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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停步于一处,终于掩饰不住眼中的泪水。听得见身后的人的浅浅话语,落在她心上仿若是一把钝刀。她慢慢蹲下身去,掩面嘤嘤哭泣。
她终于会说话了,与之前的声音并无差异。而她却没了机会与他多说上几句话。
“你打算哭多久?”胭脂身躯微微一愣,抬了头朝上面一望,逆着阳光,眯了眯眼却似乎并未想起来人是谁?她有些仓惶的站起身来,拂了拂裙摆,小心的行了一礼。
来人着了一身碧色衣裳,眉目波光流动之间甚为温和。他缓缓抬了手将颊边额比泪水浸湿的长发拂道耳后去。胭脂瞪大了眼睛瞧着他的举动,忽觉有些失礼便有些不自然的往后退上一步。
“你不认得我了?”他轻声问道。
胭脂摇了摇头,见其气质温和,便大了胆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仍旧是从脑中搜索不出任何东西。
他微微一笑,恭敬的对胭脂行上一礼道:“奴才柳府管家”
柳府管家,从红灵几人口中听到过。此人性子极好,对待下人也是极其温和。且也是柳老爷生意场的一把好手,为柳家的生意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得柳洵的心。且最重要的是,容颜生的瘦削清俊,面上始终都是化不开的孤涩之气。
“胭脂不知是陈管家,倒是唐突了。”她弯腰行了一礼,微微一笑轻易将方才的尴尬化为了乌有。
“二奶奶言重了。”他沉声说道。“有小厮告诉我说二奶奶在集市上突然走丢,便叫了人四处转转。我恰巧在集市上,得知了便来寻寻。”
他的神情气度,丝毫不似管家该有的姿态,从容自得,显然是受过良好的训练。方才见着胭脂哭泣,也并无其他言语,更不会像一些下人问一些有的没的,他依旧温和淡定的立在她的旁侧。
“劳烦管家了,我见着朋友,便多说了几句话。”胭脂答道。
“好。”他点头答道。
“你不问我与何人吗?”胭脂沉声问道。
“不问。”他愣了一愣,毫不犹豫的答道。胭脂噤声,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唤陈宣。”他面容隐在一片暗影之中,隐隐瞧得出清俊之态。
天还未亮,远处的山峨笼罩在雾色之中。交夏之季,每日早晨必是这种天气。殿宇上布着新生的晨露,院外的石榴花开的浓艳,半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一阵凉风。胭脂拥着被子醒来,见着轻罗守在帘外。
听见声响,轻罗将洒帘拉开,胭脂正低头扣衣裳扣子。府院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近,便有慌慌张张的小厮迎上前来。胭脂赶紧起身迎出屋外,见着已站了不少的人!这洞庭轩可是柳洵亲自吩咐了,不许轻易来打扰。
一下子见着这么大的阵势,胭脂只觉惊惶,便问道:“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道:“可不是出了什么事,听说夫人的一个翡翠簪子不见了。”胭脂只觉心中一紧,抬头见着乔妈妈冷着一张脸命令道:“既然二奶奶醒了,就打扰了。”她抬手又猛的放下,那些个小厮一窝蜂钻进屋子。
身边的轻罗面上有一丝惊惶之色,胭脂却没多大放在心上。有小厮拿着一幅画卷出了内室。轻罗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肩不住的颤抖。
殿中静悄悄的,不似往日。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胭脂不知是为了何事,但见轻罗模样看得出此事定是不小。
这说不清的事,自然是将胭脂的脸吓得雪白。轻罗双眸含泪,怔怔的望着胭脂。小厮慢慢从身后将一副画轴拿出来,递到胭脂手中。
画轴有些破损,除去破损部分其余却是洁白如新,墨色如新上去的一般。胭脂呼吸微滞,手也有些微微发抖。落款处写着青山柳越一行行楷,方正有力。她认得他的字!画上绘着一含笑的女子,发上别着一根开的正艳的梅花枝。一溜映着红光的灯笼暗暗,却只见得画上的女子眸光衬着那红光滟滟生色,似那雪峰上半开的红梅,迎风而立。
“好了,那翡翠簪子却是不在二奶奶这里,可这是什么东西?”乔妈妈启唇笑道:“可别告诉我这上面画着的可是别的女人。”
没错,那画上的的确是她,这是不可否认的。乔妈妈一早带了这么多人竟就是直往她这洞庭轩而来又是为何?这其中不用去想也猜到了点什么。
她扬唇一笑,已猜到了大半叹道:“这荣华富贵本就不是属于我的。如今失去了,我也不后悔。轻罗,你怨我吗?将你带出来,让你卷进了这一场复杂的高门府院之中?”
轻罗使劲摇了摇头,见着胭脂毫不在乎的模样却感觉又更是心酸。
“大胆,慕容氏,你竟与当今的奉裕王私相授受。”乔妈妈一声大喝。“容我去禀报了老爷再行处理,你且等着。”所有人都屏息凝气,静待着此事的发展。
见着大家都不出声,乔妈妈冷笑一声道:“慕容氏,你且等着吧。”轻罗张了张嘴,想要说上几句话,却奈何发出来的都是咿呀咿呀的怪叫。
胭脂抬眉,并不言语。乔妈妈只觉她毫无惧色,意味深长的望着胭脂一笑,随后拂袖而去出了洞庭轩。胭脂脸色苍白,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轻罗不住的捶打着自己,只怨她竟相信了楚氏身边的乔妈妈。昨儿个晚上,她神神秘秘将她唤到一角落,递给她一画轴,只说是少爷留给二奶奶的东西,让她带给胭脂。轻罗只当是柳越给了乔妈妈好处,加上乔妈妈将那落款给她一看。轻罗当下就相信,点头答应。
竟不知这正是中了她的圈套。这柳府上上下下皆知柳越成了柳府谈话的禁忌,谁都不可以谈起。而这新晋的二奶奶竟胆大包天,与那忘恩负义的人私相授受。一时之间,各种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