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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疼痛有效,针就要敢往人心上扎。
简幸应该是扎到了简茹,以至于简茹第三天第四天也没直面跟简幸说话,始终好像很忙的样子,她忙起来,简幸也不会主动找她,中午吃了饭就回屋午睡,晚上回家直接进自己屋不再出去。
为了省电费,晚上简幸房间只允许亮一盏台灯,她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地翻报考指南,入目皆是航空航天大学。
短短两天,简幸几乎快要把全国所有重点航空航天大学的城市和分数线背下来了。
每一个,于她而言,都像蓝天本身一样遥不可及。
其实她知道,天是没有边际的,也是没有具体概念的,只要你愿意抬手,愿意抬头,愿意仰面,天就可以在你眼前。
可是太阳也没有边际,也很大,却从来没有照到过她。
淡淡光影下,简幸垂目,指腹反复摩擦排名最高的那所院校,好一会儿,她才心有不舍地把书合上。
时间已过零点,简幸没有睡意,就打开抽屉掏出了《一九八四》。
才过去两天,这本书已经快翻了三分之一。
她其实看得很艰涩,但她很着急,因为时间不够。
桌子上放的有台历,简幸想到那天登记时随便写的日期,7号,是白露。
夏日暑气终于舍得离开,天地阴气上升扩散,天气渐渐转凉,晨露日益厚重,这是秋天的第三个节气。
是她走到徐正清身边的第二个节气。
七号那天周一,简幸一大早就带着书去了学校,到学校时还不到六点,这个时候书店不可能开门。
简幸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走去了书店方向,没想到门居然真的是开着的。
大概是晨风清新,书店的玻璃门是打开的,简幸探头望里面,空无一人,她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身后忽然响起懒洋洋的呵欠声,“早啊。”
简幸惊地回头,眼睛不由自主瞪大。
江别深看她这表情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然后在与简幸对视的情况下猛地瞪大眼睛。
简幸:“……”
他在模仿她。
反应过来的简幸默默收了惊诧表情,有点无语。
江别深打小俩特长,一是欠二是懒,大早上一口水没喝瞪两秒眼睛简直要累死他,所以第三秒眼皮又回归了肌无力状态。
他看着简幸笑,问她:“还书啊?”
简幸“嗯”一声,没多说话。
江别深自然看得出简幸不怎么想和他说话,他又笑了笑,才绕过简幸进书店。
简幸默不作声地跟上。
简幸先掏出来的是报考指南,江别深正靠在柜台上喝水,偏头看到这本书,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然后在简幸刚拿起笔准备勾对号的时候问了句:“想考航天大学啊?”
触到纸上的笔尖瞬间失控地划了一道,攥着笔的手指因为太用力,骨节处泛出白色。
她总是在隐藏,可处处都在不如她意地暴露。
半晌,简幸声音有些干涩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江别深听到简幸的回答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再多说什么,等看到简幸从书包里掏出《一九八四》的时候才惊讶问:“你看完了?”
他口吻里的意外之意实在太明显,简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不是,这书你一周就看完了?”
简幸看了眼书籍的厚度,大概懂了他的意思,但外人哪里知道她看书的目的和意图,所以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是有一点长。”
“不止长吧,这书多少老师看了好几遍都——”
简幸闻声看过来,江别深看到她眼底的清亮和平静,除此以外,他还看到了她眼里的红血丝和眼下的淡青色,江别深一顿,话锋一转,“都还想多看几遍,应该挺好看的。”
不知道,没看懂。
她能把徐正清留下的痕迹摸一遍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是吗,”简幸说着把登记簿的《一九八四》也勾了对号,然后又说句,“谢谢。”
她说完转身要走,江别深看着她有些瘦的身影,“诶”了一声,简幸扭头,江别深很突然地问了句:“喜欢猫吗?”
简幸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看来不讨厌,”江别深说着转身走进柜台里,弯腰不知道从哪找出来一袋猫粮,他没再出来,就隔着柜台递给简幸说,“你现在应该不急着去班里吧?帮忙喂个猫?”
简幸出书店的时候还在茫然,她走两步,停下来,看了看手里的猫粮,又回头看了看书店,柜台里的那人像知道她会回头一样,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又做个了颇有武侠气息的抱拳动作。
简幸耳边响起他刚刚说的话:“我昨晚做了个梦,有个小野猫怀孕了,我给它吃的它嫌弃,说它娃更喜欢女生,你帮个忙呗。”
……一听就是在瞎胡扯。
但看空了一半的猫粮袋,简幸猜测他应该经常喂猫,只是猫有没有怀孕、嫌不嫌弃他她不知道,他今天懒得去喂估计是真的。
不过她反正也没什么事,对学校的小野猫也挺好奇,那就去转转吧。
此时还不到六点,教学楼附近偶尔有人来,但需要喂猫的地方就没什么人了,因为这片是专供复读生的两排小瓦房,复读生一般五点半就进班早读了,这会儿门口也没什么人。
简幸靠近没几步,听到一片混在一起有些厚重的读书声,低低沉沉,不像他们班那样激进,也不像高二那样零碎,和应届高三也不一样,这是一种只属于第四年的负重低吟。
简幸又听了一会儿才抬脚继续靠近,她大致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猫,倒是看到了几个小碗,里面都装满了猫粮,好像刚刚才有人来添过一样。
简幸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整了。
她跟他很熟吗?
为什么要整她?
简幸有些生气,转身要回去,忽然在一片低沉里捕捉到一丝细细的猫叫。她一顿,下意识停住身体,生怕自己听错了,等第二声响起的时候,简幸才确定真的有猫。
她微微弯腰,脚步小心翼翼,循着猫叫声找,直到猫叫声越来越清晰。
她绕瓦房拐角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了高高翘起的猫尾巴,她有些欣喜,边摇晃着猫粮袋子靠近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喵~”
等简幸看到完整的猫时,脸色的欣喜瞬间僵住,嘴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她看着面前的一猫……一人,大脑一片空白。
居然是徐正清。
他怎么在这?
他后侧方还有一袋猫粮,看包装袋,好像和她手里的一样。
简幸僵硬着脖子低头,发现不是好像一样,是确实一样,一模一样。
徐正清看到她显然也很意外,他先是说了句:“简幸?”然后目光移到她手里,疑惑更重,“你跟江别深认识?”
简幸的第一反应是:这好像是他们第三次猝不及防的偶遇,每一次,他都会先唤她的名字。
第二反应才反问徐正清:“江别深?”
徐正清笑了,“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就帮他喂猫?也不怕他把你卖了。”
他说着站起来,旁边那只猫尾巴勾着他的小腿转身子。
简幸顺着猫尾巴看向他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本来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可对上猫圆圆的眼睛,她忽然有些耳根发热,视线近乎逃离地错开。
等抬起头,简幸才看到徐正清穿的是球服套装,白色上衣身前身后印着数字九,他头上还戴了条发带,眉眼露出,显得更加俊朗分明。
不知道是不是发带的原因,简幸有一种忽然把徐正清眼睛看得很清楚的感觉。
就是这一瞬间,让简幸陡然有了想要再靠近一步的念头。
她当然仍然觉得她不配与他并肩,可与他并肩的未来好诱人。
诱人到,她觉得她好像可以为了这份未来,忍下所有痛苦的扭曲情绪。
包括欺骗和隐瞒。
“江别深呢?来都没来?”徐正清又问。
简幸回神,问:“是书店那个柜台人员吗?”
徐正清愣了下,随后似乎想起什么,笑道:“对,那个柜台人员。”
不知道为什么,简幸从他重复的这几个字里捕捉到一丝调侃来,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羞赧,怕徐正清看出什么,她借着低头的动作躲开徐正清的目光,把手里的猫粮拎高说:“他说帮个忙。”
“懒得他。”徐正清没再揪着江别深聊,他也低着头,抬脚碰了碰要往他鞋上卧的猫。
简幸看他低眸间唇角一抹淡笑,温柔之意简直要溺出水来。
她本意是想来看看猫,这会儿却舍不得移开眼。
直到猫轻轻叫一声,简幸才忍不住说一句:“它好粘你。”
徐正清说:“喂熟了。”
简幸装着很自然地顺着问:“你……们经常来喂吗?”
“挺经常的,”徐正清说,“以前江别深在这上高中的时候都是他喂,后来他去上大学了才把活儿交给我,我今天从桥上过来的,都忘了他回来了。”
简幸舍不得结束话题,但又问不出什么别的,只好轻轻“哦”一声,怕徐正清觉得她太冷漠,又画蛇添足地补一句:“这样啊。”
补的时候全靠本能,补完两个人陷入安静,简幸才后知后觉地忑忐不安,生怕徐正清察觉她刚刚在没话找话。
好在徐正清一心都在逗猫上面,并未察觉任何一丝她的情绪波动,简幸渐渐缓和了紧张的心跳,却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心像在反反复复坐过山车,唯一的遥控器在徐正清手里。
心是她的,又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