会选择成为贤君。”
陈国主凌厉的眼神缓缓消失，也是淡淡地笑了笑。
“虽然我不年轻了，但我还是想再当一次枭雄。”
他提起笔折子上批着，很快写完放在一旁批好的奏折里，看着楚逍笑道：“不过现在的确还不是兴修水利的时候。”
楚逍全身放松下来，手也松开些，心情从紧绷变回平静。
“你很有一份胆量，就不怕孤对你如何？”国主问。
“国主说的时候，不是还加了个如果吗？”
陈国主笑而不语，低着头继续批折子，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
“你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吧。”
“是。”楚逍站起来，行了礼，微微低着头退下，直到走出那个有些压迫感的内殿。
楚逍侧头再看了一眼内殿的门，转过头走出去。
就在刚才，他说出那番话时，其实是在赌。还好国主不会因此被触到逆鳞，并没有因为他不敬的态度而动怒，反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楚逍有些摸不清这个高高在上的国主的心思了，但是还好他掌握的尺度还很好，要是今天因为这么一句话被拉下去砍头，那他这么些年来的谋划岂不是就此功亏一篑。
那他一生还真是就是个笑话了，连堂堂正正回归都做不到了。
楚逍想着，采薇应该已经在九月楼等着了。
他快步向着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