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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八年的磋磨没在谢寄等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时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至少江霁初从祭坛出来时,还是十九岁的大学生模样。
不过不管外表怎么样,八年时间是真真切切的过去了,就连谢寄和谢泉也在祭坛待了好几个月,回到现实世界后,大家都需要花一段时间回忆自己进祭坛前在做什么事,适应太平生活。
谢寄回来后发现,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他的“假身”类似一具完美的道具,不但欺骗了所有人,连工作都没给他耽搁。
他倾向于进入祭坛的只是魂魄之类的存在,身体仍留在现实,至于驱动身体行动的是什么,他也不确定,可能是某种“数据”,也可能是某种玄学类的东西。
说起玄学,他开始着手寻找早年间落水的倒霉表弟,只是江霁初和杨远相遇的太早,现在再去寻人难度很大,一时没什么进展。
最后一战时,谢寄对生死簿许愿,以江霁初、思悠、思默、时知别为首,无辜死在祭坛关卡以及被迫成为boss的人类,都有最大可能在现实世界找回自己的身份。
祭坛存在太久,很多人死了几十年、几百年,所以他许了一个生死簿可以完成的愿望,“最大可能”。
他重点强调了队友的名字,因为不清楚这些人现实世界情况如何,尸体有没有火化下葬,所以以通关者的身份着重强调,让生死簿给予优待。
就结果来看,他的愿望实现了。
思默和时知别都“活”了过来。
思默虽然死了三个月,但现实世界的“思悠”秘不发丧,也就没传出“死人复活”之类的传言。
谢寄在蛇果关卡和思悠重逢,他们都没有记忆,思悠自称在现实世界是做经纪人的,这话是江霁初请思悠帮忙照顾谢泉时给的“剧本”。
只不过“剧本”来源于曾经的了解。
回到现实后,思悠带着思默复建,继续在娱乐圈打拼,最近走上了正轨。
时知别则像凭空多出来的人,连身份证都没有。
毕竟时知别不知是哪年哪月去世,连是不是现代都不敢说,生死簿不可能建立起一段虚假联系。
不过只要人在,别的就都不成问题。
殷霖回了实验室,一直想办法给时知别整个身份,不然以后出门连飞机都坐不了。
谢泉是他们中受影响最小的那个,先有思悠保护,后来又和谢寄会和,队里都是大佬,基本没吃多少苦,一点心理阴影没留下,屁颠屁颠回学校学习去了。
因病进入祭坛的队友出来后身体也都痊愈,这大概是生死簿得到自由的回馈。
几个人偶尔会一起坐坐,不过这段时间很少,因为刚出祭坛都比较忙,但私底下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拉了群,没事儿会在群里聊几句。
值得一提的是,他和江霁初的事没瞒住。
两人虽说没想瞒,却还是被厉天衡一句“哎呀小美人你看上谢总没用,他有家室了”给意外公开。
根据谢寄的了解,从祭坛出来的人里,只有通过第六层的保有记忆,第六层以下的则什么都不记得。
这样也好,能通过第六层的都知分寸,体量也小,不至于搞出什么轩然大波,就算有一两个想曝光,也都被当成脑子有问题,没人当回事。
“咚——咚——咚——”
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谢寄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来。”
秘书抱着沓资料,稳重地走到办公桌前:“谢总,这是江先生的资料。”
谢寄“嗯”了声:“放那儿吧。”
戴着宽边眼镜的秘书补充道:“在调查中,我们还发现江先生的外公最近有意联系他。”
谢寄合上笔盖,金属质地的钢笔与办公桌发出几不可闻的撞击声,他从签好的文件中抬头:“有意联系?”
秘书:“是,根据最新调查结果来看,昨晚古邻溪先生和江先生已经有了接触。”
谢寄拿过特地放在最上边的一份资料。
第七层的虚假世界中,他帮助江霁初恢复记忆,打碎了江霁初可能拥有的,虚幻但幸福的未来,出来后还记着这件事。
但他没有贸然去找古邻溪。
距离江母去世已有十九年,古邻溪不会不知道江霁初的处境,却一直没有照顾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的江霁初,想必也没有多少情谊,他再去牵线只会帮倒忙。
没想到古邻溪自己找上了门。
谢寄翻过几页资料,对古邻溪的想法有了认识。
古邻溪年事已高,人老了容易心软,念及血脉骨肉,多半是想把江霁初认回去。
但江霁初也多半不会答应。
古家人早干嘛去了,江霁初虽然艰苦,却也长大成人,能够照顾好自己,现在想把人认回去,跟马后炮有什么区别。
谢寄:“我知道了。”
谢寄今天工作忙得差不多,将资料一页页看完,上面全都是江霁初这些年来的经历。
哪怕身陷困境,双腿被污泥包裹,江霁初还是迈出险滩,穿过一地荆棘,顽强地向上生长。
他越看越心疼自己的小男朋友,一颗心快要化成水。
左右没什么事,他打算提前下班,去接江霁初放学。
谢寄最后整理了文件,关掉电脑离开办公桌,他拿过架子上的薄外套正准备出门,手机“铃——铃——”地响起。
屏幕上是陌生号码。
他瞥了眼收好的资料,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不算熟悉的年迈男声:“请问是谢寄谢总吗?”
第七层的虚假世界里,谢寄听过这个声音为江霁初送出生日祝福。
正是刚刚和秘书讨论的古邻溪。
谢寄:“是我,古老先生。”
古邻溪纵横商场多年,算起来还是谢寄的前辈,简单的称呼和语气就足够听出来谢寄已经明白自己的来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看来谢总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打这通电话了。”
谢寄和古邻溪没生意往来,如果古邻溪从小把江霁初养到大,他可能会看在江霁初的份儿上对古邻溪亲近许多,眼下只不卑不亢地回应:“因为霁初的事吧。”
古邻溪作为古家家主,声音和语气常年充斥说一不二的威严,但考虑到打算,还是尽可能地表露自己和蔼的那面:“谢总说得不错,我人在Z市,不知道谢总什么时候有空一见。”
谢寄抬起腕表:“如果古老先生方便,我现在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两人约定了地点后,谢寄开车赶去。
古邻溪选的是一家清静幽雅的茶室。
尽管在虚假世界见过面,谢寄在现实世界里和古邻溪相遇还是头一遭。
包厢设计仿古,大方典雅,光线充足明亮,和虚假世界比起来,现实里的古邻溪似乎不那么有精神,哪怕包裹在得体的中山装里,依旧被谢寄捕捉到从深处透露出来的、若有似无的老态。
也是,如果事事称心如意,也不一定能想得起江霁初这个外孙。
古邻溪打量谢寄一番,客气地请他入座。
古邻溪:“早就听闻谢总年轻有为,二十出头就能扛起谢氏,今日一见,可证传言不虚。”
谢寄:“古老先生过誉,我们这些晚辈可是听着您白手起家,一手建立商业帝国的故事长大的。”
古邻溪笑着摆手:“人老了,时代属于你们年轻人,国家建设需要人才,谢总和谢氏积极响应号召,与高校合作,加强创新,提携培养新人,为国家、社会培养着优秀人才,实乃新一代栋梁。”
“只是承担一些能够承担的责任,”谢寄没继续跟古邻溪客套,茶社离江霁初学校有些远,他怕赶不上接人放学,“古老先生找我来,应该不是讨论这些的吧。”
古邻溪喝了口茶,古朴精致的瓷器缓缓落在桌上,他叹了口气:“据说谢总和小初是恋爱关系。”
谢寄坦然承认:“是。”
古邻溪静默片刻,怅然道:“当年,小初的妈妈为了那个男人与家里决裂,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连小初都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说着,古邻溪又想起什么似的,跟谢寄保证道:“谢总放心,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闻言,谢寄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来,意有所指:“霁初早就成年,有自己的判断。”
古邻溪略眯起眼。
谢寄短短一句话可是挡下了太多东西。
古邻溪:“谢总这是对自己和小初感情很有信心。”
谢寄不痛不痒拆招:“年轻人,对感情自然看得重些。”
既是指江霁初,也是指他本人。
在古邻溪面前,他可不就是年轻人。
“既然谢总是聪明人,那我们也不必浪费口舌了,”古邻溪不再跟谢寄打太极,“我想把小初接回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