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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谈谈讲讲,虽然搞明白了所处的到底是怎样一种结界,但依然于事无补,我们还是走不出这座迷踪林。
不单如此,易水寒他们的踪迹也是半点皆无,整个森林安静得似乎唯有我们四人的存在,再找不出任何活物了。之前心思都放在辨别方向上,未顾得其他,现下情绪逐渐安定下来,才发现又一样异于常理的现象。林子内除了必有的草木,竟再无有其他生灵活动的迹象,不要说鸟兽,就连虫蚁都不见一只。
“这是哪里啊?”司徒衍怀中突然钻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左右晃动着东瞧西看。
“守鹤!”我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小东西,原本以为它跟着星罗走了,自出了七星灯阵,事情一件接连一件,尚未有余暇顾及它,谁知道竟在与它不算和睦的司徒衍这里。
守鹤抽动着小鼻子,迷离的大眼睛对向我,下一刻它欢呼着蹦到我肩头,两只小爪子死死抱住我的脖颈,大叫道:“姐姐,姐姐!”
我被守鹤的热情弄得一阵愧疚,经历过太多的变故,我竟然忽略了它的存在。或许守鹤对于我来说只是个玩宠,连同伴都算不上,但看着它高兴的样子,显然无情在它心中已然是整个世界了。
想到此我更加的内疚,环抱住它的身子,补偿式的说道:“姐姐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真的吗?鹤鹤太高兴啦!”守鹤果然很开心,在我身上连翻了几个跟斗,那滑稽的样子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看来这结界内时间的流逝与外界一致,春末夏初的季节昼长夜短,如今已是辰时过半了,我们却依然在原地打转。本应繁星满天的高空中,唯留一片昏暗,凉风却习习吹来,驱散了不少湿闷的感觉。
“姐,你说那口星月井内,此时会不会倒映出月影?”司徒衍早已放弃了寻找出路,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嘴巴里叼着根狗尾草,倚着树干悠闲的发问。
受他的轻松闲适感染,将守鹤放到地上撒欢,我学他的样子抱膝而做,尽情呼吸着林内散发出的浓郁生命气息。回忆里甚少有如此逍遥的时刻,那些与小司徒朝夕相对的过往,无不是被没日没夜的苦练功夫所取代。枯燥、单调、乏味而忙碌,这就是我们曾经经历的人生,那样的日子连躺在屋顶看星星都是种奢侈。
心中突然涌动出丝丝怜惜,以司徒衍飞扬跳脱的性子,生活在压抑至极的恩济斋内,尤其是在我这个不拘言笑的师姐身边,一定很无趣吧。可是,这些磨砺竟未曾将他清澈的眼眸浸染上复杂,纯粹的笑容爬满疲惫,不得不说这孩子实属异类。
“岂止是月影,每到节分之际,井内还能映出北斗七星呢。”经过了一整个下午的折腾,雪姬也放弃了搜索,在这样的夜晚放松下来,开始说一些闲话。(节分:指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
“记得每年的正月初八,家乡那里都要举行祭星的仪式。”子曦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提起家乡的光景,他眼中的光彩也是灿若星辰。
不过祭星这种活动,不吝北方还是南方,都会依各地的民俗而举行的。他们那里的人衣食住行相比北方都要精致小巧,想来祭星的仪式也会稍有差异。
其实我也是听说而已,从未有机会看见过祭星的场面,更遑论参与其中了。基本上每年从腊月廿三到正月十五这段时光,都是在恩济斋内度过的。初五是斋内的年试大会,也是恩济斋中的弟子们最为重要的集会。再然后就是休整和待命了,基本上在十五之前,我们这些杀手陆续都会获得出新任务的任命。所有的时光都消耗在不停的完成任务与接受任务上面。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无情的另一个身份,沁梅轩的梅儿,只有在冬季最寒冷的那个月,我可以不用出新任务。其实扮演梅儿又何尝不是无情的任务呢?当然,做无情也是一项任务,只不过这任务的期限长久了些。
“我们这里也有祭星啊。”耳听得雪姬微带雀跃的说道:“以前每到节分的时候,当北斗七星的影像全部映入到星月井中,就是祭星仪式的开始。”
听到这些我并不意外,东瀛的民俗很多都是自我国大唐年间效仿过去的,所以他们这里的某些祭祀和庆典都与中原大同小异。正如同样是祭星,我们是在春至也就是正月初八开始,而他们却是四季内的每一个节分都有举办。
这其中也许有安倍晴明的推动,他阴阳师的名头固然不小,但他最早的职业其实是天文道中的占星术。他既然推崇天文学,那么大肆祭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等等,我似乎忽略了什么,“节分?你是说节分祭星?”
“是呀,自从晴明故去后,这仪式每季仍旧举行,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雪姬有些怀念的答道。
“今天是什么时日了。”我转过头来询问子曦。
他掐指算了算,眼神陡然一亮,“六月十五,明天就立夏了。”
司徒衍一拍大腿,“那今天岂不就是节分?”
雪姬不解的望着我,“就算今天是节分又怎样?难道你要在这里祭星?”
“你说对了。”我神秘的一笑,“我正是要祭一祭那漫天的星辰。”
不晓得日本的祭星都有哪些门道,也不太清楚中原的祭星到底是怎么个模样。但我并不打算模仿,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意来行事。
自林中摸索着开始采集石子,守鹤不知道我在干什么,见我捡得仔细,以为是在玩耍,于是兴冲冲的跑到更远的地方噙了很多回来。
我拍拍它的头夸奖几句,乐得小家伙直追着自己的大尾巴转圈玩。
“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司徒衍撅着嘴闷声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对于他同守鹤的争风吃醋早已司空见惯,无暇理会,只是埋头擦拭石头上的泥土。
刻意找的都是些光滑圆润的石子,我视若珍宝般小心的擦拭干净,又找书呆温子曦要来只笔。此人始终嘴角含笑的看着我忙碌,不疑惑也不追问,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对待我的态度,仿佛只要是无情做的事情,他都会不问缘由的无条件支持,并且深信不疑。就像我与楚爷的事情也是这样,永远都不会给我负担和压力,我今天不止一次的在想,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讲,得需要多大的心胸呢?
深吸了口气,暂时将诸般纷乱的想法抛掷脑后,我盘腿席地而坐,灵台一片空明,鼻孔闭气自然而然的转为胎息。由于是盘膝坐地,我双足的足外侧紧紧的贴着土地,随之一股清凉之气顺着申脉的阳跷穴涌入奇经八脉之中,说不出的舒畅感瞬间遍布全身。这种熟悉的感觉已经不是首次体会了,迷踪林内土之力与木之力的精髓就如此轻易的被我获取,我精神一振,执起笔开始在石子上心无杂念的写字。
说是写字,其实更像是画符,瞥眼间看到司徒衍目瞪口呆的样子我不由得抿嘴一笑,我画的乃是星象符号,他看不懂却也不足为奇。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符号在脑海里流转,这是我自幼就了解的星象,爱看星的孩子完全是无师自通,就算抬头望不见星星又有什么关系,那片星空早已无比清晰的烙刻在了心中。
手下也不停歇,我将所有知道的星辰俱都用符号描绘了一遍,直写到手腕酸痛才总算完成。不放心的将那些绘有符号的石子排列一番,依次检查是否有错漏,此时雪姬终于知道我要做什么,这些符号应该也是安倍晴明生前她见惯了的,比别人更多了一分了解。
“你确定你们那里的星祭是这样的?”雪姬拿着几块石子思索良久,犹有疑惑的问道。
“怎么?”我一挑眉毛,不答反问道:“与安倍晴明的祭法有很大不同吗?”
“简直是天壤之别。”雪姬看着满地被摆放得错落有致的石子,哑然失笑道:“你这虽然也是画符,但未免太过儿戏了。”
“哦?”我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何来儿戏一说?”
“先说你这程序就不对。”雪姬正容说道:“通常画符前应当设坛行祭礼,再者要净身、净手、漱口,并准备好水果、米酒、香烛等祭物。还有上香跪拜,祝告天地神袛。”
雪姬探手遥指我身前已然绘好符号的石子,续道:“再说你画符的材料。一般都用朱砂,晴明习惯用无根水、鹿角血、朱砂混合而成的颜料,画在用菖蒲水浸过的白帛上。”
“这么麻烦。”我听得头大,双手一摊无奈道:“你说的那些,这里一样也没有,只能事急从权了。”
“可是这样简单真的会有效果吗?”雪姬瞪大了眼睛质疑道。
“试试呗。”司徒衍倒是信心满满,大咧咧的说道:“我姐从来都不做无谓的事情,那不是她性格。”
我止不住微笑,在这孩子心中,无情师姐乃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吧,看着他的一脸笃定,那份自信比我自己都要强烈。
试试吧,我在心底对自己说。隐隐约约有个念头浮动,形式和材料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有效的应该是沟通天地以及日月星辰的灵犀。
即便迷踪林内没有星月照明,也并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每隔三五棵数的距离,就亮起了一盏御神灯。没人知道那灯是何时出现的,只是在众人最需要照明的时候,它们就在火树银花般的森林里闪亮。
我将绘满星象符号的石子按照夏季星空的分布排列好,做这些事耗费的时间不少,如今看起来应该是刚刚进入夜半时分。
再有半个时辰就是午夜,既是最佳的观星时间,也是祭星仪式的开始。而这番准备的成败,关键就在那一刻了。当然如今的星空不可能见得到所有的星辰,可我还是一一罗列了出来,曾经无数个寂寥观星的夜晚并非白白度过,我知道看不到不意味着不存在,相反它们比任何物质都要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