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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疑惑,贾芸和卜五娘一起回到隔壁的自己家。
破旧小宅院的堂屋门口屋檐下站着个人,通过月光和屋内照出来的烛光,贾芸发现,此人赫然是荣国府负责管理账房的管家林之孝,也是荣国府管家中仅次于大管家赖大的二管家。
由于此前贾芸整治了林之孝手下的门子秦显,让秦显被撵了出去,加上现在贾芸正处在很敏感的时候。
因此,眼下见到来人是林之孝,贾芸心里下意识就有种不妙的感觉,想着林之孝可能跟下午来的贾蓉一样,来者不善。
贾芸走到林之孝面前,彬彬有礼地微笑打招呼:“林二爷真是稀客,不知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林之孝淡淡回应:“进屋说话。”
“应该的。”贾芸微笑回应,心里放松了些,虽然林之孝只说了一句话,贾芸就已经从林之孝的语气神态中判断出,林之孝此次应该不是来者不善。
当即,贾芸和林之孝一起走进屋门,卜五娘出于好奇也跟了进去。
进了堂屋,贾芸先让林之孝落座,自己才坐下。
“娘,这位是西府的林之孝林管家,你给林管家倒一杯茶来。”贾芸见卜五娘有些懵然,对卜五娘介绍,然后对林之孝道:“林二爷,家里贫窘,只有粗茶,你别嫌弃。”
作为荣国府的二管家,林之孝在贾家的名气是很大的,虽是奴仆,在很多下人眼里却跟主子差不多。
就连卜五娘都知道林之孝的大名,只是从未见过林之孝本人,林之孝的媳妇,人称林之孝家的,卜五娘倒是见过。
说来好笑,卜五娘虽是贾家的媳妇,然而此时在他眼里,林之孝这个做奴仆的反倒像是主子。
卜五娘不敢怠慢,当即就要泡茶,林之孝打断:“茶不喝了,我这次来,是府上的二老爷交代了一件事,办完就走。”
说着林之孝拿起带来的一个包裹打开,只见里面堆着些银子,林之孝看着贾芸道:“这里是五十两银子,是二老爷让我给你的。”
“二老爷说了,由于头里他给了你一百两银子,还答应推荐你去上牛氏武学,帮你交学费,这二日不断有旁支去闹他,将他闹得不耐烦了。加上府上大老爷和东府珍老爷都劝阻他,他今儿才收回了成命,让你别怪他。”
“这里的五十两银子是他私人给你的,不是从府上公中出来的。此事务必保密,别被别人知道了去,否则又会有旁支去闹他了。”
“二老爷叮嘱你,拿着这五十两银子,勤奋去考武举,若日后武举有成,他自会再见你。”
林之孝虽不善言谈,还是快速将这次的任务交割清楚了。
随即他便起身离开,贾芸客气地送他,被他拒绝:“别送了,我这次过来找你是保密的,若你送我被人瞧了去,事情就不好了。”
贾芸只是客气一下,眼下听到这话,自然不会送了。
林之孝离开后,卜五娘立刻激动道:“二老爷真真是个好人啊,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狠心。”
贾芸闻言好笑,心里感叹:“一个老好人罢了!也是一个不及格的当家人!”
……
……
贾芸本来就认为,虽然贾政端方正直,谦恭厚道,风声清肃,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却也是一个不成器的。
因为贾政为人古板,不谙世情,容易遭人蒙骗,还不喜俗务。
这样的贾政倒是跟他儿子贾宝玉有些像,贾宝玉也不谙世情,也容易遭人蒙骗,也不喜俗务,不同的是,贾政不跟贾宝玉那般厌恶读正经书,也不跟贾宝玉那般喜欢在女儿堆里混闹。
贾政是坏人吗?当然不是,贾芸认为他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好老人。
在贾芸看来,老好人本身并非贬义,反而讨人喜欢。
然而,当贾政这样一个老好人,位居荣国府当家人如此重要的身份,就绝对是贬义了,老好人是做不好荣国府当家人的。
这次通过自己的事,贾芸发现他对贾政还是高估了,贾政的无能还要超出了他的预想。
先是,贾政本来说要给贾芸二百两银子,被詹光劝阻了一番话,就当场变更为一百两。
再是,被旁支们闹了两天,贾政就不耐烦了,再被贾赦、贾珍一劝阻,贾政就收回成命,不仅不推荐贾芸去牛氏武学了,就连已经给出去的一百两银子都让贾蓉拿回去,此事相当于是在羞辱贾芸,让贾芸成了贾家的笑话。
然后,贾政依然想帮助贾芸考武举,却不敢光明正大了,而是派林之孝在晚上悄悄给贾芸送来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还是他私人的。
贾政好歹是荣国府的当家人,还是个官儿,竟无能到这种地步!
也是,贾政要是个有能为的,原著里的宁荣二府也不会沦落到“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那么多金钗的结局也不会那么悲惨了。
这次的事,让贾芸心里对贾政的评价又低了一些。
贾芸认为,贾政是一个不及格的当家人,是的,连及格都达不到。
贾芸虽然到现在都对这个红楼世界的朝廷局势不了解,不知道宁荣二府在宏观上究竟是个怎样的处境……
但有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宁荣二府的处境一定是危险的,否则原著里宁荣二府以后也不会那么惨。
如此危险处境的荣国府,当家人哪怕及格都不行,就是良好也不行,需要达到优秀的程度才可能拯救荣国府。
偏偏贾政这个当家人是个不及格的,荣国府里又有贾赦这个大毒瘤,贾赦既是贾政的兄长又是袭爵人,不及格的当家人贾政又怎能整治得了他?
不过,这次贾政悄悄给贾芸送来五十两银子,贾芸心里还是感恩的,这五十两银子对眼下的他来说是珍贵的。
本来贾芸心里已经做起了长期打算,先花个半年甚至一年先赚钱,等赚到足够的钱,到时再上私武学。
但他实在不想这样,他珍惜时间,不想先用半年甚至一年专门去赚钱,在他看来这是对时间的浪费。
他想拯救那些金钗,也是件紧迫的事情,容不得他随便在时间上浪费。
另外,贾芸觉得这次贾政派林之孝悄悄给他送银子,这件事倒是放聪明了。
如果贾政这次派来送银子的人不是林之孝而是詹光,那么詹光可能会捣鬼,哪怕詹光送来了五十两,也可能会传播这件新闻。
詹光跟贾芸有过节,詹光还很小心眼。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贾政放聪明了。
贾政没派詹光送银子,甚至没将这件事告诉詹光。
因为他觉得,自己作为当家的老爷,却只能悄悄给自己赏识的晚辈送五十两银子,还是私人的银子,这事若让詹光这种清客相公知道,会让他丢脸。
所以贾政才找林之孝这种奴仆,他知道林之孝嘴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