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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以升
(1896 - 1989)著名桥梁学家。字唐臣,江苏镇江人。1916年以唐山路矿第一名的成绩,被清华学堂公费保送留美,成为研究生。1919年,24岁的茅以升毅然回国。
1933年至1937年,茅以升主持修建我国第一座公路铁路兼用的现代化大桥——钱塘江大桥。经过5年的努力,终于将现代化的钱塘江大桥建成。1957年,由他主持修建的武汉长江大桥建成,总长1670.4米。大桥将京汉铁路和粤汉铁路衔接起来,成为我国贯穿南北的交通大动脉。1982年美国国家科学院授予茅以升外籍院士称号。
我童年生长于南京,在1911年北上投考唐山路矿学堂之前,曾在南京读过3年小学,5年中学。在这8年中,国文、历史两门课程,都受教于柳翼谋先生。我对文学和历史的知识,是在柳师的启迪熏陶下,打下基础的。其后,1922年,我任东南大学工科主任,柳师亦先一年受聘为东大文史地部历史教授。1948年,我当选为南京国立中央研究院数理组院士,柳师亦当选为文史组院士。前后30余年间,自髫龄受业,乃至讲坛共事,师生情谊,久而弥笃,回忆旧日斋堂灯火,宛然如在目前,而先生谢世28年矣。追述思益小学和江南中等商业学堂旧事,存此一段史料,特为比笔记之。
思益小学建于1903年,当时叫作思益学堂,是南京最早的一所新式小学校,由于任课的教师都是社会上有名气、思想上倾向革命的青年学者,人们说它是江南才子办的学堂,深受当时文教界人士所推重。那年我9岁,原在家中从我母亲课读,祖父也有时教我读文章、写大字。思益学堂开办,我便考取入校读书,校址在中正街庐江会馆,校长是陶逊先生,教算学的是位支先生,教国文和历史的就是柳先生。他那时大约二十三四岁,原在南京江楚编译总局担任编辑教科书的工作,曾编《伦理教科书》、《女子修身教科书》和《历代史略》等书,其中以《历代史略》一书,最为人所传诵。我从先生学习历史,就是用的这一书为课本。另一位国文教师是梁公约先生,他能诗、工画,当时文化界人士所用的折扇,以能得到柳先生的字,梁先生的画,便称“双璧”,向人夸耀,亦可见两先生才名之盛。
柳先生和我家有几代世交。先生就聘于南京江楚编译总局,就是出于我祖父的推荐。最近,柳曾符教授将他家收藏的我祖父写给柳先生的书牍墨迹,给我看了。现将这3封信的原文照录,以见老一辈重才爱才之心,又对我国学校教科书的早期编选,报人曾起过传播作用,提供了可贵的史料。
1906年,我小学还未读完,就考进了江南中等商业学堂。这所中学,由当时名人张季直、黄思永先生先后任监督,柳先生受聘担任国文、历史教师。因此,我的小学3年、中学5年,都是在先生的辛勤教导下完成学业的。其届先生历在南京高等师范、河海工程学校、东南大学、东北大学、北京女子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主讲,一时学者如宗白华、陈方恪、缪风林、束世激、王驾吾、胡焕庸、唐圭璋诸先生均先后出自先生门下,有名于世。而我自少年就学之初,即承名师指导:得窥文史学科之堂奥,先人为主,感到终身受益。
回忆当年初入校门,第一次上柳先生的课,便产生一种严肃感。
课堂订有一套规章制度,老师一进课堂,学生起立,师生相对鞠躬,然后老师坐下讲课,学生坐下听课,一瞬间师生肃然相对,好像是准备静心听讲的前奏。现在小学生上课,也要先喊声起立。这一课堂礼节,早在80年前已经建立,说明是个好制度。
柳先生讲课时声如洪钟,目光四射。讲课深入浅出,层次分明,并且主题鲜明,用语生动,使人听得入神,津津有味,而且系统性强,容易记忆。后来有人形容先生在大学讲课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目光炯炯,长髯飘拂”,引起我对先生青年时代上课情景的回忆,他那铿锵有力的语调,似仍回响在我的耳际。
我在读中学时,学校规定必须住校,功课很严,经常要进行测验,晚间自习,必须自觉地认真复习。记得曹觉民同学考试成绩最好,经常考第一,而我仅列在前10名,并且上下于第8名、第10名之间。因为我爱读课外书,如严复所译的《天演论》和梁启超发表在《新民丛报》上的文章。柳先生不反对读课外书,不主张读死书,有时在自习时间,复习完了,读点课外读物,柳先生是不加过问的。
我从先生受业8年,感到最大获益之处,是在治学方法上从勤从严,持之以恒,并认识到“知识本身只是一种工具,知识之所以可贵,在于它所起的作用”,这对我数十年来治学治事都有极大的影响。
先生毕生致力文史,著作等身,但对自然科学亦极为重视,曾参加中国科学社为社员,出席各种学术会议。1937年春间,先生到杭州钱塘江桥工地参观,极感兴趣,赠我七言古风一首,以《茅生以升邀观钱塘江桥》为题:秦皇鞭石不入海,钱江浩浩三千载。
吾门茅生短且悍,麾斥风霆泣真宰。
手提八百钢铁梁,齿衔轮凑随园方。
植之波窟数十丈,高栋矗立天中央。
泺口郑州安足比,彼藉客卿此自起。
万夫邪许忘昕宵,粤赣宁苏旋通轨。
潮为人用永载桥,锋车坦坦潮头驶。
杭人惊诧破天荒,钱缪铁弩诚无俚。
嗟乎读书嗜考工,轮舆图疏攻难通。
茅生绩学乃祖风,水工独步江之东。
为予摄影临长虹,真人天际招髯翁。
誓将从汝江头镇蛟蜃,悔绝往日牖下笺鱼虫。
诗中对钱塘江上的第一座大桥,给予应有的评价。“植之波窟数十丈,高栋矗立天中央”,是深水立基之艰。“泺口郑州安足比,彼藉客卿此自起”,这对当日奋战于惊涛骇波中的全体职工,又是何等的鼓舞。诗之结句“誓将从汝江头镇蛟蜃,悔绝往日牖下笺鱼虫“,更是含有深意。曾有人说,这是柳先生赞扬他的学生的成就,而把他自己淹通经史的学问,比作寒窗下笺注鱼虫的末事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的理解却不如此,而是应从当时的时代背景,去深刻理解诗人的感慨之怀。原来自从戊戌维新之后,中经政变,不久辛丑和约对朝野之严重打击,在我国知识界里激起救国图存的热潮,因此有了“教育救国”、“科学救国”的口号,一时有志之士,确是在这两个倾向革命的口号下,深信不疑地作出不屈不挠的努力,但铁的事实、血的教训,终于失望彷徨,卒日趋于消沉。先生在彼时彼地发此感慨,是不足为怪的。否则“悔绝”两字,应作如何理解呢?而“镇蛟蜃”
的一词何所指,这弦外之音,也就不难理解了。
自此以后,先生在日本侵略炮火之下,不顾个人安危,将经营多年的国学图书馆藏书廿四万余册,辗转迁徙。抗战胜利后,重回南京,收回劫后余书,重新整理编目,保存了祖国善本图书,迎接全国解放,先生的夙愿,终于得到实现,而先生有关文学、史地以及图书馆学的大量著作,以及校刻古籍之业,对近现代文史的学术研究,影响之久远,自不待言,必有能详言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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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全国科学规划会议在广州召开。年届67岁的大科学家茅以升见周总理到会,便又一次提出了要求加入中国**的迫切愿望。当着众多科学家的面,周总理紧紧握住茅以升的双手,热诚地说:“茅以升同志,你留在党外可以更好地发挥作用。你的老朋友、学生在海外有不少,你作为一位有声望的民主人士,联系、团结他们更方便。”
1985年,茅以升的双目由于视网膜病变,几近失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经过深思熟虑,是年11月22日,他给当时的全国政协主席邓颖超写了一封长信,诚挚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愿。而后,他又正式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我已年逾九十,能为党工作之日日短,而要求入党之殷切希望与日俱增。为此,特再次提出申请,我愿为**事业奋斗终生!”
1987年10月12日,92岁高龄的大科学家茅以升的夙愿终于实现了。在入党仪式上,他感慨地说:“我的前半生,自诩‘无党派’、‘超政治’,是个一贯崇尚‘科学救国’、‘工程救国’的民主主义者。抗战胜利后,我目睹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内战,摧残民主,投靠帝国主义,开始认识到只有**领导人民大众起来革命,才能救中国。加入中国**是我多年的愿望,这个愿望是我一生经验的总结。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光荣、最难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