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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仲夏,是王圆圆度过的最漫长的夏。
每天带着希望出门,每天带着失落而归,夕阳将她身影拉得无限长,她看着天边的红霞,总是会在心里想。
他们之间的缘分,真的就浅薄至此吗?
她有一点点的失落和一点点的埋怨,如果他也曾思念她,如果他也如她这般出来寻她,他们不至于一整个夏天都见不到一面。
她几乎要将整个镇子都翻过来,哪条胡同几条狗,哪家人家门前种了什么花,哪只猫会窝在哪里晒太阳,她都已经差不多一清二楚。
胡同里的狗从追着她跑到对她摇尾巴,镇里的流浪猫已经熟到会对她露出肚皮翻滚,她也没有见到他。
“他写着喜欢我的纸条,被我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如果不是看着他的字迹,看着他写下的那句话,我险些就要认为,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王圆圆看着前方依旧拥堵的路,心里有些烦躁,一如当年找不到想见的人那般烦躁。
白日那样漫长,黑夜亦是那样漫长。
当思念在心中生根发芽,见不到你的每一秒都变成了煎熬。
喜欢一个人是件幸福的事情,但是喜欢一个人,也是一件酸涩的事。
那一年的王圆圆如戏台上孤独的演员,独自一人演绎完所有悲欢离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她却已经尝尽酸甜苦辣悲辛无尽。
“后来呢?”苏音问道,“后来你们有遇见吗?”
“后来就开学了,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那个暑假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我以为我们缘分已尽,可是开学那天,在同一个教室,我又看到了他。”王圆圆苦涩地笑了笑,“这一次,他成了我的同桌,可是我的内心并没有多少欢喜。我原本是该欢喜的,但是没有。”
苏音略微有些不解:“你不是找了他那么久吗?为什么他出现了,你反而不高兴了?”
“很奇怪是吧,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那个暑假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又或许是因为在寻觅的过程中,稀释了我对他的喜欢,原来所有的关于前世今生的浪漫传说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我突然觉得,我们也并没有那么有缘,否则不会一整个暑假都见不到。”王圆圆像是在和苏音说,又像是在和自己说,“又或许,我是在心中责怪他,怪他既撩拨了我,为什么又要让我独自一人那么辛苦地寻找他。如果那段时间,他也如寻找他那般到处找我,我们早就遇见了。又或许,少年人的心性本就是善变的。”
当时的王圆圆也诧异自己心中的平静,她想了很多理由,但是没有一个理由能说服她。
或许那本来就是她给自己枯燥青春编织的一场梦,所以梦醒了,梦里的人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纵使她在看见那个人的瞬间,心中并没有多少想法,只是很平静地想,哦,原来你在这里。
她很淡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听从老师的指令安静地坐到他的身边,听着他用好听的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对她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她没有说话,只是很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坐下。她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和失落,心中波澜不惊。打开书本,认真看书。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苏音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提问。
“后来的我对他很冷淡,从初中进入高中,我有些不适应,一头扎入学习中,根本没时间想其他,日记也从天马行空的想象变成了流水账。我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三年级的时候,我作文写的不好,总是乱写,我妈妈怕我作文写的太拉跨给语文拉风,所以从三年级就逼着我写作文,导致我养成了每天写作文的习惯。”王圆圆看了眼苏音,“音姐,你读书那会儿作文写得好吗?我跟你说我初高中的时候作文写得可好了,我原本以为我会成为一个作家或者编剧的,结果最后我成了经纪人。”
“我还行吧……不过我那时候主攻画画,我原本想当个漫画家来着。”苏音笑道,“很少有人,能实现小时候的梦想,不是不能,而是人长大后,想要的东西和小时候想要的,已经不一样了。”
“也许吧。”王圆圆看了眼依旧堵着的车,继续说道,“高中第一年怎么过去的,老实说不去翻日记我都想不起来了,我是那种做什么都很一根筋的人,我学习的时候,眼中就只有学习,我谈恋爱的时候,眼中就只有那个人。初三那年,知识点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有别的心思去想些别的。可是高一那年,还未适应的第一次月考成绩跌出了年级前十,这激起了我的胜负欲。让我整个人都扑倒了学习中。他虽然就坐在我旁边,可是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统统看不见,听不见。我猜那时候的他,是很有挫败感的。”
苏音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故事的发展会是这样。
“所以,是你先变了心?”苏音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还是说故事的主角还没出现,你前面说了这么多都只是铺垫?”
“当然不是啦,我没有变心,我只是那时候忽略了他,或者说那一年的他,在我心中已经没有前一年重要了,因为对当时的我而言,有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年级排名。”王圆圆笑了笑,“我原本以为只要我认真起来,很快就能夺回属于我的荣誉,可是我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刷题,也不过往前进了两名,从年级前二十名,变成了年级前十八。很多人觉得我是在凡尔赛,觉得我已经很厉害了,可是他们哪里晓得,一个年级第一跌出年级前十,是多大的打击。别是前世,就是跌出前三,那都是打击。于是我沉迷于书山题海,开始和自己较劲,慢慢从年级十八变成年纪十五,再从年纪十五变成年纪前十。终于,在高一的期末考试,我挤入了年级前三。”
苏音对王圆圆竖起大拇指:“我们圆圆真棒!”
“还是有点挫败的,我的前三,是那样拼来的,可是他的年级第一却轻轻松松就拿到了。”王圆圆双手松开方向盘,拍了拍自己的脸。“音姐,我感觉脸好烫,我是不是醉奶了?”
“你这是回忆青春上头了。”苏音捏了捏王圆圆的脸,“行不行啊你,遭不住可以不回忆的。”
“啊别别,我正说到兴头上呢,你可得让我说完。”王圆圆忙道,边说着边又拿起牛奶瓶闷了一口,“高一期末考试,我年级第三,他年级第一,暑假的时候,他又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现在可以理我了吧?音姐,我这才发现,原来整整一学年,我都没怎么理过他。虽然我们是同桌,可是我们几乎没什么交流,其实也不是没有交流,而是我根本没有在意到我们的交流,他会每天给我带早饭,每天往我课桌里塞酸奶,每天帮我打水,帮我拧瓶盖,和我一起刷题,和我一起解题,而我竟全部忽略了。那时候的我心里只有学习,看不见他所做的一切,哪怕和他一起读题解题,我都只是把他当成普通的同桌,我以前就经常和同桌一起解题,那一年里,他在我心里,在我眼里,和别的同桌也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苏音轻轻点了点头,对王圆圆道:“其实我明白的,当一个人很专注地做一件事的时候,是会忽略到身外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