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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语气带着几分难得一露的威慑,贺明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把电话给幼知。”
贺明涔不为所动:“她就在我旁边,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会帮你转告的。”
“你们在哪儿?”
贺明涔看了眼旁边气鼓鼓瞪他的喻幼知,眼底一暗,勾唇说:“她在我家,你来接她吧。”
喻幼知:“喂!”
贺明涔置若罔闻,直接挂断了电话,将她的手机放进内衬收好,迅速重新启动车子。
黑色SUV窜行在黑夜中,语音提示副驾驶未系好安全带,喻幼知怕死只得赶紧系上了安全带,一脸责问地看着她。
“什么我在你家,你乱说什么?”
贺明涔丝毫不给她余地思考:“现在就去。”
“我不去!”
“那你跳车吧。”贺明涔扯唇说。
喻幼知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一时气血上涌,竟然还真的去拉车门,然而车门早就被贺明涔锁上了。
喻幼知只能放弃,赌气般将头偏向车门那边,靠椅背上不再理他。
眼见着窗外的夜景像是阵阵掠影划过眼前,她在心里不停地骂贺明涔,骂他讨厌骂他独断,还骂他没个警察样。
——“喻幼知,我忘不了你。”
可是他刚刚的那句话却又叫她不知所措,两个人当初分开得太惨烈,直到这么多年仍旧恩怨难消。
他一直想试图忘记她,可是不知怎的,花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忘掉。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喻幼知闭上眼,不愿意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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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来到贺明涔的公寓,上回喻幼知就没进门,这回她也不大想进门。
她之所以没逃跑,主要也是因为时间实在太晚,她一个单身女人,穿得这么光鲜亮丽,浑身的名牌,单独回家的风险可想而知。
不是不相信这个社会,也不是说女人晚上就不可以在外面晃,可是有太多的案例给她打了预防针,她怕死,毕竟现在社会上的某些男人论品行还不如小少爷,小少爷就是性格再恶劣,思想品德起码还是过关的,否则也当不了警察。
一个我行我素的前男友,再加上一个识时务的前女友,还有一个正往这边赶过来的现男友,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场景。
亦趋亦步跟着贺明涔上了楼,一直走到他家门口,喻幼知都始终和他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贺明涔在摁门锁密码的时候,她又突然想起了他设置的门锁密码。
010320。
烦人的情绪又莫名上来了。
他为什么不改密码?六位数字的排列组合那么多,为什么偏要用这个。
喻幼知尽力想避免什么,也尽力让自己不要再多想,于是她说:“我就在外面等吧。”
“贺明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过来,”门锁的提示音响起,贺明涔打开门,“你想蹲在门口等那就蹲着吧。”
喻幼知不服气地想,蹲着就蹲着!
结果门一开,她就听见了门里传来了猫叫声。
家里的橘猫听到开门的动静,迅速从家里的某个角落钻出来迎接它的铲屎官回家,喻幼知愣愣地看着,这只橘猫特别亲人,贺明涔都还没换鞋,它就一个劲儿地蹭着他的裤腿撒娇。
猫这种生物好像天生就带着“按照人类的审美长”这种基因出生,那玻璃珠般的大眼睛,以及两只尖尖的小耳朵,还有毛茸茸的身体,喻幼知一直盯着这只会撒娇的小猫,手心都痒痒。
然而贺明涔居然能忍住不摸它,只是低头问它:“不是给你留了很多猫粮,又吃完了?”
橘猫:“喵!”
他没关门,换了鞋走进家里,来到猫粮碗旁查看,果然已经吃完了,于是又给它添了新的猫粮。
因为门没关,喻幼知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喂猫的场景,很难想象贺明涔竟然会养猫。
她忘不了席嘉当初那样趾高气昂的语气地对她说,你在路边看见过那种流浪猫吗?一般人看这些流浪的动物可怜,买点猫粮喂点水就行了,贺叔叔把你捡回了家,你就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一员了?
或许就是因为席嘉曾把她比喻成流浪猫,她也觉得自己就是流浪猫的一员,于是工作赚钱会定期给那些收养流浪动物的爱心组织捐钱,但因为工作实在忙,有时候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搞不定,自然也没有能照顾好宠物的自信,所以始终没养宠物。
对她这个人都缺乏同理心的小少爷,居然养了一只猫。
给猫投完食的贺明涔突然开口问她:“真要在门口蹲到贺明澜过来?”
喻幼知:“……”
“你不进来怎么摸猫?”贺明涔又问。
喻幼知立刻心虚地咳了一声,小声询问:“能不能让你的猫陪我在门口等啊?”
“不能,我怕它被偷走。”
喻幼知抿唇:“有我在怎么会让它被偷走。”
贺明涔觑她,随即低下眼去摸猫,语气极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还不是也被人偷走了。”
喻幼知:“什么?”
迷茫的语气让贺明涔突然皱眉,啧了声,大步到门口将她强行拽了进来,然后锁上门。
门外微凉的空气被阻隔,喻幼知靠门站在玄关处,面色慌乱,咬着唇不敢抬头看他。
从贺明涔的角度,能看到她不断扑闪的睫毛,唇上被咬破的伤口还很明显。
他动了动喉结,退开几步,转身从鞋柜里替她拿了双拖鞋。
“换上,进来。”
喻幼知看了眼那双拖鞋,很显然是女士的码数,和他脚上那双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
她很自然地就想到这双拖鞋是不是给席嘉穿的。
但她没多问,直接换了拖鞋进屋,打算跟贺明涔的那只橘猫玩一会儿。
这只橘猫见家里有个陌生人出现,先是警惕地躲到了猫窝里,于是她耐心地蹲在猫窝旁等它出来,后来贺明涔给了根猫条让她喂猫,因为食物的诱惑,橘猫这才从窝里钻了出来。
一根猫条喂完,喻幼知大胆地把手伸过去,橘猫凑鼻子闻了闻,发现没有同类的味道,便闭着眼用鼻尖开始蹭她的指尖。
喻幼知心都要化了,忍不住跟它说起了话。
人类很奇怪,明知道动物听不懂,还要跟它们讲人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
“喵。”
“几岁了?”
“喵。”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喵。”
橘猫就是配合地喵了几声而已,却把喻幼知逗得合不拢嘴。
贺明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一人一猫在那儿跨服聊天。
喻幼知转头问他:“有逗猫棒吗?”
贺明涔扶着下巴说:“它已经不玩那个了。”
“那它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怎么叫它。”
他顿了下,说:“没名字,你随便叫吧,叫咪咪也行。”
哪有人养猫都不给猫取名字的,更何况咪咪这名字对猫来说也太大众了。
果然就算养了猫,小少爷依旧还是那个看不上流浪动物的小少爷。
喻幼知没在多问,站起身来,结果因为蹲得太久,起来的时候双腿一麻,她身子一晃,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橘猫反应很快,迅速跑开,贺明涔皱了皱眉头,赶紧走过来扶起喻幼知,问她摔着没有。
起来的时候喻幼知忍不住呼痛,贺明涔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叫她转过身去,手指轻轻点在她尾椎的地方。
“是不是这里痛?”
其实最痛的是屁股,但是她没说,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早已不是十几岁最年轻活力的时候,那时候怎么摔都没事,再加上最近因为工作原因,常常在办公室久坐,缺乏运动,摔上一跤的后果还是挺严重的。
她听到贺明涔叹了口气,大拇指在她后腰上转圈。
男人的力道总归有些大,喻幼知小心翼翼地说:“麻烦轻点。”
贺明涔没说话,揉按的右手默默换成了左手,力道果然轻了许多。
喻幼知今天穿得是修身的裙子,曲线被这条裙子完整地勾勒出来,腰间不堪一握,贺明涔帮她揉腰,视线很难免停留在了她的腰上。
他突然问了句:“你是不是比以前轻了?”
“没称,”喻幼知愣了下,“入职体检的时候是比以前轻一点。”
“怎么还轻了,你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了么?”贺明涔嗓音低醇,“之前天天跟我在国外每天吃吐司薯条,也没见你比现在瘦。”
喻幼知神色一怔。
小少爷今天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时而还是像从前那样骄矜蛮横,比如强行把她带到他家来,时而又散发出了那么一丁点的人情味,比如现在帮她揉腰,还看出来她有没有瘦。
喻幼知的心被他这反复无常的表现搞得七上八下,这时候他又对她说:“要不送你点猫罐头?”
喻幼知下意识就拒绝了:“我又不是猫。”
贺明涔淡笑一声:“是么,我看你跟它玩得挺好的,以为你也是猫变的。”
听着那声淡笑,她才后知后觉被他带进去了,好半天都没说话,硬邦邦转了话题:“对了,你怎么也查起周斐了?”
“嗯?”贺明涔随口答,“看他不太像好人。”
喻幼知无话可说,怎么警察查案居然这么不严谨,居然以貌取人。
也不知道如果他如果查到了跟自己有关的人头上,会是什么反应。
周云良人脉很广,现在他坐了牢,他的儿子周斐不但接管了他的公司,也接管了他那庞大的人脉网,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今天周斐招待的那个人是谁,但马静静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栌城的有钱人不少,能被周斐高看的却不多,这人应该不难找。
再加上马静静听到的那些话,今晚也算是有点收获。
她必须得承认,如果没有贺明涔的帮忙,连这些收获都没有。
但偏偏又是那种方式的帮忙,她就是想道谢,也实在说不出口,只希望今天这件事能烂在两个人的肚子里,谁都别往外说,也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突兀的铃声响起打破了沉默,喻幼知一看是贺明澜打来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总算能回家了。
这次她没给贺明涔抢手机的机会,扶着腰站起来走了两步才接起电话。
她只简短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准备离开,然而贺明涔似乎比她早一步料到她的行动,也起了身,说:“走吧,我送你下楼。”
语气稀松平常得像是礼节性地送客。
喻幼知:“……哦,好。”
贺明澜的车子就停在公寓门口,他没在车上等,而是站在车门边等,见两个人下来,迈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两个人都不是平常的打扮,都穿得精致光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打扮,总之不大符合他们的职业调性。
然而他们俩本来年纪轻,长相也好,这样打扮不但合适,反而显得格外登对。
贺明澜微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之前穿校服的喻幼知和贺明涔。
他没说,也没多问,更没有质问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在其中一个人的家里。
贺明澜原本是笑着的,可就在他借着灯光看清楚喻幼知后,笑意微敛,轻声问:“幼知,你的嘴怎么了?”
喻幼知下意识地像老太太似的,把嘴往口腔里一缩,然后才解释:“哦,刚刚喝水的时候,那个杯子口破了,所以就这样了。”
贺明澜看向贺明涔,贺明涔倒是很配合地弯了弯唇,语气散漫。
“是我没检查杯子,不小心拿了个破口的给她。”
贺明澜平静的目光在弟弟那张漂亮清俊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微笑道:“那你该换个新杯子了。”
贺明涔点头答应:“明天就去买新的。”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贺明澜先是对喻幼知说,而后又朝贺明涔道谢,“我今天有应酬,多谢你帮我照顾幼知。”
滴水不漏的表情,以及挑不出毛病的客套话,好像完全相信了他们对于杯子的说辞,也丝毫没有怀疑他们一男一女,大晚上在公寓里有没有发生什么。
贺明澜就像一个完全相信弟弟的哥哥,以及一个完全相信未婚妻的未婚夫。
贺明涔神色不明,而喻幼知松了口气,赶紧朝车子那边走过去,也不等贺明澜绅士地帮她打开车门,就先一步坐上了车。
贺明澜可以慢她几步,走到半路时却又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贺明涔。
贺明涔神色极淡:“还有事吗?”
贺明澜又朝他走了回去。
他在弟弟两步距离间停下,语气温和地问:“明涔,我一直觉得像你这么骄傲的人,是不屑去做一些卑鄙事的,对吗?”
贺明涔挑眉:“你指什么?”
贺明澜只说:“赶紧把家里的杯子换了吧。”
贺明涔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贺明涔再次强调了杯子,原因无他,他很聪明,喻幼知根本骗不过他,她嘴上的那道伤口,贺明澜早就猜到了是怎么来的。
贺明澜显然是在意这件事的,可态度却淡定得有些过头,贺明涔打量他片刻,口气散漫道:“原来你没那么好骗啊?”
问完又仰了仰下巴,非但不慌也不心虚,反而语气更加倨傲了起来。
于是他也学着贺明澜开始拐弯抹角:“如果我说不换呢?”
贺明澜依旧点到即止,没有直白地指责贺明涔所做的事,他太习惯于长袖善舞,给彼此留有充足的台阶下。
“明涔,你觉得以你们现在的关系,这么晚了你把她带到你家,合适吗?”
贺明涔唇角微勾,突然说:“她今天喝多了酒,对我说了些梦话。”
“什么?”
贺明涔不疾不徐,看向他的目光敏锐且探究,而后慢条斯理道:“贺明澜,如果你们是真的是因为两情相悦才要订婚,那你这个未婚夫做得未免有点太失败了,因为这么多年了,你也没能覆盖掉我给她留下的回忆。”
他们从十八岁那年在一起,在英国短短交往的那一年,没有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样相处的。
因而这段感情究竟深刻与否,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