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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唐楚专心做题目,梦境所有不合理都从思维的角度变为合理。
他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教室,头顶依次排列的白炽灯灯管将周围照得格外亮堂,黑板上还留有数学老师的板书,密密麻麻写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
正当他做到试卷后半部分时,与他相距不到一米的玻璃窗被从外面敲响。
贺子鸣手握成拳,恨不得将玻璃砸碎。
“唐楚,不要写了!不要写了!”
唐楚能看到好友面容焦急,也能模糊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贺子鸣失踪多久,他就担心了多久,一见到人连笔都不顾放下,想打开窗户跳出去问贺子鸣到底去了哪儿。
可平日里可以轻松推拉的窗户却像是被锁死般,怎么都弄不开。
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是晚八点,外面该是漆黑一片的夜,可贺子鸣背后却白得吓人,唐楚甚至能从白光中感觉到浓浓的消毒水味。
他隔着窗户问:“贺子鸣,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在他发出声音的同时,白光由远及近有规律地暗了下去,像是有人在关灯。
贺子鸣回头望了眼白光尽头的黑暗,声音比刚才更加急切。
“唐楚,不要在学习了,鸣升根本没在人间,考倒数才是回来的方法!”
“不要违背学校规则被抓到,但要考倒数第一!”
“不要违背规则!”
“快回来!”
当贺子鸣身影被黑暗吞没,唐楚也从梦中惊醒。
唐楚讲述完自己的梦境,苦笑道:“谢主任,你听说雪山遇险的故事吗?”
“有一个姑娘爬雪山,醒来后男朋友告诉她,其他人都死了,变成了鬼,而其他人告诉姑娘,只有她的男朋友死了,并变成了鬼,姑娘不知道该信谁,”谢寄,“你是说这个故事?”
唐楚:“对,这个故事有很多个版本,但核心内容大差不差,我觉得我就是那个醒来的姑娘,贺子鸣凶多吉少,却托梦告诉我鸣升根本不在人间,可所有的同学和老师又都说,不好好学习就会死。”
谢寄:“你不知道该信谁,所以只敢考到后五十,一点点试探。”
唐楚默认。
雪山遇险的题目没有标准答案,走错一步就是死亡,正如唐楚目前的情况。
和这所诡异的学校比起来,谢寄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唐楚的梦。
贺子鸣严重失误考了倒数第一,然后从学校失踪。
学校里的人都默认贺子鸣死了,可实际上贺子鸣只是回到了现实。
他不是衰神附体,而是欧神附体才对。
唐楚:“谢主任,从感情上来说,我是相信我发小的,但他又不让我违背规则,又让我考最后一名,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没错。
十大怪谈里第七条说到,学校有考神庇佑,考最后几名的学生会格外倒霉,最后一名会离奇失踪。
让唐楚考倒数第一,正是违背规则。
谢寄想到了范效璋。
解决这个矛盾的关键,肯定在范效璋身上。
谢寄思索片刻:“事情我会处理,明天的考试你就按正常水平写吧。”
唐楚闷闷道:“好的,我知道了谢主任,明天一定会好好考试的。”
“嗡——”
【好好学习积分排名系统(单日):+100分】
谢寄看了看通知栏的分数。
100算是高分,唐楚成绩断崖式下跌,上一任教导主任没开导好被辞职,如今他“导人向善”,对学校来说,相当于挽救了一棵好苗子。
谢寄从草地上站起来:“去上课吧,不要想那么多。”
唐楚也跟着起身,临分别前,他开口叫住谢寄:“谢主任。”
谢寄回头。
唐楚:“贺子鸣说的是对的,是吗?”
谢寄:“你相信他吗。”
“我相信他,”唐楚勉强地笑笑,“如果鸣升真的是地狱,至少贺子鸣还活着。”
·
不论关卡是什么内容,场景都让人察觉不出虚幻,仿佛自己身处现实世界。
阳光是暖的,树叶会随风摇动,就连墙壁的漆也会随风化斑驳脱落。
谢寄觉得祭坛在搞套娃。
现实世界套祭坛,祭坛套关卡,关卡套梦境。
但贺子鸣的话给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鸣升中学是地狱,那祭坛本身,会不会也是实际意义上的地狱呢,毕竟生死簿也是地狱里的东西。
“谢主任,你有什么想法。”江霁初突然道。
谢寄正想的入神,闻言觉得哪里不对:“你叫我什么?”
江霁初点点他胸口的金属牌:“谢主任。”
唐楚这么叫他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尊重,可江霁初这么叫他还动手动脚,只让人心里痒痒的。
谢寄:“你记不记得范效璋办公室里都有什么东西。”
江霁初:“好像都是书和资料。”
谢寄:“对,按范效璋的说法,鸣升中学在全市数一数二,实际上学校的成绩也确实出类拔萃到离谱的程度,正常的校长办公室总得有奖状、奖杯、合影之类的,可他的办公室什么都没有,全都是书和资料。”
江霁初:“我倾向于贺子鸣说的话是真的,鸣升中学不属于人间,但我们还没进学校时搜过鸣升中学的信息,它真实存在。”
谢寄:“也就是有两个鸣升中学,贺子鸣现在身处的是真的,我们所在的是假的,问题在于,范效璋为什么要弄假的鸣升中学。”
手机搜出的新闻、满屋子多次翻阅的书籍、对学校的尽心竭力,画面一幕幕浮现在江霁初脑海。
他如梦初醒:“范效璋是个搞教育的疯子。”
谢寄:“大差不差,我怀疑范效璋是在‘证道’。”
江霁初:“证道?”
谢寄:“他对自己的教育模式非常维护,也非常骄傲,否则不会听到谢泉夸奖学校就同意入学体验,他很享受这种追捧。”
江霁初很喜欢看谢寄有理有据地分析关卡,自信、笃定,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感到喉口有些干,悄悄别开目光喝了口饮料:“唔,你说得对。”
谢寄:“但这只是原因之一,我们肯定还有没发现的线索。”
有的学校追求快乐教育,有的学校追求高分数,每位学生和家长追求的也各不相同。
高考是人生非常重要的转折点,高压政策确实能催生出更好看的分数,但范效璋对成绩的追求已经疯魔。
谢寄不对让不让带手机、谈恋爱等规则做出评价,但用鬼神之说来威胁,甚至拿学生性命开玩笑,是他决不能苟同的。
证道是动机,但还不够。
性格都有其成因,范效璋偏执到弄出鸣升这种诡异又残忍的怪物,背后还有别的东西推动。
谢寄:“得找个机会再去趟范效璋办公室。”
江霁初:“现在范效璋应该在办公室办公吧。”
谢寄:“嗯,我们晚上再去,现在先去弄点积分吧,至少别垫底。”
他们先履行了教导主任和教导主任助理的基本责任,巡逻老师学生上课情况。
巡逻到谢泉所在班级时,谢寄发现教室是空的。
他推门进去看了看课表,发现这节是体育课。
范效璋不允许学生有学习之外的活动,对其他学校会设置的小三门也嗤之以鼻,就连体育课也吝啬的每周只设置一节。
谢寄记得,他路过体育馆时,发现大门的锁已经生锈,显然已经很久没人用体育馆。
听说国内一些学校的主课老师会占用音体美课时,其他学校如此,鸣升只会更严重。
可偏偏体育老师是思悠……
以思悠的性格,谁要敢占她的课,怕不得先打一架。
谢寄突然有点担心,思悠上体育课得是什么样,谢泉可还在思悠班里,别一起带着学生学五禽戏吧?!
他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是去观摩一下思悠的体育课比较好。
谢寄和江霁初来到体育馆,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乌央乌央的吵闹声。
现在刚上课不久,思悠刚带学生做完准备运动。
意外的是,殷霖也在。
看到谢寄和江霁初,殷霖过来跟二人打招呼:“谢主任,江助理,你们也来观摩体育课啊。”
谢寄:“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闲着没事儿吗,来回顾久远的高中生活,”殷霖朝谢寄示意,“喏,谢泉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掉。”
谢泉正混在学生堆里,本就才大学,年龄小,穿着校服毫不违和,因为运动,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见到谢寄,谢泉高兴地跟他挥手,满脸洋溢着青春的喜悦。
谢泉高中时期恰是身体最差的时候,跟体育课基本绝缘,鲜少有体验团体运动的机会。
或许思悠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坚持不换课上体育,谢寄想。
思默是思悠的妹妹,跟谢泉岁数差不多,性格也很相像,思悠能对谢泉有好感,说不定和两人相像有很大关系。
尽管思悠什么都不记得,还是会下意识移情。
思默……
那个小姑娘大概是他祭坛之行无法挽回的遗憾。
思悠带学生做完准备运动后,开始寻找体育馆尚能使用的体育项目。
体育馆很久没被使用,设施报废近半,思悠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能用又有意思的——保龄球。
思悠拍拍手,把所有学生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她拿起教师用的喇叭:“这节课就带大家玩保龄球吧,五十个学生,十人一组,自行组队。”
学生中不知谁喊了声“好诶”,他们都还处于好玩的年纪,在鸣升又难得有放松的机会,很快就自觉组好队。
可就在他们组好队的瞬间,体育馆的音响突然传出让人后背发凉的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