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十三岁的春天

冰糖松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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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哥。”小十五磕磕绊绊地说着话,一边流口水,一边去抓小查礼手中的红宝石串。

    “笨,那是表弟。”八公主昆昆纠正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小十五完全没听懂姐姐的话,坚持不懈地将自己的辈分往小里喊:“哥,哥。”

    七个月大的小查礼还坐不稳当,被十五阿哥一带就仰面倒在席子上。混血宝宝晃了晃头发微卷的小脑袋,拽着手中的红宝石跟小十五拔河,同时嘴里嘟囔着他仅有的词汇:“嗯,嗯。”

    得了,这两个可真是天生一对。大的那个非要当弟弟,小的那个一个竟然也应下当哥哥了!

    屋里看顾的嬷嬷和宫女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欢声笑语映照着窗上各种形状的剪纸,仿佛年味还没有散去。

    几经拉扯,被迫当哥的混血宝宝终于被大自己快半岁的“弟弟”抢走了手里的红宝石,他睁着漂亮的浅灰色的眼睛,里面全是茫然无措。我的红宝石呢,我那么大一串红宝石呢。迷茫着迷茫着,小查礼的灰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往外面淌。

    昆昆眼疾手快,从十五阿哥手中夺过红宝石手串,塞回小查礼的手中。

    十五阿哥胤祤:爷的红宝石呢,爷那么大一串红宝石呢?

    “不许哭!”昆昆说,那高冷中带着严厉的劲儿,像极了良妃。

    胤祤竟然真的被吓住了,闭上嘴巴,装死。

    这就是两小只的种痘日常,在八公主的主持下有着十万分的和平。

    小八爷每日里过来诊脉,都看见妹妹端庄地坐在榻上,旁边睡着两个小娃娃万分乖顺的模样,嬷嬷也没说有什么不好,他也就放心地离开了,全然不知道小十五和小表弟在昆昆的高压女王统治下经历了什么。

    对小八爷来说,忙碌的早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牛痘要种给宫女和太监,也要种给京城的百姓,还要种给今年进京大选的秀女们。如此便是一项持续到初夏的大工程。又因着秀女和宫女不同,秀女身份高贵,就算是小八爷也不适合亲自去种痘的

    ,因此不得不预先训练了一批能种牛痘的嬷嬷出来。

    等小八爷把这一年的工作忙完,又是春花开尽的季节了。

    虽然人被“封印”在药香弥漫、进出严格的种痘所中,但小八爷并不是真就与世隔绝了,自有人去给皇阿哥当眼睛当耳朵。

    就比如当小八爷从痘所里出来,回到三怀堂的时候,刚一进门,就有小杯子公公恭恭敬敬地凑上来,小声说起过去一个月宫里宫外的八卦:

    “储秀宫的王庶妃有了身孕,李煦李大人公然送了两箱银子进宫,皇上竟也允了。”

    “后宫最近几个主位娘娘都不太顺意:贵妃娘娘精神不济;惠妃娘娘的心思都在大福晋刚怀上的那胎上;荣妃娘娘据说和三福晋不太和睦,已经往三阿哥的屋里送了好几个宫女了;然后偏偏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又为着小阿哥闹了一出。起因是十一阿哥跟十四阿哥争一座会自个儿奏乐的流水盆景,最后内务府只能又做了一座,两边各得一座,才算将事情揭过去。”

    “葛尓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派使臣来朝贡,进献了两张金线织成的毛毯,华彩非常,一张留在乾清宫了,另一张被送进了慈宁宫给老太后。”

    “十四阿哥也到了开蒙的岁数了,哎呀,尚书房可热闹了。谙达师傅们压根儿管不住这位小爷。十三阿哥倒是个讲义气的,替十四阿哥挨了几次罚。”

    “据说荣宪公主要回京小住。恭亲王私下里没少跟皇上哭,也想要让大公主回京呢。”

    “今年大选才挑了第一轮,据说没什么出挑的人物。‘也就给几个爷们屋里添几个格格。’荣妃娘娘的原话。”

    ……

    皇家是个大家族。饶是今年春天没发生什么大事,但这零零散散的八卦听下来,也已经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盏茶工夫,小杯子得了两颗金瓜子,立马眉开眼笑。

    以三怀堂杯掌柜如今的江湖地位,这点金子还比不上他月俸的零头。然而,小主子的金瓜子总是不太一样的。这位小爷兴许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习惯,高兴的时候喜欢用金

    瓜子金葡萄赏人,若是赏的大个儿的银锞子,反而显得生分而俗气了。

    “爷自个儿洗个澡,你先去吧。”胤禩放下喝空的参茶杯子,跟小杯子说。

    若是八阿哥还小的时候,小杯子还会提议服侍他洗澡。然而这么些年下来,杯子公公早就知道了,若这位爷说自个儿干啥啥,那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于是,他只是乖觉地磕了个头。“爷的换洗衣裳,奴才让顺子送过来。”

    顺子是三怀堂专门替八阿哥看财物和打扫房间的男仆,几年前小八爷从奴隶贩子手里买下来的一对小兄弟中的哥哥。顺子还有个弟弟,小名叫拐子,嗯……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取出这样的小名……但总之,拐子年纪小筋骨好,正跟着姚法祖学武。

    弟弟有前途,当哥哥的自然越发忠诚。顺子将小八爷随手扔在三怀堂的手稿啊、首饰啊、衣服啊,看管得滴水不漏。换洗衣服更是洗得干干净净,还是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那种。

    虽然小八爷对顺子哥挺满意的,但还是拒绝了小杯子的提议:“让法祖拿衣服就成。”

    现年十六岁的姚法祖可以说是八爷的心腹,相比小杯子那零零碎碎什么家长理短都收集的样子,心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落在八阿哥重点关心的人物上。

    “三公主嫁去喀喇沁后第一次来信,据说夫妻和睦,不过那大伯子很是无理,几次三番骚扰公主,最后一次被侍卫打伤了手,没见血,是小伤。但三公主怕他恶人先告状,于是赶紧写了自辩信,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的。”

    小八爷躺在浴桶里,水面上飘着艾蒿、兰草和薄荷。听着屏风外头姚法祖的声音,小八爷把脖子往水下埋了点,将辫子全部打湿。

    “喀喇沁真是,坏的不是一个,从杜棱郡王往下都有些拎不清。”胤禩一边往头顶上拍水,一边嘟囔,“法祖,今年往喀喇沁送赏赐的人咱们可认识?让人将东西先送三姐姐那里。让杜棱郡王那家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去公主跟前提货。”

    这种埋汰人不吐脏字的风格,可

    太八爷了。姚法祖点头,保证将这事办妥了。小八爷站在浴桶里,解开头绳,往自己身上从头到脚打上皂角。每次看诊之后回宫之前,他都要用皂角洗过一遍。

    病气,或者说病原体,是真的会附着在体表和衣服上传播的。

    小八爷继续洗,姚法祖就继续说:

    “靳辅的病已经大好了。二月里上奏要修南河的堤坝和大桥,皇上已经恩准。陈潢官升一级,代靳辅下河工,也算否极泰来、春风得意。”

    小八爷正在跟自个儿的长头发作斗争,但依旧闷闷地问:“于成龙这回没再说什么吧?”

    “于振甲如今跟靳辅惺惺相惜呢,他在直隶总督任上,跟着靳辅、陈潢一起勘察河道去了。”

    小八爷抓完头发,洗掉上面的泡泡,可算是再次能仰头吐气了。“他们此前就是在京中闲的,靠想象和理论争得你死我活。就应该统统扔外头工地上,现实中麻烦多得去了,哪有功夫内斗?——对了,戴梓在火器营做得怎么样?”

    说到靳辅陈潢,小八爷就想起戴梓来了。戴梓跟靳辅陈潢的情况类似,都算是搞技术的能臣,但因为左右逢源的功夫不够,或者对朝堂倾轧疏于防范,因此落难失意,最后被小八爷捞起来的。

    “火器营的消息轻易传不出来。”姚法祖道,“不过我手下的人经常看见戴梓在自家宅子门口做吃的。烤红薯、烤肉串、梅菜夹饼……有回还烤了只鸭子,香气飘出了两条胡同,不比便宜坊、全聚德的差。”

    原来做炮弹好的人,也会做菜啊。八阿哥表示他学到了,可以通过做饭来提升他的工科水平。

    小系统:“宿主你快醒醒,你做饭只能提升制药水平。”

    八阿哥:__<瞧不起谁?

    屏风外的姚法祖虽然觉得小八爷突然的沉默有些奇怪,但他只是眨眨眼记在心里,然后继续说下一条:

    “有俄罗斯的官员跟着九爷的商队回来,玛利亚女伯爵亲自去了一趟归化城见他们,前几日刚回京。理藩院的纳兰性德透了消息给我们,今年秋季会有正式的俄罗

    斯使团来北京,贺安远伯世子周岁。”

    这是第一次有俄罗斯的官方使团来北京,对于想要依附沙俄吞并蒙古的葛尓丹来说绝对不算好消息。大清和俄国的关系越融洽,他的分裂阴谋就越难得逞。但如果想跟俄罗斯搞好关系,边界问题也是绕不开的。

    “俄罗斯啊……法祖怎么看?”

    “我怎么看?哈。”姚法祖轻笑一声,“《尼布楚条约》只定下了大清和俄国东边的界线罢了,北边和西边还有大量的边界没有商定。两家想要和睦,自然是要先把地盘划分清楚了,才能各安其位。”

    小伙伴刚刚还像个没有感情的情报阅读机器,一张口点评时事,目光真是毒辣极了。不愧是在尚书房这个政治中心浸染出来的学生。

    皇宫大内的这所皇子学校,虽然对师傅们有着种种严苛的限制,也管不住有些自甘纨绔的皇家子弟,但师傅们是真的人才,不是科举层层选拔上来的学霸,就是有一技之长还能荣宠不衰的政治强人。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尚书房呆久了,就算是平庸之辈都能变得精明,何况是本就比旁人多长了一个心眼的姚法祖呢?

    小八爷擦干净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袍服。他一边绑腰带一边从屏风后转出来,看着身高一米八的小伙伴笑道:“之前说那姓黄的表妹,你考虑得如何?我带你去皇阿玛跟前求个恩典也是可以的。”

    小八爷的话题拐得飞起,让姚法祖都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就露出了戏谑的神情:“我不过随口一提,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哪里就非她不可了?”

    小八爷傻眼了:“啊?爷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青梅竹马生死不离……”

    “嗐,没准人家已经缠了小脚呢?没准人家长胖了呢?没准人家移了性情变成泼妇了呢?”姚法祖一脸淡定地数手指,然后总结,“找老婆就是撞运气,想找一个真爱,必须得找得多呀!”

    小八爷:!!!渣男发言!这放在他上辈子的世界,是要被各个门派的师姐师妹联手阉割的

    。

    八阿哥手痒了,正打算给小伙伴一些社会的毒打,就听姚某人说:“之前家里来信,说黄家的表妹已经许了人家了。”

    小八爷差点没收回拳头:“哦。”

    “总之,这事就不必再提了。本来也没有多少交情的人。”姚法祖说。春风从窗外吹来,少年的眼眸像两汪平静的水。

    也许真是春天了,也许是跟小伙伴聊了成年人的话题,小八爷第二日醒来,便觉得裤子上粘腻得难受。

    好家伙。有上辈子经验的小八爷直呼好家伙。

    又到了会因为突发意外洗床单的年纪了qaq。

    偏偏这辈子他的床单都是由内务府的小媳妇大姑娘们洗的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