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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礼和嫁妆进行交接,内容繁重,便是今夜能够结束也是不易的,福临的帐子离它们不远,听着那些清点的声音就像在承受巨大的酷刑。只是多尔博每时每刻都看着他,所以夜里他们也会在一起,便是再痛苦,福临也唯有克制着,不想被他分辨出来。
这会儿晚膳时分,拉图去传菜了,帐子里还有梁思杰,戴春荣和亲卫还有嬷嬷们在伺候,梁思杰有些不忍的看了看福临,福临接应到他的眼神,摸着肚子说:“怎得好好的又痛了,思杰,扶我出去。”
他不是如厕,只是想出去,在路上遇着拉图可以说说话。梁思杰跟着他,却盼着拉图走另一边的路不要相遇。
福临略等了一会儿,便教梁思杰去寻。
梁思杰走了几步,因觉得有人在身后担住了他的肩,回头看便是拉图。拉图摇了摇手,教他不要让福临知道。拉图一早看见他们,所以才躲起来。他知道福临为什么找他,但是却不能为他指引方向。又不忍说出令他心伤的话,只能靠他自己了。
福临等不到拉图,却是连梁杰也不见了,他心里隐隐的有了感应,却是不太情愿相信,偏这会儿,不远处济尔哈朗的帐子掀开了一角,请他进去。
帐子里飘出菜香,福临确是有些饿了,待他进去发现巴尔堪也在。
巴尔堪是为着传达索伦图的意思才来,倒没心情在这里看福临难过。便忙着对济尔哈朗道:“阿玛,儿子去服侍太子爷用膳。”
他顺利的走了,福临却半信半疑的。济尔哈朗分了座,盛了饭放在他面前。福临看着这些菜有许多都是自己爱吃的。便有了疑问。
“是顿珠格格做的,她不好意思送到你的帐子里,就送到我这儿来了。”济尔哈朗小心的拿白巾抹干净筷子交给他,心里也有些忐忑,这样的骗着福临,倒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福临听了,眼中的郁色便更深。他有些羞愧并不敢看济尔哈朗,便偏过了眸光。
济尔哈朗提筷:“快些吃吧,福临。用过膳之后。叔王有些话想跟你说。”
福临也是这样想着。这餐饭的意思便更重了。他想起了在离宫前那碗泼湿了的茶,摸着筷子的手便微颤起来。自然的有了提防。
济尔哈朗偏怕他这样,倒不好谈下去了。想起他勾连特木尔的事,他心里厌憎得很,偏又想到福临的将来,心里又得了怜悯。因着济尔哈朗的身世也是极特别的,他的阿玛舒尔哈齐因为叛逆兄长努尔哈赤不得善终。而他却因着皇太极的重用而享福一生。这和他的际遇固然有关,却也是因着他自己的正确选择才会顺遂和安宁。他放弃了父辈的反叛之路成为皇太极最要紧的助手,他也希望福临明白当中的道理。
他也知道凭着能力福临是完全可以和索伦图相提并论的,在某些方面甚至强于他。偏是这样很难劝他甘心,济尔哈朗想着唯有掀开自己的旧伤口,拿自己作筏子来劝他,若是这样还不行,便也只好由他去了。
福临也想着得些指引。他们心照不宣的用餐之后,济尔哈朗命令拿棋盘来。想着一边下棋一边跟他聊,也好放松些。
福临不由自主的便摸了摸腰带里的那枚棋子。他记得在宫中的残棋,又多了一分思量。因是白棋先行,济尔哈朗想让他。便忙辞了:“叔王是长辈,我如何敢先行,执黑子便可以了。”
济尔哈朗依着了他。才走了几步便觉着福临心思繁重,迟滞犹豫。便也缓了下来,敲打着说道:“下棋要紧是思量。你慢慢来罢。”
福临偏是更为难了,如何行事已是没有大多工夫供得他犹豫了。不仅是棋盘,还有他的命运,他需要在这片刻之间决定生死。济尔哈朗不愿用杀招,可是他却不能。
不一会儿,济尔哈朗便发现棋局有了变化。从越来越狠戾的步子里他看到了福临的心思,偏是福临果敢决断,竟杀得他接连失了领域。这一点不忍,竟是纵了他的势力。
济尔哈朗没有想过。他竟会被福临杀得还不了手。他本是想着先赢了这一局再来劝服福临便会很顺利,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打脸了。他并不能劝服福临,而是助长了他的邪思。
尽管这只是棋盘上的胜利,但也鼓动了福临的信心。这会儿再跟他说往事他只会更反感,但是济尔哈朗不想放弃,便是趁着这一局还没有结束就停了下来:“福临。叔王有些思量都是肺腑之言,且听我说一说。”
兴奋的福临顿时像被被泼了一头冷水,震惊的瞧着他。
济尔哈朗看他的眸光中深含恨意,知他想左了,忙说:“是先说的事。”太子就要大婚了,说当年叛逆的旧事原是忌讳的。但是为着劝他也只好这样了。
如同济尔哈朗所担心的,刚刚得了胜利的福临听不进他的话,却偏觉得他虚伪,冷笑道:“叔王莫不是看我得胜了害怕,倒要说这些奇怪的话来分我的心。还未到终局便不让我再对弈,既是这样我也是知道叔王的心思了。我会凭着能力行事的。叔王到时就会知道,我并不输于太子。”
他带着决心起身行了半礼便出帐了。
济尔哈朗心有所忧不该助了他的心思,倒不好拦他,只有懊悔罢。
福临回了自己的寝帐,这会儿拉图早就回来了,这里也撤了席,倒有新客来寻他。
顿珠浅浅一福,贤惠的笑道:“奴才给纯郡王请安。”
福临一怔,倒没有想过她这时候过来,她送了菜到济尔哈朗那儿,已是尽了心意了,这会儿还过来难道不想着名声。
因着迟疑,他便强笑道:“倒没见着奴才们报讯。若不然我便不教你过来。这么晚了你该歇着了。”
顿珠娇笑着:“哪里便晚了,这会儿才用过膳,奴才只当是出来散食的。难道爷不欢迎奴才?奴才这便走罢。”
福临当然不能放她走,若是真的得罪了,他的计划便不成了。
顿珠有意试他,见着这样,侧过身子摸下一块烟荷包来,羞涩的交到他手里。
这在习俗中是定情的意思,福临一见便明白了。笑摸着它:“倒是你有心了。我会珍藏一辈子的。”
这便是许了她正妻之位。顿珠知道美人计得了手,心里却是难过的。偏笑道:“以后奴才会跟姐妹们好好服侍爷。”
“嗯。”福临说了些会珍惜她的话,便要送她出去。为着显示殷勤亲手掀帐送她离开,只是刚刚探出了头来便怔住了。
庆格尔泰居然正走过来,而且看她的样子像是已经瞧见了他们。
福临惊呆了,忙着伸手一拉便将顿珠牵了回去。
原是顿珠使人通知的,只是她的人是假装说漏了嘴让那边知道福临已是和她走得很近有意结亲。他们两情相悦,连夜里都要勾连见面。
这也是苏泰教给她的。这样做是为了激怒博礼。如今顿珠见着庆格尔泰来了,便是可以确定博礼那里一定得了消息。博礼不会敢把她的侍女怎么样,但却会很恼恨福临。定要逼着福临亲口说出真话,那会儿便可以拿下他们了。
他们应当会想法子私见,便是纵着也不要紧。顿珠见着这么顺利,想着她保全了部落和父兄,便也可以得了欣慰。但现在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自在的,她被福临擒拿着手臂勒得很痛。慌问:“怎么了。”
“你待会儿再出去罢。”福临想着庆格尔泰可不要过来,只要她不过来,大约可以瞒得过。
庆格尔泰却是以照看福临的意思过来的,她的身边有许多亲卫监视,偏是这样更加气急了。她也是和博礼一样,一直以为将来诺敏能扶正,福临这样的打脸。自然不能饶了他。
福临看她越来越近,知道做错了决定,偏这会儿再推顿珠出去已不成了,只好开了帘子迎她进来。庆格尔泰亲眼见着顿珠在这儿,又见着福临手里摸着烟荷包,便明白了是何意思,冷笑道:“纯郡王不愧是风流多情的人。可是格格到底是姑娘家,没个脸面也不要紧吗。既有格格照看,本宫这便回去!”
庆格尔泰走了,福临拦不得她。想这可是生了事故。非常的慌乱。
过了今夜,突然便传来博礼身有不适的消息。说是依旧礼要在神坛那边祭拜长生天祈求。福临知道这是唯一能向她解释的机会,便也忙着为“孝道”过去了。
神坛视野开阔,又是为了拜神,福临和博礼便有借口远离监视,偷偷凑到一起说话。但他们却不知道神坛的周围有着如何的安排。
福临也是心急了。忙着一靠近博礼便说:“玛嬷莫气,我不是真心要娶顿珠,她不过是我的计划罢了,我如何要娶她,我的正妻之位当然是您最爱的孙女,永远也不会是别人。”
他原是不想说,但不说博礼哪里就能放过他。便是忙将计划全部说了出来。博礼听到福临竟有着暗格藏毒的计划,顿时目瞪口呆。
福临因笑道:“到时我便说是太子所为,大家都有看到他们之间的矛盾,他们都会信服,那么对顿珠极有情义的我便是得了益处了,这对于外婆来说也是极好的。”
音毕,神坛背后的人握紧刀柄,纷纷冲了出来。当中竟也有土匪,顿珠和特木尔和云都。散落在暗处的土匪们终于有了用处,而特木尔和云都他们原是被顿珠强拉了来的,因着不信福临会这么残忍。但现在听到福临的说话,他们不能再糊涂了。
更震惊的福临和博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便已经被扣住了肩膀。福临想要反抗,特木尔冲上去打他一拳:“你这个逆贼竟是这样的心机,想要谋害我妹妹,拿我们做筏子,若不是我们在这里等你,便要被你骗了。我现在就要替太子拿下你,你且是认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