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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小太监的声音让朱由检有些不喜,做事毛毛躁躁的,自己身边怎么净是这种人服侍?宫里没几个可用的太监了吗?
“抽风了!陛下在里面还敢这么大声喧哗!”王承恩见朱由检面露不喜立刻呵斥这个小太监,实际上这也是为了这个小太监好,王承恩骂过了,朱由检也就不会再额外处置了。
这小太监感激的看了王承恩一眼,随即说道:“陛下,张首辅找您来了。”
“张好古?找朕作甚?”朱由检还有些没搞懂张好古为什么会主动来找自己,毕竟自己登基后,张好古可都是除了上朝就是在内阁办公,武英殿压根就不来。
可在天启朝时,这武英殿简直就是张好古第二个家。
如今张好古竟然主动来找自己了,这难道是想开了打算投靠自己?
朱由检脑子里一时间闪过万千念头,而门外已经传来了张好古的声音:“不用禀报了,本阁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张好古便走了进来,王承恩本来想斥责张好古不守君臣礼法,君前失仪,但想了想还是默默退到一边。
莫说王承恩了,其他的太监宫女也都是乖乖退到一边,低着脑袋。
这让朱由检脸色无比的难看,大明天下不听他这个皇帝的话也就算了,可皇宫按理说应当是皇帝的自留地吧?
为什么这里的人敬畏张好古?!
头戴七梁金线乌沙冠,穿着朱红的四爪无角蟒龙服,张好古神情平静,立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感觉。
“张,元辅所来何事啊?”朱由检临了还是改了口吻。
“臣只是想问问陛下,为何要放了那东瀛的明正还有那些东瀛贵族。”张好古说道。
朱由检一皱眉:“就因为这个?区区几个蛮夷臣子,放回去又能如何?大明乃礼仪之邦,他们已经心悦臣服,让他们回去宣扬大明的恩德仁义有何不可?”
“更何况东瀛孤悬海外,与大明何利?”
张好古看着朱由检,他打一开始就瞧不上朱由检,眼下更是瞧不上朱由检,朱由检政治灵敏度有,但不多。至于战略大局观?他一个连睁眼看世界都做不到的皇帝,有什么大局观可言?
大权在握十七载,换了那么多首辅和地方督抚,砍了那么多人脑袋,内阁大学士凑了新军半个连,可他做到了什么吗?
在他兄长在位时,哪怕嬉戏玩闹还能坚持下去的大明,生生让他给玩崩了,就这还给他兄长上熹宗的庙号,他也配!
看着朱由检,张好古忽然有些心累,他不打算再教导一个新的皇帝了,耗费数年苦工教导一个皇帝的结果,张好古已经尝试过了。
“唉...”
张好古叹了口气:“先帝与臣日夜谋划,才为大明夺得海外之地,东瀛之地,有口三百余万户,堪比南洋,其更是东出之国,可助大明东出大洋,拓展海外。”
“大明不仅要下南洋,还要出东洋,遍交诸国,勘察寰宇。陛下有想法是好事,但希望以后多与臣沟通一下。”
朱由检瞪大了眼睛:“朕下旨,还要经过你同意?”
张好古平静的说道:“未经内阁附署盖章的圣旨,乃矫诏,朝廷自然不奉行。”
“不过陛下也大可放心,臣已经命锦衣卫去追回明正等人了,断不会让陛下的一次失误坏了大计。内阁还有诸多事务,臣先告退了。”
说完,张好古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而武英殿内的太监宫女们更是深深的把头埋下。
朱由检直到目送着张好古出了武英殿,这才勐地拍了桌子:“他在威胁朕!朕才是大明的皇帝!张好古怎敢如此对朕!这是欺君!奸贼!奸贼!”
王承恩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小声劝道:“陛下,陛下,小心慎言,隔墙有耳啊!”
“朕难道怕他吗?!”朱由检大吼一声,随即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该死的奸贼,这个活曹操,朕迟早有一天要...”
说着,朱由检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而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低着脑袋,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傍晚,张好古刚离开内阁,在午门就碰到一个小太监,二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一张纸条就送到了张好古手中。
卢象升和张瑞图看见了什么,当装作没看到,一行人离开皇宫后,直接到了张好古家中。
这时张好古才展开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笑了笑,随即将纸条引燃,看着其化作灰尽。
“宫里有什么消息了?”张瑞图问道。
张好古轻笑道:“陛下说我是活曹操呢。”
张瑞图一皱眉:“陛下对我们偏见颇深,宝瑞,我们要早作准备了。”
“建斗如何看?”张好古又看向卢象升。
卢象升说道:“目前我们占据优势,新政依旧可以维持,但今上在位,其亲信和旧党就会源源不断出现,毕竟他是皇帝。此消彼长下,新政又可维持多久呢?”
是啊,新政又能维持多久呢?
而新政若是消亡了,新党又还会存在吗?
“宝瑞,我们要早做打算,如果不能及时行动,倒时后悔的可就是我们了。”张瑞图说道。
张好古摇了摇头:“现在啊,皇帝把我当作曹操,有人把我看做王莽,也许还有人觉得我是要做霍光。”
“那宝瑞打算作何?难不成是周公?”卢象升问道。
张好古哈哈一笑:“什么也不当,曹操也好,王莽也罢,霍光也好,周公也罢,这些英雄枭雄们,与我们太远了。如今之张好古,就只是张好古罢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张好古,就是在下了。”
正说着,黄宗羲走进来:“明公,田都指挥传来消息,已经截下了明正等人,几个东瀛武者想要反抗被就地格杀。”
张好古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事。看来是我们大明的动荡已经影响到外面了,新君初立,东瀛就有些人不太安分了。”
“宝瑞,今日行事,明日朝堂上必然有诸多攻讦,你要小心啊。”卢象升提醒道。
张好古一脸的云澹风轻:“那些攻讦也好,诋毁也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要承受这些。”
“那些宵小之辈我不在乎,如今之局势,已经应了那句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诸位尽可安心,我深知此刻之我不仅仅代表一人。”
翌日早朝,果然有人借机生事,直言张好古跋扈猖狂,目无君臣,要求朱由检惩戒张好古。
然而不等朱由检发挥,就有新党之人站出来反驳,双方争论之后,新党官员倒是拿出不少证据来证明那几个旧党之人皆是贪赃枉法之徒,当场就被张好古给命人拿下去审问。
而张好古如此果断的行动,也是让文武百官看到了张好古和新党的变化,如今的新党,已经越来越有主宰朝堂的声势了。
虽然新皇登基,但新党如此势大,皇帝又能奈何呢?
关于张好古是否跋扈最终不了了之,朱由检不甘心又旧事重提,将川蜀百姓害死蜀王一事提出来,要群臣拿出一个意见来,如何处理川蜀百姓,还有如何处理那平叛的将领郎平宇等人。
而张好古毫不客气的直言:“处理?为何要处理川蜀百姓?百姓何错之有?”
“此事首错在蜀王,其次在川蜀那些贪赃枉法之人,百姓如何有错?而郎平宇平叛有功,不费一兵一卒即平定川蜀百姓起义,安抚五十万百姓,不消说论功行赏,还要对其申饬。这天下还有这般道理?”
“张首辅!此乃朝堂,你怎么如此目无君上!”一个御史站出来呵斥道。
张好古瞥了眼那个御史:“本阁,是先帝钦命的辅政大臣之首,又是内阁首辅,当朝太师、太傅,自当教导陛下治理天下的道理。天下大事,莫过于民生,百姓安定,则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则国家兴旺。”
“本阁教导陛下爱民,难不成有错?”
“田御史,你也知道此乃朝堂之上。本阁说话的时候,哪有你插话的地方!”
这个姓田的御史被张好古一句话说的不敢再出声,连忙退回队伍里。
张好古侧身缓缓扫视群臣,新党官员被张好古看到自然是昂首挺胸,而那些旧党官员,朱由检的亲信,和新党中那些摇摆不定想要投靠新皇的人,自然是心虚的低下了头。
“先帝在位时,委任本阁总理朝政,本阁与先帝兢兢业业十载,方有大明百业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商贸繁荣。新政新法之下,四海归心,八方纳服,天下万国无不以朝贡大明为荣,大明天兵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乃有天启盛世,大明中兴。”
“今先帝刚刚仙去,陛下才登基未久,朝中便有奸贼宵小借机生事,妄图搅乱新政,坏掉新法,恢复旧制。”
“本阁是不是可以认为,有些人觉得大明中兴是错的,天下太平是错的,非要民生多艰天下穷困才能彰显有些人的尊贵来?”
“本阁告诉那些人,新政新法,非是酷吏苦民之法,乃是富民强国之法,本阁只要在朝一日,只要本阁还是这大明的首辅,是大明的太师、太傅,新政新法就会一直实施下去!”
“诸君可曾明白。”
张好古的声音清朗,语调平缓,奉天大殿内回荡着张好古的声音,让群臣不由自主的低头,哪怕是高高在上坐在皇位上的朱由检都不敢作声。
“臣等明白。”群臣微微躬身表示对张好古的尊敬。
同时所有人内心都浮出了一个念头,如今的张好古,张相爷,已经是大明的实权宰相了吧?
自太祖废宰相以来,大明朝再次出现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宰相了,不同于一般内阁首辅那皇帝赋予的秘书职权,这是真正能总理朝政的相权。
而已经有了宰相之实的张好古,下一步会如何做?
当霍光?当尹尹?
“诸位,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奏?无本奏就退朝吧,退朝吧。”朱由检说着,迫不及待的宣布了退朝。
散了朝,群臣默默看着朱由检有些落荒而逃的离开奉天殿,随后是张好古捧着玉笏,率先而行,张瑞图、卢象升两位内阁阁老,周遇吉、韩耀威两位当朝大将紧随其后,新党的官员将领逐一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离开奉天殿。
这是张好古第一次公然在朝堂之上宣布自己总理朝政,也是第一次向世人宣布新党的权威,上至朱由检,下至群臣,都感受到了如今新党那庞大的不可阻挡的力量。
“太冲,宁人,去通知所有在京的同仁,我们有必要开个会了。”张好古已经开始另做打算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大同书院和新党更紧密的组合起来,然后形成一个新的组织。
公元一六三四年,大明崇祯元年,张好古召集了所有在京的新党同仁召开大会,并把会议地点选在了西苑的一处园林之中。
新党在京的官员将领,商贾文人齐聚此地。
包括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张瑞图、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卢象升、工部尚书徐光启、山东总督袁应泰、甘陕总督史可法、浙江总督谭勇、河南总督周进勇、江南总督汪文言、湖南总督黄立清、湖北总督袁可立、辽宁总督袁崇焕、吉林总督程文运、黑河总督曹文昭、漠南总督陈亚万、漠北总督郑弘、东瀛处置使赵玉琪、新军大将军周遇吉、王大山、韩耀威、方云出、孙元化、戚元功等诸多人参加。
大明二十四省总督共有一半参加,而大将军和各镇督抚更是近乎全部参加。
这些人本来在京师滞留了一个月都打算离开了,但一听说张好古要召开会议,所有人都暂缓了脚步留了下来。
张好古和这些新党的高层中坚们畅聊时局,讨论日后的发展,并确立下来,将大同书院和革新党重组合并,改为大同社,纲领就是天下大同。
日后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新党了,尽是推崇新政,实行新发,追求实学,推动进步,睁眼看世界的大同党人。
此次大会张好古的威望和其聚集起的声势,让在皇宫里的朱由检感觉无比的忧虑,张好古一句话,大明天下一半就为之动荡,这天下到底还是朱家的吗?
而钱谦益听闻后更是深叹了一口气,这新党也好,大同党也好,势力这么大,他怎么与之抗衡?日后看来还是要和皇帝多多合作了。
大同社和大同党弄得声势滔天,皇帝忌惮,百官忧虑,就连大同社内部都有一些声音:既然如今我们已经有了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干脆架空皇帝或者直接废掉皇帝呢?
不然等到皇帝日后掌握了实权,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对于这些声音,张好古都是一笑而过,他难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吗。
当大同社宣布成立,革新党正式改为大同党,大同书院也成为大同党人的摇篮后,朱由检最近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在宫里也很少发怒了,生怕被人抓住点什么踪迹,自己这个皇帝就莫名其妙失足落水。
同时朝廷事务也开始全面向大同党转移,张好古、卢象升、张瑞图为首的大同党人彻底接管内阁开始接手大明的所有军政要务。
也就是在这一片欣欣向荣,眼看着大同党人就可以凭借朝廷内阁和外部督抚架空皇帝,让朱由检老老实实在宫里当他的紫禁城天子时,魏忠贤找到了张好古。
“魏公公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这些时日你可是忙得很啊。”张好古说着,给魏忠贤倒了杯茶,“我这的茶叶可没宫里的好,魏公公凑合着喝点吧。”
魏忠贤端起茶盏嗅了嗅,随即笑道:“张师傅又在拿我寻开心,这茶叶是四川那株茶树上的吧?这宫里想要都还没有呢。世人都说张相爷是大明历朝以来第一相,权势滔天,什么都有呢。”
张好古抿了口茶:“我若是真的什么都有,那倒好了。你我也不用弄这些虚的,说吧,来找我到底有什么想法?”
魏忠贤默默放下茶盏:“张相爷,我想颐养天年了。我老了,也该去陪皇爷了。侍奉了皇爷这么些年,皇爷一走,奴婢还剩下什么?眼下张相你受皇爷重托,而奴婢夹在你和新君之间,里外不是人啊。”
“奴婢在宫里也呆够了,眼下就想着回到家乡那个山坳里。这些年奴婢也攒了一些金银,家里也有一些田,奴婢想回去当个富家翁了。”
张好古点了点头:“从你当日没参加我们的大会我就知道,你想退了。”
魏忠贤苦笑道:“张师傅,奴婢不是你,奴婢是宫里的人,是皇爷的人,你弄得那好大的声势,奴婢怎么敢去啊。眼下,奴婢真的累了,不想掺和了。”
张好古看着魏忠贤,笑了:“我弄得那好大的声势,魏公公啊,你可曾想过,你想退,他想退,都想退,可退得了吗?”
“我身上担着的担子份量,我自己清楚,如今我是逆水行舟,负重攀山,只可进不可退。而你,魏公公,你身上已经被打上了先帝的烙印,被打上了我们这一系的烙印,你想退,就真的能退了?”
“谁都想金盆洗手,可魏公公,如今你掌握司礼监,我握着内阁,我们才能安全,你若是退下来,那么率先出事的必然不是我,而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