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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早期对官员和王公的私生活管理严格,原本时空中的八福晋郭络罗氏的父亲是开国大臣之后,就因为赌博被砍了脑袋。此时王公贪污三百两银子就要判死刑,嫖娼更是被明令禁止。
虽说这些达官贵人们可以选择光明正大纳小妾,但在满汉不通婚的大背景下,美色选择还是有限的。于是娈童之风也就渐渐起来了,甚至被有些人自诩为风流韵事。
然而,看看康熙直接砍人脑袋的行径,就知道社会主流的态度了。大家虽然不能拿着儒家法条说太子的不是——男男之风也超出了孔子他老人家的知识范畴了——但用猎奇的口吻私底下交流一二还是难免的。就连待嫁新娘董鄂·云雯这里都吹到了风尾巴,还是她玛法费扬古说的。
回到京城的董鄂大将军已经不能被称作“伯费扬古”了,而是“公费扬古”。拿到了葛尔丹脑袋的康熙大手一挥,直接封了董鄂·费扬古做“一等公”,这几乎是清朝臣子爵位的顶峰,开国五大将、历代皇后父亲都是“一等公”。
不过这臣子爵位荣誉虽高,却并没有国家给分人口土地。自童年起就深知皇家无情的董鄂大将军乖觉地推辞了内务府要给他翻新宅子的好意,依旧站在因为年代久远而颜色暗沉的门边看教养嬷嬷给孙女梳头。外头的庭院里草木深深,即便是在落叶后的冬天都能从密密麻麻的枝丫上看出其他三个季节的生机盎然。
“喜庆的日子,给这门上贴点红花。”大将军拍着门板,他手劲大,拍得那门都有些承受不住。于是大将军又说:“等云儿出阁了,就将这门修一修。”
说完颜色暗沉的房门,董鄂大将军转头觉得院子里没点红色太过素净了。“来,”他招呼小厮道,“你去弄些小红灯笼,橘子那般大的,挂树上,映着积雪,好看。”
“老头子你可真是关心则乱。”云雯的祖母原本正在床上撒花生和红枣,听到老伴折腾,终于忍不住丢下手里的活过来聊天,“迎亲还要三天后呢,明儿内务府过来布置,什么东西没有?”
董鄂大将军不肯放弃他给枯树枝挂灯笼的主意:“既然内务府布置什么都有,你撒什么红枣?这又不是婚床。”
来呀,老伴就是拿来相互伤害的。
祖母撇嘴:“他们有是他们的,咱们总要备一些。内务府金啊银啊都是冷冰冰的,论热乎气还得自家人。”
这时候云雯的头发被梳好了,婚礼时的发型与平日的小两把头不同:上边盘了复杂而对称的发髻,用小红绳缠了,再加上金色的扁平的如意簪;下头还要留出一支长长的麻花辫,辫稍绑上如意同心结。最后,头上要压一顶宝塔样的朝冠,黑色的丝绒底座,大红色的冠身上盘绕着五只金孔雀,只只口中含着红珊瑚珠,冠顶是一竖的六颗东珠,这就是最能象征身份的物件了。
“格格活动活动,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宫里来的梳头嬷嬷笑容满面,说话很是和气。
云雯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表情,左右转了转脖子。“我觉着这儿有些紧。”豆蔻少女细声细气地指了指脖子根的头发。
“让老奴瞧瞧。”梳头嬷嬷摘下云雯的发冠,小心调整起来。
整理完头发,就是调整妆容。由祖母祖父在一边出谋划策,又是好一番折腾。唇色要红成什么颜色这一点老两口还争执起来了:费扬古大将军老直男审美了,非觉得大红好看;而在口红色号这个问题上,老太太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坚持只有果子红的才能衬托出她孙女的楚楚动人。
两个老人争执不下,小辈就遭了殃。云雯的那对双胞胎堂妹原本啃着果子看戏呢,这下被抓了出来裁判玛法玛嬷的审美。这两个已经会看颜色了,哪里肯答这种送命题,姐姐说“没什么差别”,妹妹说“都好看”。这下就是一票正方一票反方,两票齐全,局势依旧没有改变。
最后一锤定音的是家里才三岁的五丫头。“丫丫觉得亮亮的好看。”
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就亮得发光:“丫丫真有出息。”
云雯用食指沾了果子红的口脂在嘴唇上抹了点。相比于传统的胭脂,这个颜色确实水润可爱,让人联想起熟透的红樱桃。“挺好的。”她看着西洋玻璃镜中的自己说。
在外头缺食少穿都能打胜仗的大将军,在家里充分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四面楚歌一溃千里。
不过他作为家里的男主人,自然不好在口红颜色上跟孩子们计较,他也确实在这方面是个门外汉,于是费扬古不再就孙女的大婚造型指手画脚了,反而坐下喝起茶水来。
定好了妆容之后,就是试衣服的环节。在堂妹们的期待的小眼神中,两个宫女姐姐一道将装皇子福晋婚服的楠木箱打开,里面是一件正红色为底点缀石青色的补服,金青色丝线绣成的云霞如同浪潮一样层层翻卷,其中不知道用了多少种浓淡不同的丝线才能秀出这般如梦似幻的色泽。胸前褂袍的云霞上,有三只五爪龙盘旋嬉戏,细微处颜色各有不同。
婚服上有五爪龙,这不是僭越,而是皇子媳妇的殊荣。反倒是凤凰的纹样是要避讳的。这与民间刚好相反,平民百姓出嫁,用些凤鸟图案也没人会去纠缠什么,但如果敢用五爪金龙,那就是找死了。
“真好看啊,这就是宫里的手艺吗?”妹妹们惊叹。
“宫里也不是每个人都用得起这般好手艺的。”见多识广的老太太说。
嫁衣的尺寸,早两个月的时候已经试过了。然而宫里做事严谨,考虑到新福晋的身高体态有可能有变,所以婚前三天还要再试穿一回。
内务府绣坊的姑姑来的也是老手,她眼周都是细细的纹路,对比一下脸颊上光滑的皮肤,就能知道年轻的时候没少熬。这位姑姑鼻梁上架起眼镜,细细打量了一番,就笑道:“格格似是又高了寸许,还好下摆是留了余地的,再放出来些就好了。”
云雯蹲身谢了几个嬷嬷,而后就换下衣服,卸去妆容,送她们离开。这些来给试妆试衣的宫里嬷嬷,领头的姑姑叫红绣,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行事却很有宫里老人的肃穆。
“那奴婢便去向贝勒爷复命了。”红绣姑姑行礼道,“格格和公爷不必相送,这两天饮食清淡,早睡养生便是了。”
待到这些宫里的人手离开了府邸,云雯才解放了似的坐到矮榻上,挑了个桃干用开水烫了,才用小筷子夹起来,弃水吃桃。饮食上她也是颇有些小癖好的。
一等公夫妻俩就心疼地看着孙女吃零嘴。“自大早上到这个点儿,水米未进,可饿坏了吧。快吩咐厨房给大姑娘煮碗鸡汤面来。”
说起这结婚的苦,老太太最有话说了。“如今只是试衣,待到了正日子,饿得比今天更久。若是爷们是个疼人的,中途塞几个糕点给你;若爷们是个二愣子,洞房花烛夜饿晕过去的新嫁娘也有。”
“啊。”一屋子的小女孩们被吓到了,发出惊呼。“那大姐姐还是自个儿备些糕点吧,偷偷藏在荷包里。”
貌似又被老妻给敌视了的费扬古:……要不我走?
全屋子第一个发现玛法不自在的,还是心思敏锐的云雯。她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然后端正脸色,问:“玛法从外面回来,有什么新鲜事吗?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果然还是大孙女最贴心了。费扬古心里的小人感动得宽面条泪。“春绕过来,给你家主子松松头。”
屋里也没有外人,于是下人们没有加屏风。云雯的贴身丫鬟春绕也是动头发的行家,那繁复的发型,拆得又快又轻。她将所有绷紧头皮的玩意儿取下来的时候,云雯的鸡汤面才刚热腾腾地上来。
女孩子们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费扬古说话。
“这一仗打完,就是西藏了。也不知道皇上准备如何办。”董鄂家的女儿都是照着知书达理的方向培养的,偶尔也说些外头的大势给她们知道。
“不过总归会有几年太平日子,那这京里可就要不太平了。”费扬古叹气,“丫头们啊,你们若是听到什么储位动荡、跟随潜龙之类的话,只当没有听见,也不要跟那样的人再往来了,也要劝将来的夫婿不去沾染这件事。
“做人贵在知足。你们平日里去茶馆喝茶、或是去书铺读书,难道没有看见那些为了一个铜钱与人讲价的妇人吗?那也是旗人。咱们家哪怕在旗人里,也是顶天的富贵了,不要去跟那些挥金如土、烈火烹油的人家相比。实打实的军功,只要不卷入皇家的祸事,够庇佑三代人了,后面就看你们的子孙自己的福气了。”
“可是大姐姐嫁给了定贝勒……”双胞胎中的一个问,“定贝勒的养母是直郡王的生母呢,这要怎么躲?”
费扬古大将军目光扫过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似乎一代宠妃董鄂氏的基因真的通过他传给了这些孩子们,董鄂家的女孩子就没有丑笨的,多多少少都透着点灵气。
“你们都躲了,不听、不做、不碰。剩下的,你们大姐姐自会把持。”费扬古说,“玛法瞅着,定贝勒是个明白人。”
话说到八爷身上了,董鄂大将军的眉梢就带上了些喜色。“玛法着人打听喽,定贝勒屋里还没有人,也没有容貌姣好的哈哈珠子。”
云雯吃着面呢,差点被汤呛到。“咳咳,八爷才多大,哪里就……”她脸上飞起红霞,“而且哈哈珠子又是什么?”
云雯为自己的想象力丰富感到羞耻,然而下一秒就被爷爷给刷新了三观。“哼,他们家的小爷,婚前纳妾生孩子已经算规矩的了。”
眼看着话题开始少儿不宜,老太太连忙用手肘去撞自家男人。
不过这种话题天然能勾起青少年的好奇心。双胞胎对视一眼,已经把话问了出来:“难道……有……嗯……男人?”
老太太差点厥过去:“你看你,什么腌臜都跟她们说。”
“有些人做得,我私底下还说不得了?老夫活到这把岁数,也是头一回见到汉武韩嫣的真事。”
汉武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伴读韩嫣是龙阳相好。
哇,这几乎是明示了啊。皇子当中能够跟汉武帝类比的可不多啊,稍不留神就是僭越。云雯放下筷子“咳咳咳”起来,双胞胎诚惶诚恐地拿手指比了个“二”,看向爷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恐怖的真相。
“所以面上的光鲜就一定好吗?什么从龙之功,呸,都是一个个做白日梦的废材,老老实实办差办不出彩,才想着投机取巧,什么舞姬男宠民脂民膏献上去,其中不知道多少肮脏事儿。也不想想,当今多么圣明的君主,真有能耐的人难道会看不到吗?不想着好好办差,跑去钻营的能是什么人才吗?你们女孩子家,嫁个踏实不糟心的丈夫才是这辈子最实在的好处。过两年二丫头三丫头选秀,玛法舍下这张脸替你们谋划就是了。”
费扬古关起门来发泄了心口的真话,才又收敛神色,成了那个少说多做的孤臣。
“咱们家的家教,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往外头说。”
“是。”女孩子们齐齐起身,朝着玛法蹲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