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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当紫色的小木槿怒放的时候,安靖公主和博贝额驸,抱着刚满月的额尔登泰,在养心殿与俄国使臣展开长达日的边境谈判。后世有人说,额尔登泰参与了所有次唐努乌梁海边境谈判,无一次缺席,便是包涵了他婴儿时期的此次谈判在内。
根据《满月条款》的内容,大清公主所生和所承认的和托辉特之子嗣,均拥有无可争议的唐努乌梁海继承权;和托辉特在法理上从属于喀尔喀宗主,为喀尔喀蒙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现今在沙皇俄国境内的和托辉特血统者、唐努乌梁海山林血统者,以及习惯使用唐努乌梁海蒙古方言者,均有选择回到唐努乌梁海定居之自由,其中若有已非自由身者,和托辉特之主享有不可罢免的赎买权力。
在理藩院和博贝长达两年的努力下,俄国大使终于松口放回原本属于博贝的人口了。在这个肉弱强食的草原边境上,不是一句“本来就是我的”就可以追得自己的权利的。在准噶尔的葛尔丹侵略西北的十多年里,有太多失去的东西需要去追回。而唐努乌梁海人口的归还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大清应允了为在清服役的俄国人建立东正教堂,就在王府井的天主教东堂边上不远处。
原本俄国大使还想要往这座东正教堂中派驻俄国主教的,然而无论公主本人还是玛利亚女伯爵都坚决反对教会势力的入侵。
“大清与沙皇之间的友谊,是纯粹世俗世界和权力世界的友谊。”公主说,“大清没有能够与主教平等交友的官员,如果没有朋友的邀请就进入到对方的家里,这叫做占有,而非作客。”
最后,公主以乌梁海买卖城每年二十万两货物的免税额,换得了她想要的人口,为这场谈判画下了一个还算完满的句号。
后世之人可以在《满月协议》上看见一个“安靖公主玉印”,长72cm,宽75厘米,篆体阳刻,很是古朴大气。这也是第一次公主的印章被盖在大清国书的落款处,却不是最后一次。
谈判结束后,俄国使臣戈洛夫金就带着《满月协议》和来自大清皇帝的无数赏赐,踏上了北归的路程。而和硕额驸博贝则是带了五千军马和五千徙边的奴隶,跟他一起上路。名义上是护卫俄国使臣的安全,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里面有威慑的意思在。
有了这一万人的加入,则唐努乌梁海的武备将更加齐全。
戈洛夫金作为使臣,竟然也抗住了如此压力,一路上跟着博贝谈笑风生。两人能从西欧的见闻一路聊到江南的贡品,一时竟也看不出有什么摩擦。
“博贝贝子作为公主的丈夫,确实是个勇武之人。”到了边境分别的时候,戈洛夫金夸赞道,“然而我作为臣子,自然还是觉得沙皇陛下更胜一筹。”
博贝笑了笑,道:“君与臣不可相比较,这是大清的礼法纲常。不仅仅是因为对君主不尊重,也是因为这种比较对臣子不公平。”
戈洛夫金挑了挑眉,跟博贝碰杯,然后饮尽了杯中的烈酒。
“下次贵使来乌梁海,会是什么时候呢?”
“也许过了这个冬天,明年草原上的嫩芽顶开积雪的时候,您就能见到我了。也许要过好几个冬天。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戈洛夫金跳上他的马,压了压他夸张的礼帽。
冬天对于北边草原上的任何大型动物来说,都不是一个赶路的好季节。戈洛夫金需要赶在大雪封道前回到莫斯科,而博贝也需要在新年到来之前赶到归化城与妻儿团聚。
而康熙四十年对大家来说,确实都算是顺遂。博贝在归化城的公主府脱下积雪覆盖的外衣时,明显感受到因为地龙的温度,手掌上一片湿漉漉的水迹。
八公主似乎在哺乳期清减了一些,好不容易在孕期养肥了些的鹅蛋脸又恢复成了瓜子脸,与面若银盘的四公主形成鲜明对比。
“公主辛苦了,臣照顾不周,很是内疚。”博贝拉着公主的手寒暄,心头却是放松又安宁的。
四公主就捂着嘴,发出很是爽朗的笑声:“哎呦,这小夫妻真好啊,羡煞我了。”
八公主就拿着手里的小拨浪鼓去敲姐姐做作的团扇。“快看这个人,仗着土谢图亲王不在,净会胡说八道。”
两姐妹嬉笑打闹,恍然还像是在闺阁中一般。而半岁大的额尔登泰,已经是个头顶毛茸茸的爆炸头了,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额娘手中“咚咚”作响的拨浪鼓,全神贯注的小模样,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虎头虎脑”。何况是许久没见到儿子的亲爹呢?
博贝大笑着抱起儿子,在小家伙额头上亲了亲。
“四姐夫应该也快回了,今年春节,就咱们两家,在归化城热热闹闹地过。”
“那感情好,我吩咐下去,让他们把我库房里六十六响的大烟花拉出来,也不比京里差多少。”四公主就拍掌道,她在归化城多年,说话行事上是比昆昆更加阔气些的。
昆昆也不跟四姐姐争这些虚荣,只抓着属于她的人口和土地使劲,还从陕西、甘肃高价挖来了一些工匠,倒是让四公主刮目相看。
到了过年吃团圆宴的时候,土谢图亲王敦多布多尔济也从京城述职回来过年,四人围在圆桌旁边吃羊肉锅,就开始说些政治军事上的话题。
“八爷默默无闻了一年,临到过年了反而放了个响炮。他的门人进京献捷,光是黄金白银就装了十辆牛车。”四姐夫土谢图亲王状似无意间提道。
四公主的信息库那是非常全面:“八爷的门人?于成龙是当京官的,靳辅已经死了,陈潢也已经老迈,再就是太医院的,或者旗下佐领。哦,对了,他有个伴读姚法祖,在福建水师中,可是这位?”
土谢图亲王朝四公主竖起一个大拇指。“正是此人。据说姚法祖年前就自筹半数白银造船,欲出海与夷人相争。八爷当时为他说好话,皇上才封了一个海上游击将军的名号,我也记得有这么回事。但此后就再没听说过他了,直到今年。”
博贝搭话:“这是‘年不鸣,一鸣惊人’?”
四公主大笑:“八妹夫汉语学得溜啊,都能使唤上典故了,可见都是妹妹教得好。”
八公主微微一笑:“是宫里尚书房的谙达教得好才对。”毕竟康熙朝的这一批驸马,不少是在宫里读过书的,博贝是这样,土谢图亲王亦如此。
“妹妹天天都说大实话。”四公主被戳穿了客套,也爽朗地承认了,“四姐姐想夸你几句,你接着就是了,何必跟姐姐客气这个。话说这姚法祖,咱们没见过,八妹妹该是见过的。”
“是见过。”昆昆点头,“然而那时还小,却也留不住多少印象,只依稀记得是个爱笑的。”
“那他如今可是被叫做‘海上魔王’嘞!”四姐夫叹道,“我经常听说出海暴利,没想到剿海盗当真这么富。要不是我这辈子见了水就发慌,有生之年我也往海上抓一个海盗来瞧瞧。”
相比于四姐夫言语间都是夸奖的,女人的心思就更加细腻一些。四公主仔细将这桩“献捷”给盘了盘,有些担心康熙爷的态度。姚法祖是明明白白老八的人,且康熙爷最近对商贾之事并不十分热衷,那么八贝勒在这个敏感时期让门人高调,是不是就有旁的意思了呢?
“姚法祖进京献捷,八爷该高兴了吧?”心思转了又转,四公主试探着问道。
她能想到的,昆昆得到消息更多更全,也就想得更多。“八哥操心许多。”昆昆道。
“这话如何讲?”这下不光是四姐姐了,四姐夫和八额驸的注意力也都到了昆昆的话上。
“是有人劝八哥压下此事,总归门人的孝敬是正经收入,闷声发大财也是好的。然而八哥斥责了那些人,说:‘一个个从国库里借银子的时候积极得很,到了该上缴的时候就藏着掖着了,如此和明末奸臣有什么区别。’这才有了姚法祖大张旗鼓进京,将年剿匪账目呈送御前的事儿。”
“原来如此。”四公主拍了大腿,“我就知道老八是个聪明的。原来如此,这倒是步好棋了。”
多年夫妻,四姐夫已经学会了不耻下问,凡是他有半点疑惑的地方,一点当亲王的架子都没有。“怎么原本是步臭棋,换了个说法,就成了一步好棋了呢?公主快教教我。”
四公主笑得有几分神秘:“姚法祖来得大张旗鼓,正着说叫‘张扬’,反着说叫‘坦荡’。端看你怎么看他,哈哈,若没有八妹妹讲的那番话,你看他是‘张扬’还是‘坦荡’?若有了八妹妹说的那段故事呢?”
四姐夫咂咂嘴,使劲品味着嘴里的羊肉:“原来如此,八爷府将这番故事透露出来,才是最妙的一步棋。”
四公主高兴地跟四姐夫碰杯:“你已经出师了!”
八公主抿了抿唇,双手举杯,朝着四姐姐和四姐夫敬酒一杯:“八哥特意给我来信说了此事,还告诫我,要是在边境发了横财,也应该进京献捷。要是自己吞了,回头被御史检举出来,就算咱们天家血脉有些个尊贵,也要闹得没脸。四姐姐觉得他说得对不对?”
“对!你哥哥嘱咐你的话,哪句不是深思熟虑的金玉良言?我们是公主,贪点就贪点,自己的阿玛和兄弟,为着我们抚蒙这桩,就不好开口说什么责怪的话;但难道子孙以后不讨生活吗?回头说公主生的,只是一个小小台吉,那就算带了再多陪葬去地下,难道脸上就光彩了?”四公主豪爽地与八妹妹碰杯,然后饮尽了杯中酒。
“妹妹放心,公主在蒙古是君,但蒙古在大清是臣。我心里清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