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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惊云送我的衣服十分合身,因为无情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故一般女子的尺寸穿在身上会略短,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的如此合体又合心意的衣服,这份细致入微简直不像他一贯给人那种玩世不恭的粗犷作风。
不过我也深知那些都是伪装,甚至偶尔的拈花惹草啊、风流自诩啦,可以说是伪装,也可以说是他顽皮捣蛋的另一面,总之,他从来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就对了。
当然这种特质若非相当了解其实很难被发现,而这种了解也主要取决于他愿意让我了解。
早就已明白,所谓的了解,真的只是种类似于自我催眠的安慰,就像师父、楚爷、甚至初柔,仅凭针对我性格中的弱点来设计了那幕戏,自以为的了解,或许差一点就成功了,但终究是经不起推敲的。
但我依然入戏了,并成功的将火气与怨懑都转嫁给温子曦,哪怕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也蛮横的不假思索就否定了那个人。
这种反常的不讲道理,岂非只能是出现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吧?因为心中已认定了他的位置,所以才会将冷静和理智展现给世人,而把失常与失控留下来给他。
看似不公平,其实也透出种外人无法企及的亲昵啊。人有七情六欲,很难做到绝对的公平与公正,而更多的事情,并非是需要用公平来衡量的。
比如我与温子曦,一路走来,我承认自己对他一点都不好,但是这份不好里又孕含有一份别样的与众不同,幸好他都了解,也幸好他从未想过要放弃。
因为从来没有这样子爱过一个人,所以无情才爱得很糟糕,一面想要对他好,一面又越做越糟。所以在今后的日子里,我需要学习的,是怎样去爱人,是琢磨怎样才是对他好。
也许第一步就是,为他不断的调整甚至改变自己。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若想更靠近彼此,这是唯一不伤元气的办法,尤其是在最初的冲动逐渐散去后的回归平淡,我想能够互相支撑着继续走下去的若干种因素中,一定有这一点的存在。
改变自己不是丢失自尊的妥协,更不是放低身段的迁就,而是在不涉及到原则问题时适当的根据他的意愿予以满足,如果实在做不到,我想我会开诚布公的找他谈。这是目前无情所能想到的,与他相处的最好的方式。
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那么确定了彼此相爱之后,我们面临的下一个问题就是该如何相处。
戏本子里的爱情故事,大多是才子佳人天仙配,最终喜结连理,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就此嘎然而止完美退场。但是挑起红盖头后繁华褪尽的平淡生活才是爱情里真正的浓墨重彩,相爱,仅仅是一段完满爱情的开端,够美好够绚烂也够缥缈,但它绝不是撑起爱情的全部。
爱情的开始或许是具备浪漫情怀的,可它本身却是实际的、理智的、也是需要脚踏实地的来经营与维持。
少女情怀总是诗,这种论调若是让怀春少女听到应该会有种幻想破灭的坍塌感吧,好在无情从来就没有过那样旖旎动人的情怀,我早在生命的最初,就已经彻底丧失掉了有关任何浪漫虚幻的渴望。
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所以会觉得务实的爱情更令人心安自在。对于大多数闺阁少女们所憧憬的风花雪月既不欣赏更不期待。
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若然温子曦每日里对着无情吟诗传情、赠花示爱,单是想想都会冒起一身鸡皮疙瘩吧,这未免太过恐怖了。
幸好子曦这个人呢,呆是偶尔呆了一点,却没有平常书生的酸气,也做不来浪漫多情的事情,不然整天对着无情这个煞风景的人恐怕是要抛媚眼给瞎子了。
所以我俩之间其实并没有像霍惊云讥笑的那样成天眉目传情,那个死孩子一定是嫉妒才故意夸大其词的诽谤,我理解他情路坎坷的心境,故决定大度的不与他计较便是。
三人间说说笑笑的赶路,霍大少很喜欢附庸风雅的腔调,每每拉着子曦聊天说地、谈古论今,诗词歌赋大爆发,日子过得颇不寂寞。他二人自这番再见如故,相见恨晚,很有些意气相投、难分难舍的意味,反倒把无情给冷落了。
我拖着腮寥落的看着越发聊得热络的那两只,颇有些忧愁的想,霍惊云不会转而爱上温子曦吧,那就糟糕了,凭他的无可挑剔的外貌,无情绝非是他对手,呜呜。
轻松而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想抓都抓不住,这一日终于来在了湘西境内,时节已然渐渐步入中秋了。这里的秋天不同于北方的泛眼金黄,满目红彤彤、火辣辣的色泽,强烈而鲜明的冲击着我们的视线。
湘西的颜色是火辣辣的,湘西的味道也是火辣辣的,这就是我曾经印象中湘西的样子,如今再一次在随处可见的晒辣椒干上面得到了印证。
再一个不同,恐怕就是服饰了,这里聚集了很多个民族,所以汉族服装在此地反倒成了稀缺之物,我们三人夹杂在各种艳丽民族服饰的人潮中行走,很是引人瞩目。
“我们要不要换换装?”霍惊云压低了嗓音询问我:“就像你们在东瀛的时候那样。”
“不必了。”我不在意的说道:“这里并非没有汉人居住,换装容易,可是他们的语言以及很多习俗你未必尽在掌握,反倒容易露出破绽。”
霍惊云泄气的瘪瘪嘴,令我怀疑他要换装的目的并不纯粹,显然是为了好玩。于是瞪了他一眼,用凶狠的眼神示意他老实点,自从踏入西南地界,我的精神就处于高度警惕状态。
我们要去的是位于怀化的一个叫辰溪的地方,只听名字或许很生疏毫不起眼,其实这里曾经算得上是历史名地。
至少大诗人李白就在其《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中写道:杨花落尽子规啼,闻到龙标过五溪。这“五溪”包括雄溪、满溪、潕溪、酉溪、辰溪,其中的辰溪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辰溪既然名字中有个溪字,自然是溪水众多了,再加上山深水急、行走不便,地理环境可谓是相当恶劣。不过如果遥想到整个湘西的前身乃是一片蛮荒山林,最终经过不知多少代人的辛勤努力才建立起来的家园,就只能让人赞叹顽强生命所创造的奇迹了。
由于苗族世代供奉的神袛是魔君蚩尤,所以自远古时期蚩尤率领的九黎部落败给了神族首领黄帝之后,汉人的驱逐使得部分幸存下来的九黎联盟后人从原先居住的晋冀鲁豫等中原地区背井离乡来到这种无人开垦的荒地栖居。
所以被迫生活在这里的苗人们都或多或少的有点排斥汉人,这是起源于远古时期那段无可更改的惨痛历史。
无情原本认为只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每一个朝代的更替都免不了重复如许的血腥与驱逐,只是因着曾经目睹过苗族蛊毒之术的神奇与诡异,而拜服于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
可是当我真正的遇到了绝代魔君蚩尤,聆听了关于他那个年代的历史真相以后,对于当今这些存留下来的苗族后裔莫名的多了份亲近之意。
因为我已经知道,经过千百年的融合,苗族与汉族的血缘已然最接近,而站在历史的角度来看,两个民族其实拥有的是一个祖先,都是黄帝与蚩尤。这两个名字,无论在远古还是在今朝,都注定了要牵扯不清。
那段历尽数千年斑斓沧桑的历史,那段隐藏于历史背后被掩盖被遗忘被忽略被更改的真相,或许始终留驻于九黎人尚未被唤醒的血脉最深处。
如果没有魔君蚩尤的出现,那血脉终会一代又一代平静而麻木的传承下去,可是如今,蚩尤大帝再次莅临于凡界,将会产生何种效果,我委实不敢想象。
也许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也许家园尽毁、满目苍夷,总之无论谁会成为胜利者,都是踩在无数人的尸体上面得来的,偏偏他们还觉得荣耀。
但是即便身为与易水寒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我也无法劝说和阻止蚩尤大帝复仇的步伐。那仇恨被滋养了几千年,愈发的浓烈醇厚,血债唯有血来偿。
历史上所有关于疆土的大规模战役,很难去评判孰对孰错,战场本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当我们指责别人侵占地盘的时候,可能已经忘了自己也曾做过侵略者。
可是一旦涉及到有关国土纷争的问题,就算最软弱的文士也要怒发冲冠的吼一句西汉名将陈汤的千古名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是民族气节,是家国大义,无关对错。即使是错的,在国家权益面前,也只能将错就错,二者并不矛盾。就好像一个家族,不管它内部存在有多少矛盾,族人若在外受到非议,整个家族也会在瞬间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所以我完全体谅易水寒体内那些被压制了太久的仇恨,也深刻理解他想要重振雄风一抒胸中闷气的决心,更同情他当年犹如丧家犬般被赶出中原的悲怆。
可是,若然神魔强者终有聚首再战的一日,不涉及人间界便罢,否则,无情绝不会坐视不理。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红尘的眷恋愈加深邃,这里固然有着数不清的不美好,却也拥有我心中的最美。
那就是它所承载的澎湃四溢的七情六欲,人世之美好,就在于它的媚俗。就像是一个大受欢迎的舞女,即不清高自赏,也不过分**,这样的女子才最引人入胜。
人族这种生物,本来就是三界六道内最麻烦的物种,比神族的清心寡欲多了份鲜活,又比魔族的物欲勃发少了份癫痴,是介于神魔之间的生灵,却又同时身兼神与魔的特性于一体。
当然也是仅凭借精神力成神成魔最轻易的物种,上前一步可封神,后退一步则入魔,神魔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