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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伟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人软禁的一天。虽然有吃有喝待遇不错,但是换做谁也不想被关在笼子里,哪怕那笼子是金做的。
医生前后来了几趟,第二次开始玲玲就退烧了。虽然孩子看上去很没精神,但幸好没什么大碍,只要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过了两天,玲玲有点儿精神了,已经对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好奇心,就开始问她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丁小伟也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眼下却只能敷衍着说“快了”。
万一那个周小畜生一直这么关着他们,他们是不是得直接报失踪人口了。
窗户外的防盗网特别结实,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弄不开,而且丁小伟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吓着孩子。
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除了等,居然没有任何办法,这让他又沮丧又愤怒。
就这么整整被关了三天,难得的十一假期,已经过去了一半儿。
玲玲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天天呆在这个屋子里,丁小伟也越来越糊弄不下去,孩子小性子上来,又哭又闹的,任凭丁小伟怎么哄都没有用,就是要回家。
丁小伟心烦不已,他整个人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拿头撞墙了。
事情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出现了转机。
除了给他们送饭的时间外,没有任何人会接近这个房间,可是这次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丁小伟却听到走廊外传来脚步声。
丁小伟的神经崩了起来,他直觉是周家小畜生又来了。
可是门打开的瞬间,他一看来人,只觉得当胸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气都喘不上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周谨行会出现。
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无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在空气中流淌,仿佛时间都冻结了。
丁小伟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还好玲玲正在睡觉,要是她知道她天天想念的周叔叔不认她了,该有多伤心啊。
周谨行看着他,眉头轻蹙,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丁小伟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几步向他冲了过去。
不是他天生暴力爱打人,实在是这些天一个两个姓周的,把他男人的好斗基因全都给引爆了,他现在看到周谨行,只想做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想做的事,就是把他按地上狠狠揍一顿。
周谨行身后的保镖早有反应,就要冲到周谨行面前。
周谨行却神色平静,微微抬起了手。
保镖愣了一下,没动。
丁小伟人高腿长,一下就冲到了周谨行面前,神色狰狞,抡起胳膊,狠狠一拳打在周谨行脸上。他本来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可是拳头都到周谨行眼前了,他却不闪不避,丁小伟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给惊到了,下意识就留了几分。
硬实的拳头碰到他的脸的时候,丁小伟觉得手都烫伤了。
周谨行就这么不闪不避地挨了他一拳,直直向后倒去。
身后的保镖赶紧扶住了他。
周谨行稳住身形,蹭了蹭嘴角的血,开口道:“走吧。”说着率先转身出了门。
丁小伟愣在当场。
他意识到这是能离开了,连忙手忙脚乱地给玲玲穿上衣服,一刻不想多留地跟了出去。
门口停着两辆车,丁小伟一眼就看到周谨行坐在前面的车里,给了他一个面无表情的侧脸。
保镖打开第二辆车的车门,丁小伟也钻了进去。
上了车玲玲也醒了,一看到他们不在那个屋子里了,立刻高兴了。
丁小伟却一点哄她的心思都没有,眼睛透过挡风玻璃,看着他们前面的车,以及后车玻璃露出的那么一个后脑勺。
从刚才到现在,这都算什么呢,他想。
倒不如永远别再见,也好过这面对面不知道如何应对的尴尬。
刚才自己表现得多他妈孬种啊,要么就玩儿一把深沉,跟他比着装淡定,要么那一拳,就该狠下心去,一次打个够本儿。
临时手软是什么意思?舍不得?去他妈的吧。
丁小伟都要被自己的婆婆妈妈给挫败了。
车并没有送他和玲玲回家,反而是一前一后开进了一个别墅区。
周谨行率先从车上下来,玲玲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他了。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使劲晃着她爸爸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车门一打开,她就先跳了下去,连跑带跳地朝周谨行冲了过去。
丁小伟也赶紧下了车,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不乐意了,使劲捶着他肩膀,要去找她的周叔叔。
丁小伟警告似地拍了下她的屁股,压低嗓子道,“别动!”
小姑娘立刻不敢动了。
她的爸爸虽然平时都挺惯着她,但是只要他脸一沉,还是很让人害怕的。
玲玲着急地看看已经进了屋的周谨行,又扭头委屈地看着丁小伟,眼圈儿红了。
丁小伟拍着她的背,“听话,一会儿不许乱动,知道吗。”
玲玲瞪着眼睛看着他。
丁小伟抱着她进了屋子。
周谨行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手肘撑在膝盖上,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剪裁合体的衬衫把他胸腹和手臂的线条都衬托得极为完美。
这是个只是看着,就让人自惭形秽的男人。也是个让人无论如何,都猜不透他心思的男人。
丁小伟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骂他,想要质问他,却碍于自己的女儿在场,只能忍着。
丁小伟坐到了他对面,把玲玲也放到了沙发上,手臂拦腰横在她面前,不让她去找她的周叔叔。
周谨行喉结鼓动着,好半天,才开了口,“丁哥。”
只这两个字,丁小伟就觉得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开水,他所有的毛孔都炸开了,用尽全身的立刻才克制住跳上去掐死他的冲动。
他咬牙切齿道:“你叫我什么?我认识你吗?”
周谨行淡淡笑了笑,“丁哥,我很抱歉,装着不认识你,也是为了不给你添麻烦。”
“你他妈放屁,我麻烦少了吗?”
周谨行摇摇头,“所以我很抱歉,我的家里着火,却不小心烧到了你身上。”
丁小伟从来没想过周谨行会这么干脆地跟他表达歉意。再次见面,两人之间曾是亲密无间的情人这件事,完全无迹可寻。就好像周谨行只是不小心踩了他的脚,然后说声对不起一样。
丁小伟心里堵得慌。
周谨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丁哥,我知道道歉于事无补。我保证我的弟弟不会再骚扰你。这个……”周谨行把茶几上的一张纸推到了他面前,“算是一点补偿。”
丁小伟拿眼角瞄了一眼,是张空白支票。
这算什么?拿钱打发他,真叫一个干脆利落,纯爷们儿作风!
丁小伟啪地一掌拍在茶几上,用尽全身立刻克制着自己。
“周谨行……你,你真能耐!”
周谨行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点心意,我想你用得着。”
丁小伟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失去成像功能了,怎么越看眼前的人,越模糊扭曲,明明是曾经那么熟悉的人,现在几乎就不认识了。
他微微弓下//身,企图减缓一些心脏处传来的疼痛。
他其实该佩服周谨行,这可真不愧是干大事的人,男人就该像他那样,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翻脸无情,周谨行就他妈是所有成功男士的榜样。
丁小伟瞪着血红地眼睛,说话都直哆嗦,“周谨行,你到底……”他想问,你到底有没有心。
可是这句话终究没问出口,他日思夜想的人,根本没拿他当个事儿,这已经够丢人显眼了,他要阻止自己继续傻逼下去,给人捡现成笑话看。
周谨行慢慢笑了一下,“丁哥,以前的事,你就忘了吧。我想,你也不算有太大的损失。”
丁小伟心里骤然一痛,他看着周谨行波澜不惊的面孔,竟然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对,周老板说得对,我能有什么损失。”
他他妈能有什么损失,给人白操了半年算什么,又不会怀孕,又不是没爽过。何况这么大一张支票摆他面前呢,周谨行吃他的用他的,这不都还清了吗,他纠结个屁呀,这是天上白掉下来的大好事儿。
再扭扭捏捏下去,他丁小伟就不是个男人。
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咧着嘴笑道:“那我得多谢周老板了,你说这玩意儿,我填多少合适。”
周谨行定定地看着他,“……随便。”
“行了,有您这句话,我一辈子不用奋斗了。”丁小伟笑得脸都僵硬了。他拍了拍玲玲的脑袋,“闺女,把你的小书包借爸爸用用。”
玲玲听话地背过身子,把书包冲着他。
这粉红色的小书包,还是他和周谨行带着玲玲一起去买的,书包上的美羊羊,已经有些磨损了,嫩粉的颜色也没以前那么鲜艳了。
多好看的东西都得褪色。
当看到那个小书包时,周谨行的神色明显一怔。
丁小伟把那张支票放到了玲玲的小书包里,然后拍了拍手,高声笑道:“玲玲啊,爸爸成大款了,以后天天给你吃好吃的,给你买好多美羊羊。”
然后起身把孩子抱了起来,冲周谨行道:“没事了我就走了,祝周老板幸福美满,早生贵子,咱俩后会无期。”
周谨行忙道,“等等,我叫人送你。”
“不用,嘿,我供吃供喝供陪睡的养了你大半年,你这一张支票随便我填,值了。咱们钱货两清了,你就别整这些矫情的了,走了。”
说着强迫自己转身,抱着玲玲大步往门口走去。
玲玲趴在她爸爸的肩膀上,费力的从他怀里转过身子,瞪着大眼睛看着周谨行,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因为发不出声音,只能张着嘴无声的叫着叔叔。
周谨行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他曾经疼爱过的小姑娘,下意识地就张开嘴,像以往无数次逗她那样,用嘴型对玲玲说“叮~铃~”
玲玲立刻哭了起来,小脸都皱到了一块儿,喉咙里发出咿呀的声音,在她爸爸怀里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伸出小手费力的向她的周叔叔抓去。
丁小伟似乎是感觉到怀里小女孩的躁动,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更加加快速度走了。
周谨行怔愣地看着玲玲哭泣的小脸和那人仓惶的背影一同消失在门口,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摸了摸自己心脏的地方。
原来他也会有舍不得的东西,他自嘲地笑了。
丁小伟一出门,一阵冷风兜头照脸地刮了过来,他觉得面上凉飕飕的。
玲玲转过脸看着他,小脸上儿全是眼泪,这时候没顾着自己,却是费劲地用小手擦着他的脸。
丁小伟亲了她一口,“没事儿,爸爸没事儿,风太大了。”
玲玲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丁小伟轻轻拍着她的背,“玲玲,你长大了,要懂事。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世上不如你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得学会适应。”
玲玲摇了摇脑袋,更加用力地搂紧他的脖子。
丁小伟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不知道这里离市区有多远,他只希望能快点儿回家。
怀里温暖柔软的小姑娘,是他全部的安慰。只要有这个女儿在,他就有无限的力量,他就永远都不会被打倒。
车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回到家。
丁小伟把兜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司机,一向节俭的他破天荒给了小费。
没关系,他这不是有钱了吗,别管是拿什么换的吧,钱才是最亲最实在的。
其实这样挺完美的。打从一开始,他把周谨行领回家,期待的绝对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他期待的,就是有一天周谨行能给他点儿实惠的报答。
撇开中间那段儿让他糟心的经历,他是求仁得仁,皆大欢喜,他应该高兴才对。
对,应该高兴。
丁小伟的手机还在周宗贤的保镖手里,没办法,他只好去买了个新手机,然后去移动厅把自己的号弄了回来。
手机里空空如也,一个联系人都没有。
这样反倒清闲,免得里面上百条跟周谨行的腻歪短信,一时删都删不完。
可是大家都在放假,他和玲玲关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
他没有詹及雨的电话,于是干脆带着玲玲直接去了小詹家。
小詹一开门还吓了一跳,“哎,你们不是回老家了吗。”
丁小伟笑笑,“是啊,这不回来了吗。”
“才呆了这么几天?”
“嗯。”丁小伟不想多说,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买了好多东西,咱们吃火锅吧。”
小詹笑得可开心了,“好啊好啊,赶紧进来,你不在,我都无聊死了。”他一把把玲玲抱了起来,“哎哟我的乖玲玲,今天真漂亮,穿新衣服啦。”
三个人笑呵呵地进了屋。
吃完饭丁小伟帮着收拾的时候,小詹就说,“丁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哦,什么事儿啊。”
“我家里人还是想让我复读,说我不能一辈子当城管。现在正好有个机会,我要是同意,能直接插班,就不用等明年了,可我拿不定主意。你不知道,我爸妈看说不动我,动员了我哥我姐我七大姑八大姨轮番儿给我打电话,我都烦死了。我现在也挺犹豫的,你给我出出主意呗。”
“这是好事儿啊,我觉得你应该复读。”
詹及雨噘着嘴,“你也觉得我该复读啊……可是我一想到高三那日子,我就打怵,再让我来一遍,真是要命。”
“左右不就一年吗,熬出头就好了啊。你爸妈说得对,你不能一辈子当城管,考上大学才能找个好工作,将来才能有出息。”
小詹撇了撇嘴,“什么是有出息啊,我觉得钱吧,够花就行。关键是得有个真正喜欢的人跟自个儿在一起,那日子过得才叫美满。”说完还冲丁小伟暧昧地眨巴眨巴眼睛。
丁小伟笑道:“你这可够洒脱的了,不怪你,我十七八岁的时候,身边好多人都这么想,好傻好天真哈。”
詹及雨不服气地说,“我再过十年,也这么想。”
“行,不跟你犟。不过说真的,丁叔劝你回去读书。将来你真处对象了,能给对方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是不是生活更美好?”
詹及雨低着头想了想,“我听你的,我去复读。”说完抬起头冲丁小伟一笑,“丁叔,你跟我好吧,你要跟我好,我就有动力好好读书,找好工作,以后赚了钱都给你。”
丁小伟“切”了一声,“等你真能挣钱再说,空头支票我才不要。”
詹及雨眼睛亮了亮,“那要是真有那一天,你会跟我好吗?”
丁小伟拍拍他脑袋,“你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詹及雨有些兴奋道:“丁叔,我去复读也还在这个城市,不回老家,我们还能经常见面。”
“那太好了。”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然后我还报这儿的大学,我肯定不离开你。”
丁小伟微笑看着他。
没有谁会真正离不开谁,不过这种话听起来,总是让人心喜的。
詹及雨很快就又回到了学校。
除了平时来找丁小伟的孩子从一身他穿着别扭的城管服换成了很合身很青春洋溢的校服,日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依然朝九晚五,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那张支票,他还没动。他眼下也不缺钱,那玩意儿应该是没有保质期的吧。
可是一直这么放着,他又有点儿不安心,毕竟真金白银没拿到手,什么都是空的。
有一晚上他翻出来了,摊在面前看了好久。
然后拿起笔,开始犹豫该填个多少。
要照周谨行那身家,他填个几百万完全不算个事儿,可惜他没那个胆子。
他丁小伟天生也不是个干大事儿的人,让他一下子敲人家几百万,想想都手软。
综合了一下周谨行在他家住的半年,他为他花出去的钱,应该一两万是有的。丁小伟犹豫来犹豫去,最后一咬牙,一狠心,填了个十万。
人家花了他一两万,他敲出来十万,想想是值了。
填好之后,丁小伟盯着支票上周谨行的签名看了很久。
尽管这名字很可恨,可是这字写得真是好看。
周谨行,周谨行,周谨行……
丁小伟拿手指摸着已经干涸了的笔迹,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天丁小伟回家的时候,碰上了个让他颇为意外的人,其实并不是碰上,而是对方就站在他家楼下。
丁小伟走近的时候,那个个子娇小,打扮时尚的女人,缓缓摘下了墨镜,默默地看着他,轻声道:“小伟。”
丁小伟一时如鲠在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江露。”
他的前妻。
玲玲晃了晃他的手,抬脸看着他。似乎对眼前的女人又熟悉又陌生。
江露走了两年后,虽然偶尔会给玲玲打电话,也会汇钱,但是见面,却还是第一次。
丁小伟心里有些难受,慢慢蹲下//身,对玲玲说,“玲玲,这是妈妈,还记得吗?”
江露眼圈儿立刻红了,控制不住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玲玲。
玲玲似乎有些抗拒,却不敢动,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爸爸。
丁小伟叹了口气,“玲玲,是妈妈啊。”
玲玲打着手语,“你是妈妈吗?”
江露求助地看向丁小伟。
丁小伟说,“她问你是不是妈妈。”
江露连忙点着头,“是,我是妈妈,玲玲,是妈妈。”说完忍不住抱着玲玲哭了起来,玲玲小嘴一撇,眼泪也掉了下来。
丁小伟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是江露做的饭。丁小伟好久没吃过她做的东西了,觉得她手艺进步了很多,就夸了她两句。
江露露出一个略显寂寞的笑容,“平时没什么事儿,就在家研究研究好吃的。”
丁小伟笑道:“那是,你现在是阔太太,清闲时间有的是。”
说完之后,看江露脸色一变,丁小伟也有些后悔。他并非故意想说这么酸的话,实在是面对着跟有钱男人跑了的前妻,正常人都淡定不下来。
吃完饭丁小伟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江露和玲玲说话,还得靠他翻译。
晚上玲玲睡了之后,两个人才有单独说话的时间。
丁小伟这才问出他憋了一晚上的问题,“怎么突然就来了,电话也不打一个。”
“有事儿路过,顺道就来了。”
丁小伟心里不太舒服,“看女儿还得顺道?”
江露微微低下头,“其实早就想来了,只是……”
丁小伟也能想象她只是什么,也就不想再问了,换了话题道:“你给我妈寄钱了?”
“嗯。”
“你以后别寄了,我妈不要,都汇给我了。”
江露苦笑了一下,“给谁也都一样。”
“那个谁,对你挺好的?你一下寄了那么多钱。”
江露微微一怔,眼神有些闪躲,“还、还挺好的。”
丁小伟对于她是真好还是假好也没兴趣。两个人走到今天这步,其实已经无话可说了。
随便聊了两句,丁小伟把卧室让给她,自己抱着被子跑客厅睡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碰他脸,他觉得痒,就顺手抓了抓,一抓就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丁小伟一下子醒了,黑暗中只看到一对明亮的眼睛,近在咫尺。
丁小伟腾地坐了起来,其实有一半是吓的。
“江露?你干什么?”
黑暗中他闻到女人身上撩人的香味,紧接着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他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小伟……”
丁小伟一时愣在当场。
其实是个男人,都肯定意yin/过跟有夫之妇偷情,只是当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的关系从合法夫妻堕落到了偷情,这个得有多博大的胸襟,或者说是多粗的神经,才能坦然接受。
反正丁小伟是接受不了,就好像本来拿着自己的东西招摇过市,却被人乱棍打成偷鸡摸狗,他凭什么呀!
丁小伟想也没想就推开了怀里的软玉温香,一下子跳下了沙发,冲到墙边打开了灯。
两双眼睛都因适应不了突然而来的亮光而紧紧闭上。
只不过一双很快就睁开了,一双不敢。
丁小伟闭着眼睛靠着墙,沉声道:“江露,我不是跟你装正经,我也很久没跟人睡了,我也挺想的。你看我现在不敢看你,我是怕我控制不住。可是你听着,我就是出去花钱叫鸡,我也不能跟你睡。你不用觉得难受,我这话不是埋汰你,我只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本来咱俩是正正当当的,如今却变成了我是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江露,我真心爱过你,即使你不要我了,我还是得承认我爱过你。可你不能不要我了,回来还想跟我干,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有那么贱吗。”
他其实想说是不是那老头满足不了你,你回来找我。可是这么恶毒的话,即使是现在他气得不轻的情况下,也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他还没说完,已经听到了江露克制不住地哭声,“小伟,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你,我真的想你。”
丁小伟心里一酸,“你想不想我,事情都这样了,你就别给彼此添堵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好好过我的,这两年多不都是这样的,以后也是这样的。”
他闭着眼睛,听到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江露站到了他面前,摸了摸他的眼睛,“你睁开吧。”
丁小伟这才睁开眼睛。
江露哭得双眼通红,衬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看上去很是惹人怜爱。她拢了拢头发,“小伟,你陪我说说话吧,已经很久没人陪我说话了。”
丁小伟跟着江露进了卧室。他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跟一个对他有那个意思的女的盖棉被纯聊天,真是纯聊天。
江露断断续续地给他讲着自己的生活。
丁小伟才知道,她过得也不好,她那么要强的女人,会在前夫面前承认自己过得不好,那该是多么需要倾诉了。
原来那个男人到现在也没跟她正式结婚,他真是想不明白跟自己离了婚去给别人当二奶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两个人不知不觉都睡着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丁小伟没有压力地一直睡到天大亮,最后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一看,江露已经不在床上了,他套上睡衣起身去开门。
刚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江露正系着围裙,已经把门打开了。
开门的一瞬,詹及雨愣住了。
他想不到丁小伟家里会突然多了个女人,要不是屋子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还以为走错门了。
丁小伟很是尴尬,看着孩子震惊的眼神,知道他肯定误会了。
他赶紧走了过去,“江露,这我朋友,小詹,你进来吧。”
詹及雨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江露,眼里流露出受伤的神色。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地上一扔,扭头就跑了。
丁小伟也没多想,赶紧追了出去,在楼梯口把孩子拽住。
丁小伟都给气乐了,“小祖宗哟,你唱哪出啊?跑什么跑?”
詹及雨红着眼圈儿看着他,“你都带女人回来了,我跟着掺和什么呀。”
丁小伟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墙根处,压低声音道:“你他妈给我小声点儿,听了多叫人误会啊。那是玲玲妈妈,回来看孩子的。”
詹及雨打开他的手,“那你们要再续前缘了是不是。”
丁小伟皱眉道:“你瞎说什么,再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詹及雨嘴一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丁小伟刚想宽慰他两句,已经被狠狠推了一把。
孩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丁小伟叹了口气,只好回屋了。
吃饭的时候,江露给玲玲洗脸洗手,眼神尽是温柔。
丁小伟本来想提醒她这些让孩子自己做,可是后来想想算了,俩人亲近的机会,也实在少得可怜。
“你打算呆几天?”丁小伟随口问道。
江露愣了愣,笑道:“赶我呢?”
“没那个意思,问问。”
“明天晚上走。”
丁小伟挑了挑眉,“难得来一趟,不多呆几天?从上海过来也不近啊。”
江露低下头,“家里也有事。”
丁小伟“哦”了一声,“以后没事儿多回来看看孩子,孩子都不认识你了。”
江露眼圈一红,“嗯。”
“还有,你要闲着没事儿,把哑语学一学吧。”
江露放下碗,背过脸去,抹了抹眼睛。
丁小伟皱眉道:“说一下,你哭什么呀。”
“没什么,你说得对,我这两天也在学呢。”
两个人当着孩子的面儿,也没什么话可讲。两年恋爱,三年夫妻,如今落到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境地,丁小伟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江露星期天晚上要走,玲玲哭着拽着她的袖子不让走,江露就抱着她哭,丁小伟这大老爷们儿都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坐沙发上抽烟,恨不得把耳朵关上。
一个人活到三十多岁,不说死别吧,生离肯定是经历了不少了,再难受,也能挺过去。
但是玲玲不一样,每一次分别,她都打从心底地伤心。
他想到周谨行,再想到江露,就心疼他的女儿心疼得厉害。
他又萌生了给玲玲找个妈的想法,一个能跟他正经过日子,不会说走就走,不会伤孩子心的妈。
最后江露还是走了,顶着一张哭花了妆的脸。
丁小伟哄着玲玲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他一看,是江露发的。
“小伟,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玲玲。谢谢你没让我难堪。”
丁小伟默默把短信给删了。
他以前好多次幻想过,有一天江露跑回来求他跟她复合。然后他就解恨地把离婚证摔她脸上,让她滚蛋。
可是现在,尽管他还是从心底里有些瞧不起这个女人,并且怨她,可是如果她真的要求复合,他应该会同意。
要他接受一个抛下他和三岁的孩子跟别的男人睡了两年的女人再回到他身边,他心里除了膈应还是膈应,他一想他的朋友怎么看他,他的自尊心就受不了,他的家人恐怕也接受不了。
可惜他不能只为自己考虑,或者说,他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他闺女的幸福永远在第一位。
她再不济,世界上也只有她是玲玲的亲妈。
江露那天晚上想跟他那个的时候,他着实有些害怕。现在她走了,并且没提出任何想要和好的意思,丁小伟觉得松了口气。
星期一下了班儿,丁小伟接上玲玲,买了点儿好吃的,往詹及雨家去了。
他还记着孩子那天委屈的脸,觉得这么晾着也不是个事儿。
按了门铃,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詹及雨噘着嘴看着他。
丁小伟看了看里边儿,故意道:“有朋友啊,那我先回去吧。”
詹及雨一把拽住他,“你别走……”
丁小伟嘿嘿笑了,“怎么,不生气了。”
詹及雨还是挺不自在的,给他让出门口,“进来吧。”
丁小伟领着玲玲进去了。
进去才发现屋子还坐着个长得特别白净清秀的男孩儿,穿着跟詹及雨一样的校服。
丁小伟跟他打了个招呼,“嗨。”
男孩儿露出个有些腼腆的笑容,“你好,你是丁叔吧。”
“嘿,小詹跟你说过啊。”
“嗯。”男孩儿清透的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打转,最后神色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
丁小伟觉得俩人的气氛怎么就不太对劲儿呢,难道是早恋?
詹及雨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他给我补习的。”然后怕丁小伟不信似的,又加了一句,“老师给分的,两个两个一起学习,我们班都这样。”
丁小伟笑了笑,没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三人都有些尴尬,詹及雨和丁小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那个同学就在旁边儿逗玲玲。
詹及雨在知道玲玲妈妈已经走了之后,想到自己那天的反应,就挺不好意思的。丁小伟抓紧机会挤兑了他几句,两个人又开起了玩笑,气氛缓和了不少。
趁着他同学上厕所的空挡,丁小伟赶紧低声说,“小詹啊,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学习,可不能想些别的分心啊。”
詹及雨涨红了脸,“你瞎说什么呢,他就是我同学。”
丁小伟点点头,“我也没说不是啊,可是你看那孩子,长得挺好看的,人又文静,我不是怕你有想法吗。”
詹及雨一摔筷子,有些气愤道:“你什么意思,我是那样见一个喜欢一个的人吗!他、他……”詹及雨压低声音,“他是对我有那个意思,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你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说完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丁小伟一看要炸毛,赶紧顺着毛摸,“好好好,我开玩笑的,瞎说的啊,我就是希望你好好学习,丁叔知道你肯定能管好自己的。”
詹及雨气呼呼地瞪着他。
这时候那男孩儿出来了,两个人才都装着没事儿一样,埋头吃饭。
那天过后,他和詹及雨似乎是回到了从前那样,还是偶尔吃吃饭,出去溜溜弯儿,只不过有时候那个男孩儿会跟着。
丁小伟倒是挺乐意的,经常跟年轻人在一起,他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而且他家玲玲人见人爱,有帅气哥哥哄着,小姑娘也开心。
眼看就是年关了,这次他早早就准备好了,决定这次一定要回老家。
临走前,他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老太太声音里透着兴奋,说让他跟别人一起回来。
丁小伟仔细一问,才知道这别人,是指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和她的儿子。
丁小伟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小伟啊,你说巧不巧,这转了好几层的关系,我偶然知道了这个人。跟你一个城市工作的,还是咱们老家的,年纪比你大两岁,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你们见见吧。”
丁小伟一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有合适的结婚对象,这是个好事儿。丁小伟甚至觉得要是两个人看对眼儿了,这趟回老家就把婚结了算了。他对爱情的那点儿念想早就给磨光了,如今只想给孩子找个好妈妈,他这辈子就知足了。
双休日的时候,丁小伟给那女人打了电话,两个人约出来见见。
这次见面就他们俩人,没带孩子。
那女人今年三十五,叫容华,在一个大超市当收银的,声音听着挺顺耳的。
俩人在一个茶馆儿见的面。
丁小伟打眼一看她,就觉得还行。
中等身材,五官周正,穿戴有些老气,不过看着人挺老实的样子。
容华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一笑。
丁小伟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俩人开始没什么话说,都挺尴尬的,后来讲到了孩子,话题就多了起来。
丁小伟了解到她生孩子早,孩子都上初中了,是个男孩儿,现在正是叛逆的时候,不太听话,她很头疼,觉得要是有个男的管教着,也许能好点儿。
两人那天聊了不少,都觉得对方挺靠谱,约定下次带孩子出来见见。
丁小伟往家走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惆怅。
如果不出意外,他跟这个女的可能就定了吧。
他们不可能花心思谈个恋爱再浪漫一下,有个合适的对象,赶紧结婚才是正事儿。
只要一想到他要跟一个全然没什么感觉的女人变成夫妻,他就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人生也就是这样了,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轰轰烈烈爱一场,然后再白头偕老的。有个人做伴儿,他就该知足了。
没过几天,他们两个人带着孩子又见上了一面。
玲玲还懵懵懂懂的,但是容华对她很亲切,她本来就是个乖巧的小姑娘,给她颗糖她就能对人笑上半天。
倒是丁小伟对容华的儿子印象不太好。这小子果然是青春期叛逆的典型,好像看谁都不顺眼似的,对丁小伟也是爱答不理的。
不过丁小伟也没有太在意,两个家庭要组合到一起,需要磨合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和容华决定一起回老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在老家摆几桌酒,把婚礼办了。
临走之前,丁小伟决定去找詹及雨。
想到他要跟小詹说他结婚的事儿,他就觉得难受。也不知道孩子会有什么反应,可是他也不可能瞒着。
吃完晚饭后,丁小伟犹豫来犹豫去,把玲玲放家里,自己往詹及雨家去了。
小詹住的地方房子老,楼道晚上不怎么照得到月光,再加上灯泡坏了,丁小伟只好摸着黑上楼。
正往上走着,突然就听到有人喘气的声音。
丁小伟一听这声儿就知道不对劲儿了。
他想先下楼等等,避开这段儿,可惜他脑袋已经忍不住抬起来往上看了,楼梯上啃得正欢的两个人被惊到了,也正往下看。
三双眼睛立刻在黑暗中交汇了。
丁小伟有些尴尬,转身就下楼。
詹及雨叫了一声,“丁叔!”也跟着跑了下来。
丁小伟不明白他还追下来干嘛。
詹及雨绕到他身前,路灯下照得他的脸色相当难看,他有些着急地看着丁小伟,“丁叔,我……”。
丁小伟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嘿,你别落下学习啊。”
詹及雨哭丧着脸,“丁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试试。”
丁小伟叹了口气,“我理解,你这个年纪,没有不对这些事儿好奇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詹及雨吸了吸鼻子,“丁叔,你是不是再也不会考虑我了。”
丁小伟揉揉他脑袋,“你别把心思放我身上了,你跟你那同学多好啊,年纪也合适。就是注意别耽误了正事儿,等考上了大学,你们有的是时间谈呢。”
詹及雨难过地看着他,“我是因为你,才想考大学呢。”
丁小伟道:“考大学是为了自己,不为别人。”丁小伟狠了狠心,道:“小詹,丁叔这次来,跟你说两个事儿。”
“你说。”
“过年放假,我要回趟老家……然后,丁叔要结婚了。”
詹及雨一下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想说话,最后却没说出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丁小伟就怕碰到这样的情况,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摸着他的脑袋直叹气。
孩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抱得死紧,却自始至终没有说出任何类似“你不要结婚”的话。
连他自己也知道,他对丁小伟的喜欢,跟丁小伟对家庭,对女儿的责任感相比,孰轻孰重,高下立见。
就算他说“不要结婚”,也不可能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让他的丁叔为难。
他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临,没想到比他想得还快,他觉得自己对丁小伟的热情连一半都没耗尽呢,却被迫失了恋,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丁小伟拍着怀里的人有些单薄的背,心里也很不好受。
丁小伟找时间跟玲玲聊天,问她喜不喜欢容华阿姨。
玲玲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的爸爸,好半天才比划道:“她是新妈妈吗?”
丁小伟有些尴尬,也不知道现在学校都教些什么,孩子怎么什么都懂了。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吧。”
“爸爸喜欢容华阿姨吗?”
丁小伟愣了愣,又点了点头。
“她没有妈妈漂亮,也没有周叔叔漂亮,也没有小雨哥哥漂亮,妈妈身上还是香的呢。不过爸爸喜欢的话,玲玲也喜欢。”
丁小伟有些感动,摸着她的头说,“爸爸希望有人能好好照顾玲玲。如果容华阿姨对玲玲不好,或者小哥哥欺负你,一定要告诉爸爸。”
玲玲乖巧地点了点头。
丁小伟和容华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
两个人都买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丁小伟提着。坐上火车后,容华看着他直笑。
丁小伟问她笑什么。
容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个男人是不一样,我们娘俩平时回家,都不敢带这么多东西。”
丁小伟也笑了笑,这话很能满足男人的自尊。
相处时间久了,他就对容华愈发满意。这是个很细心的女人,对玲玲也很照顾,而且勤加持家,是妻子的合适人选。
容华的儿子随了母姓,叫容嘉。这小子也并没有丁小伟想象中那么难搞,多聊了几句后,他发现孩子就是脾气有点儿倔,青春期浮躁叛逆,其实心眼儿倒是不坏,有什么好吃的也都先给玲玲,对他也挺客气的。
四个人回到家后,受到了丁家一众亲友的热烈欢迎。
丁小伟搂着久违的爹妈,眉开眼笑。
这次回来不仅是过年,更有丁小伟和容华梅开二度这件喜事儿。
年前几天两家老人亲戚见了个面,都还挺投缘,一来二去就把事儿给敲定下来了。丁小伟和容华决定先去把证领了,选在大年初一摆几桌酒,双喜临门。
丁小伟临走前把周谨行给他的那张支票兑现了,腰包里瞬时多了十万块钱,他心里觉得踏实不少。
丁小伟和他爸妈商量了一下,给了容家五万块钱的彩礼。
本来这二婚是不用有这么多说头的,但是丁小伟和他爸妈都觉得以后日子长着呢,还是不要亏待人家。
容家对这个女婿愈发满意,一个劲儿地夸他人长得好,还有本事,把丁小伟弄得都不好意思了。
丁小伟和容华趁着民政处的人还没放假,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丁小伟拿着那个红色的小本儿,心里感慨不已。他忍不住偷偷看了看容华,看她平凡的眉眼,看她温和的气质。
他心里除了别扭,还有些陌生。
这就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了吗?丁小伟一瞬间感到了迷茫。
三十儿晚上,俩家一起过得年。亲朋好友都到了,满满一大屋子的人,好不热闹。
丁小伟敬了几杯酒之后,趁着上厕所的空挡,给老板同事和几个朋友都发了贺年的短信。
翻着联系人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詹及雨的名字。想到自从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过联络,他决定给孩子打个电话。
可惜电话响了好久,那边儿都没接,丁小伟有些失望。
他想孩子也许还在闹别扭吧。他是真的很喜欢詹及雨这个小朋友,可是如果他因为自己结婚了就不打算再跟他联系了,他也没有办法。
丁小伟挂了电话,在厕所站了半天不想出去。
出去又得喝酒,他有点儿喝怕了。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丁小伟想也没想地按了通话键,“喂?”
对比他这边儿劝酒吆喝鸡鸣狗叫鞭炮炸得漫天响的吵杂声,电话那头异常的安静,安静到了丁小伟怀疑这电话那头是不是在中国,在这个时候的中国,有哪里会这么安静。
见那头没说话,丁小伟奇道:“喂?哪位?”
“……丁哥。”
丁小伟只觉得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接到周谨行的电话。
他第一反应是想把电话挂了,可是又觉得那么做好像自己怕了他一样。于是捏了捏大腿,强迫自己醒了几分酒,开口道:“哟,周老板。”
周谨行苦笑了一声,“丁哥,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丁小伟觉得有点儿冷,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周老板这时候不陪老婆,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周谨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个人过年有点冷清,想……想听听你的声音。”
丁小伟忍不住想笑,却笑不出来,但他确实觉得解恨。
他心想,一个人过年也是你活该,把自家人都得罪光了,现在跑他这儿找什么人间温情,他又不是暖宝宝。
“我声音没什么好听的,没事儿就挂了吧,我那边儿好几桌子人等着我呢。”
周谨行沉默了一下,问道:“丁哥,你过得好吗?”
“好,怎么不好。明天是老子大喜的日子,我现在别提多高兴了。”
电话那边又陷入了沉默,周谨行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要,结婚了?”
“是,我老婆跟你老婆那是没法儿比,不过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好女人,你今天电话打得巧,就顺道跟我说句新婚快乐吧。”
说完话,他就等着,等着周谨行对他说“新婚快乐”,然后自己就能彻底死了心。
只是他还没等到,电话已经被周谨行挂断了。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盲音,丁小伟觉得痛快,真他妈痛快。
他不想深究周谨行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是良心发现,还是缅怀旧情。总之让周谨行知道自己过得很好,再对比周谨行过得似乎不太好,他就安心了。
大年初一,两家热热闹闹地办了几桌酒席,请了些亲朋邻里,就算把婚给结了。
丁小伟这天又喝了不少酒,整天都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到了晚上,他借着酒劲跟容华做了。
那感觉也说不上是好是坏,他至少庆幸自己还能跟女人做。只是手下皮肤的触感不够紧实有弹性,声音味道感觉统统不对劲儿,他觉得兴味索然。
容华倒是挺满意的样子,抱着他说了不少夫妻间的话,然后累得睡过去了。
丁小伟套上衣服,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抽了一宿的烟。
对于都已经经历过一次新婚生活的两个人来说,第二次实在没有太多激情和新鲜感了。两个人就像寻常夫妻一样,给家里做做饭,陪父母唠唠嗑。
新年的假期过得飞快,再过两天,就得回去了。
丁小伟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时光时,意外接到了詹及雨的电话。
丁小伟挺高兴的,“过年好啊。”
詹及雨的声音却不如平时那么欢快开朗,反而低沉吓人,有气无力,“丁叔……”
丁小伟吓了一跳,“小詹,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詹及雨没回答,而是直接道:“丁叔,你帮我个忙行吗?”
“你怎么了?”
“你能借我五千块钱吗?”
丁小伟有些紧张,“你到底怎么了,钱我能给你,但你得跟我说说,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大事儿,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说……”
“不行。”丁小伟沉声道:“你现在就跟我说。”
詹及雨被逼得没法了,只好道:“我、我跟人打架了……没什么大事儿,但是我不敢让家里知道,我钱也不够,我和我同学,都在医院呢……丁叔,你借我点儿钱吧。”
丁小伟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你个小孩崽子不好好学习,跟人打什么架!这大过年的,你父母要知道了得闹心死了!”
詹及雨声音带着哽咽,“丁叔,你别说我了,你要是不愿意帮我就算了。”
丁小伟那个来气,“放屁,我能不帮你吗!你在哪个医院呢?我现在先给你汇钱,然后我回去找你去。”
“丁叔,你不用回来了,你好不容易回趟家……而且,你、你不是刚结婚……你别管我了,你给我钱就行了。”
“你别废话了,我肯定得回去,你都这样了我在家还呆得住吗。”
孩子感动地叫了一声,“丁叔……”
丁小伟扭头就把事情和他爸妈还有容华说了,然后就坐火车回去了,下了车连家也没回,直奔了医院。
到了医院,他一看到詹及雨就气得眼睛都红了。
孩子给打得鼻青脸肿的,软趴趴地躺在床上,看上去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丁小伟又心疼又来气。
詹及雨一看到他,委屈地叫了一声,“丁叔。”
丁小伟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小傻逼,就你这小身板儿还跟人打架。伤着哪儿了没有?骨头怎么样?内脏怎么样?”
詹及雨摇摇头,“没大事儿,没伤着骨头和内脏……就是一时下不了床。”
丁小伟骂了一句,“该!还敢不敢惹祸了!”
詹及雨委屈道:“我没惹祸,是那个畜生欺负我同学!”
丁小伟见他确实没什么内伤,就是打得见不了人,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他拽了长椅子坐到他旁边儿,“怎么回事儿?”
詹及雨的神情不太自然,眼神有些闪躲,“我那天和杨洋出去玩儿,在一个夜总会门口,有个人喝醉了,非要让杨洋陪他,然后我就跟那个人打起来了。”
丁小伟直觉他在撒谎。
杨洋就是跟詹及雨好着的那个小男孩儿,丁小伟一想到两个人大晚上跑夜总会附近玩儿,就觉得不太对劲。
丁小伟“哼”了一声,“没那么简单吧,你是不是跟我撒谎呢。”
詹及雨脸一红,“没有,反正是那个人先欺负杨洋的。”
丁小伟还是不信,总觉得有什么隐情他不肯告诉他,但是无论他怎么问,孩子的嘴真叫一个严实,一口咬定就是他说的那样。
最后丁小伟也火了,给小詹处理了下住院的事儿,就先回家了。
如果真是普通的争风吃醋,丁小伟也懒得管他。哪个男的这辈子没因为争风吃醋跟人打过架,人生都不算完整,左右没打出什么大毛病来,就当给他个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