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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
他确实是笨蛋。谢见欢恍惚想。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一直想不明白?沈不渡若真想在元宵团圆夜里赏灯,为何不邀着其他徒弟,不邀着他那几个知己好友,不邀着李氏兄弟,而唯独只邀了他一个人呢?
这么明显的私心和破绽,他竟从来没有深思过……
唇角不自觉提起,可他又骤然想到了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
如果换做是他自己,原本怀着隐秘的喜悦和期待去赴心上人的约,见面时却毫无防备的被对方刺了一剑,中剑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被喜欢的人背叛和伤害……
那颗心当时是不是比雪和剑还要冷?
未来得及展开的笑意彻底失败,他瞬间被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涩和悔恨席卷了,嘴唇嚅动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伸手把沈不渡拉进怀里,用力再用力的紧紧抱住。
不用言语,沈不渡也明白他此刻的所思所想,伸手从后面揉了揉青年的脖颈:“没事。都过去了。”
谢见欢不说话,气息有些颤抖,沈不渡也安静下来,善解人意的让对方用这一个拥抱慢慢平息消化。
许久后,他问:“抱够了没?”
青年略带鼻音的嗓音低低响起:“没有。”
沈不渡:“……”
以前居然没发现这家伙这么黏人。
他于是耐心大方的让对方继续抱着。说实话,沈不渡其实不讨厌这种感觉。父母去世的早,他又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立修炼,双亲的怀抱是什么感觉,他已经记不清了。
长大后,更没什么人能给他一个拥抱,或是不敢,或是不匹配,或是从没想过。像这样被人以保护和珍惜的姿态紧紧抱着……还真是第一次。
不讨厌。或者说……很喜欢。
但再喜欢,好像也抱的太久了点。
谢见欢肩膀很硬,硌的他下巴疼,再抱一会怕不是半边脸都要麻了。
“那个,”他试探问,“不然下次再抱?”
谢见欢终于动了动,慢慢松开了他,但目光却仍黏在他脸上,温柔眷恋着不愿离开。
我的天,是不是太腻歪了点?
他们两个大男人,刚表白就搂在一起这么久,搂完还要傻不拉几的站在原地深情对视,沈不渡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此时恐怕早就浑身发麻没眼看了。
可身在其中时却并不是那回事,他的潇洒果决雷厉风行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住了,本人也仿佛被下了蛊,视线交缠的再紧密也是理所当然,甚至有几个瞬间昏了头似的想,什么阴谋什么黑手都滚一边去吧,如果真能就这样腻歪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沈不渡率先转开脸,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窗口吹风,借此把被蜜糊成一团浆糊的脑子吹醒。
红颜祸水、色令智昏、美人误国……沈掌门乱七八糟的想,古人诚不欺我!
“先回去吧?”待脸上热度稍稍退了,他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说,又恢复成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高人模样。
“好。”谢见欢含笑望着他,“都听师父的。”
沈不渡:“……”
好就好,你眼神这么黏糊干什么!!
热意再次上涌,沈掌门狼狈转身,直接从明月楼窗户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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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徐宅,林士觉立刻迎上来,见他们安然无恙后放下了心,又关切问:“怎么样,找到解决鬼族夺舍的办法了吗?”
沈不渡:“……”
完蛋,光顾着腻歪了,什么鬼族什么夺舍,后面压根没再想起来!
他难得有如此气短心虚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含糊道:“嗯,见到了那个刺符师,但让他跑了。法子还没找到,让我再想想。”
鬼族本来就不好对付,而且沈不渡本来就是在帮他们的忙,林士觉自然不会催促责怪,连忙让他们好好去休息,还说徐老爷准备了丰盛宴席要感谢他们。
沈不渡应了,见罪魁祸首谢见欢居然在一边闷声偷笑,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见欢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不敢惹自己的师父生气,连忙装出一副老实模样,乖乖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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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宁这事,我还是觉得有蹊跷。”
晚上吃的太饱,沈不渡和谢见欢在徐宅后面的园林里散步消食。沈不渡理了理思绪,慢慢道:“你失控是他做的手脚,但在那之前你我都不知道你的天魔身份,他为什么会知道?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解除魔血封印的方法?”
“有人告诉他。”谢见欢低声道,“而且是门派外面的人。”
不错。如果是天涯沧海门内部的人,不需要通过李心宁来下手;门派一向戒备森严,由沈不渡亲自炼制的神器结界日夜防护,没有他本人的手令,除弟子外的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便是沈不渡本人的几位好友也没这个特权。那人无法接近目标,于是只能联系上李心宁。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天罡夺魂阵。”沈不渡皱眉道,“李心宁的阵法是我教的,我不愿他接触那些过分凶恶的杀阵,怕影响他的修行和心性,早在一开始就把藏书馆里记载着一些极端阵法的古籍销毁了。”
“我恐怕那阵法,也是别人教他的。”
这么一看,背后那人当与沈不渡有血海深仇,且对他和他周围的人都十分了解。最起码,那人知道李心宁对沈不渡病态的占有欲,所以才能取得李心宁的信任;同时清楚谢见欢的天魔身份,利用谢见欢来给沈不渡一记重创;甚至那人还知晓魔碑的存在,所以特意挑了沈不渡精疲力尽的那一天对他下手。
这么一看,那背后之人简直过于可怕,几乎是……无所不知了。
心脏不详的匆匆跃动几下,沈不渡突感一阵心烦意乱,抬手想去揉眉心,却被人先一步用指腹贴上,轻轻按摩起来。
“会把他找出来的。”谢见欢声音沉稳,听着分外可靠,“我们一起。”
心头躁意不自觉的消退下去,感觉谢见欢的手指移到了太阳穴和后颈上,力道适中的按摩着穴位帮他放松,沈不渡闭上眼睛舒了口气,悠哉道:“好久没享受你的按摩伺候了。”
从前在天涯沧海门时,他比现在忙上好几倍,焦头烂额的时候不少,那时谢见欢就会端着一杯热茶或是小食过来,贴心的帮他按摩解乏。
“师父喜欢的话,每天都可以给你按。”
“唔。”沈不渡满意了,“没白疼你。”
谢见欢在他身后轻轻笑了一声,按摩的动作微顿,问:“那我有没有奖励?”
沈不渡睁眼回看,年轻男人站在月光下,含笑凝视着他。谢见欢向来不讲究穿着,衣服只要干净就好,常年一身黑衣,连制式都是最简单的一款。穿在别人身上怕是丢进人海就没了踪影,但谢见欢生的腰细腿长,肩膀宽阔,身段极好,连衣服穿上去都比旁人赏心悦目些。
更别说他长的还俊俏。
眉眼是一种带着端正英气的俊朗,高挺的鼻梁弧度优越,下接薄而淡红的唇。这种深邃精致的五官其实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样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其魅力和吸引力是十分惊人的。
可惜谢见欢不常笑,甚至多余的表情都不会有,以至于人们很少去关注他的长相,只记得他远远超出年龄的锋利强悍和冷若冰霜。
但现在面对沈不渡时,他是笑着的。
笑意明显,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又温柔,里面像盛着星光,又像流淌着静水,藏着一种厚重而经久的喜爱和炽热。
沈不渡本来想笑骂他“敢和我要奖励”,话出口时却变成了:“想要什么奖励?”
月光孤照,花草寂寂,偌大的园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谢见欢握住他的手,手心热度惊人,他被烫的瑟缩了一下,头脑昏沉的被对方拉着走,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一处僻静的长廊,被谢见欢高大的身躯笼罩进暗色的影子里。
“师父,我想吻你。”
月光不知何时黯淡了,天边隐隐有雷声传来,一场秋雨在晚夜不期而至。
花叶瑟瑟摇摆,雨幕成了天然的幔帐,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相拥在一起,唇齿亲密的纠缠,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雨打屋檐噼啪脆响,空气泛起微凉的水汽,沈不渡心跳如鼓,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离的好远,只有眼前这个人如此真实,怀抱的热的,气息是滚烫的。
谢见欢开始时明明很温柔,但或许是忍了太久,满腔爱意如同沸腾翻涌的热水,迫不及待的奔涌而出。他吻的越发凶狠,天魔本性里的霸道和掠夺渐渐显露出来,恨不得大逆不道的将眼前的人生生捏碎,全部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审核您好:以上描写皆为脖子以上,属正常情感交流,也没有任何敏感词,谢谢】
“师父……”
他口中是唤了近十年的尊称,动作却截然是另一种样子。炽热的吻从嘴唇一路向上,吻过鼻梁,吻过眉心,吻过眼眸,然后转到鬓边去吻对方的耳垂。他是故意的,知道沈不渡这里敏感,不仅要吻,还用粗糙带茧的手指轻轻的捻,沈不渡果然有些受不了的发颤,伸手想推他,却被更深更紧的禁锢住,压在朱红的廊柱上承受下一轮激烈的亲吻。
雨声滂沱,天地悠远,他们在这一方长檐下交颈缠绵,荒唐放肆又大胆。
沈不渡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没用的时候,有朝一日竟会被自己的徒弟亲到腰腿发软。他缓着呼吸,假装镇定,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日一般从容。可他的眼睛都被雨气浸湿了,别说脸颊,连薄薄的眼皮都染上了淡粉,手心里也没出息的冒出了汗。
一定是下雨的缘故,才会连呼吸都觉得潮湿。
谢见欢凝望着他,低下头来,他以为对方还要继续,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后背。但青年只是抵住了他的额头,漆黑的眼眸专注的望着他,声音带着克制后的沙哑:“师父……”
“我可以不叫你师父吗?”
小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沈不渡抿了抿唇,低声问:“那你想叫什么?”
谢见欢也有些为难。他并非不喜欢唤沈不渡师父,但他贪心,还想用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来证明自己的不同,哪怕是只在二人独处的时候。
“不渡”深藏的意味令人心惊,他本能的想要回避,“阿渡”又被凤策抢先叫了,他小心眼,不愿和情敌共用一个称呼。
这么一看,自己要求确实有点多。
心下对自己的贪得无厌微微讽刺,谢见欢收敛了情绪,刚想告诉沈不渡自己只是随口一提不用当真,没想到对方犹豫了一下,告诉他:“……其实我以前有个小名。”
真的是很久以前,沈遇和李晚星还在世的时候。
虽然给他取名“不渡”是为了让他时刻鞭策提醒自己的使命,但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怎忍心真给自己的亲生骨肉取这么一个带着不详苍凉意味的名字?
还是李晚星心软,又给沈不渡取了个小名,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亲昵的用小名称呼他。
年纪小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还因能从那呼唤中感受到父母的爱意而欣喜满足。可转眼二十多年过去,再回想起这个如今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名,沈不渡却有点羞耻,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谢见欢却眼睛一亮,凑过去问:“是什么?”
沈不渡抿唇,心里已经暗暗后悔提起了这事。
“师父,告诉我吧。”
“只对我一个人说,我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师父……你再不说,我亲你了?”
他软磨硬泡,步步紧逼,沈不渡再次从心底发出感叹,从今往后门派里最会撒娇的头衔,恐怕要从老三头上摘下来了。
“……沈恬。”
谢见欢声音轻轻:“哪个字?”
沈不渡彻底放弃挣扎,忍着羞耻微红着脸说:“恬然自得的恬。”
其实李晚星一开始想叫他“沈甜”的,但被当时的小沈不渡红着脸坚决拒绝了。
于是改成了这个字,意义也很好,是安适愉悦、恬然自乐的意思,寄予了一对无可奈何的父母,对儿子隐秘的歉疚和温柔的希望。
谢见欢无声品味片刻,低头笑了一声。
沈不渡立刻炸毛了:“反了你了,敢嘲笑我?”
“没有。”他立刻解释说,“不是嘲笑,只是觉得很好听,很可爱。”
沈不渡瞪他。
这世上还没几个人敢用可爱一词来形容自己。
但谢见欢是有恃无恐的一个,不仅可以说他可爱,还可以大胆的向他讨要这份独一无二的称呼:“那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沈不渡有点纠结,毕竟一手带大的徒弟如今翅膀硬了,居然叛逆的想喊他小名,让他觉得丢了师父的威严,于是颇有些不爽。
……但又有点心软。
纠结半晌,最后还是心软占了上风,他于是不情不愿、勉为其难的“唔”了一声。
谢见欢笑起来,低头亲了他一下,嘴唇附在他耳边。
大雨遮掩了天地所有的声音,世界嘈杂又安静,只有耳畔熟悉的气息清晰可闻。
沈不渡突然莫名加速了心跳,还未理清这股紧张是由何而来,下一刻便措手不及的,听见对方用温柔微哑的声音唤了他——
“……恬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