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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这年头想做好人是很难的啦
网络时代，没有隐私。
以前卫左对这句话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很少上网，也很少出门，就像是蜷缩在蜗壳里逃避世界的蜗牛。
但如今成了主播，看到了弹幕上“扒住址”的话语，方才明白这句话的杀伤力。
这些观众扒到他的住址后想做什么？
杀了他吗？
卫左拿出揣在大衣兜里的手推了推有些许滑落的眼镜，薄薄镜片下的凤眸危险地眯起，浑身上下不受控地散发出一股寒意。
空气在刹那间安静下来。
直播间的观众们仿佛也觉察到了危机。
弹幕再次在几秒内迅速清空。
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条白色弹幕飘过。
——主播不会顺着网线过来噶我们吧？
这条弹幕的出现宛若一滴冷水滴进了满锅热油里，直播间顷刻间便沸腾起来。
——有本事就来，谁杀谁还不一定呢！老子也不是没杀过这种有点小手段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主播。
——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们迟早有天会见面的。（微笑）
——b溃了，还我笨蛋美人啊！主播你装一下啊！你装一下笨蛋宝宝啊！！我可以给你打赏很多小钱钱的！啊啊啊！
卫左懒得理会直播间屏幕上群魔乱舞的弹幕。
他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正在讲述“小萱”的中年妇女身上。
根据对方描述可以得知，她是小萱的妈妈。
从小萱妈越说越癫狂的表情中看得出来女儿的失踪对这个母亲造成了可怕的打击。
“……我只是转了个身！我只是转身想给她买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萱妈眼球充血，脸部肌肉不住抖动，嗓音尖锐刺耳：“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一定是有人偷走了小萱，我的女儿那么乖那么懂事，从来不会乱跑，一定、一定是……”
她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紧紧攥在手中的黄色纸钱不小心被火星子点燃了，火舌舔舐着纸钱也舔舐着皮肤，小萱妈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依旧入魔般地喃喃自语着。
其他人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就像正在出演一场冷眼旁观的默剧。
卫左记着短信里“监守自盗”的内容，视线在众人脸上巡视了一圈。
没发现任何异常。
除小萱妈以外的人都是一副呆滞的样子。
此刻这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符纸烧焦时特有的古怪味道。
假如换成其他普通人站在这里，想必多半会被这近乎诡异的一幕给吓到慌乱逃离。
但卫左想了想，最终选择走进了门内。
直觉告诉他，一直站在门外是不会有结果的。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与选择没出错。
只是走进屋内后便有一种被重物压制着的不适感。
另一边，走进屋子这个动作宛如按下了一个剧情开关，小萱妈猛然转头看向这边，遍布红血丝的眼珠死死盯住卫左，嘴巴一张一合：“你知道小萱在哪里对不对？！”
这个瘦得像麻杆一样的中年妇女扔下黄纸如炮弹般冲了过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卫左的手臂，脖颈上青筋毕露。
“你不是能帮我找到我的女儿吗？”
“你知道我女儿在哪对不对？”
“你知道我女儿在哪！”
“你一定知道我女儿在哪里！！！”
女人头发凌乱，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看卫左的眼神就像在看杀父仇人，恨意冲天。
卫左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到底是没有推开对方。
没有杀意，可以暂时忍耐一下。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铃声中断了小萱妈的疯狂。
她松开手，一点一点僵硬转头看向声源处。
小萱妈嘴巴蠕动了几下：“小萱……”
卫左顺着对方视线看向那个刚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仿佛一下子鲜活起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按下接听。
一个明显经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传出来：“小萱在我手里，如果想要这孩子活着回来三天后晚上八点，将50万现金放到安乐殡仪馆的404停尸柜里面。”
电话挂断了。
小萱妈踉踉跄跄地跑到中年男人面前，声音颤抖：“哥、哥，他刚才是提到小萱了吗？我的小萱还活着吗？她还活着吗？真的吗？”
恐怖的精神压力使小萱妈说起来话颠三倒四。
她瘦弱的身体轻轻抖动着，完全没有了不久前的魔怔。
卫左若有所思地看着中年男人。
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呢？
“你们快来！绑匪发了段视频过来。”
此话一出，其他原本如石雕般的人立刻朝着中年男人走过去。
方才小萱妈冲着卫左发疯时，这些人都是被排除的旁观者，而此时卫左变成了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人。
他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却被所有人无视。
那些原本跟傀儡一样的人表情生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视频内容。
卫左想过去一探究竟，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他只能通过众人的讨论来了解。
“小萱应该是晕过去了吧？我看着她还在呼吸的样子，哎呦喂这孩子真是造孽哦，最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
“哎呀你少说点，人还活着不就行了……哎，妹儿啊，我知道一家寺庙特别灵，你要不要……”
“50万啊，要不咱们报警吧？”
“这怎么行？”
说这句话是那个接听电话的中年男人，他表情严肃：“没看过电视剧吗？要是我们报警了，绑匪肯定会撕票。50万也不多，这样。小琴你先把钱给他，等小萱平安回来了我们再报警！”
小萱妈神色恍惚：“对，对，不能报警，等小萱回来了……”
中年男人看着小萱妈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对方肩膀：“小琴你要振作起来啊，小萱她现在就剩你这个妈了，要是你那里没有50万，我们大家伙凑一凑……”
话音未落，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我可没钱啊！我看这绑匪就是在唬我们！就算我们不给，他也不敢对小萱怎么样的！”
卫左目光移到出声的那个人脸上。
随后便惊讶地发现自己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而且只有这个人是看不清脸的。
这人还在说话，大意就是劝其他人不要出钱，让小萱妈自己解决这件事。
小萱妈眼神愈发恍惚，她喃喃道：“可我没那么多钱，老李的赔偿金只剩下40万了，卖房子卖车也来不及了，怎么办啊……”
女人的眼泪不住往下掉。
中年男人也露出惆怅的表情：“是啊，怎么办呢？我倒是有门路帮你卖车子，问题你那车子也不值钱，唉……都怪哥没用，这几年生意一直在亏本，现在手头上就几千块钱。”
不知怎么，卫左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近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他们异口同声道：“你有10万，你会帮助我们的对不对？”
感情在这里等着我呢？
想起那笔10万元的奖金，卫左有种自己正在被一张巨网笼罩起来的感觉。
小萱妈再次冲到了他面前，手足无措地说：“你会帮我对不对？你不是要帮我找到小萱吗？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你一定会帮我的！”
最后一句话不是问句，是警告与命令。
但带着浓重的、极度绝望的哭腔。
卫左低头看向癫狂的小萱妈，眼神像结冰的河川，但声音是平和的：“我会帮你。”
这句话出来，情绪濒临崩溃的女人逐渐平静下来，她哆嗦着嘴唇道谢：“谢谢、谢谢，我会还钱的，我肯定会还钱的，谢谢……”
卫左抬手，掰开对方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三天后，我会带着钱过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这间处处都透着诡异与不祥的屋子。
走出屋子的一刹那，身体被什么东西压迫着的感觉也消失了。
没被屏蔽的直播间里仍然有很多不断滚动而过的彩色弹幕。
——说实话，我以为主播刚才会鲨人……
——这眼神这语气，说主播没什么副业我是不相信的，要不咱们报个警吧（害怕）
——嘤嘤嘤宝宝好可爱好帅气好厉害！
视线定格在那条“宝宝”的弹幕上面，卫左冷静的外壳轻微裂开。
真是一群怪人。
这个世界也很怪。
不过按照这里是副本的说法，他们这样好像应该是正常的……卫左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呵，宝宝。”
声音打断了思绪。
从他进入邻居家到离开一直保持安静的五八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是吗？”
“你是他们的宝宝吗？”
这句话着实问得古怪。
卫左皱眉，隐隐感觉到五八在不开心，却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开心。
他向来讨厌去猜其他人的想法，于是直接问道：“你怎么了？”
话音落下，安静，长久的安静。
五八不吭声，卫左眉头皱得更紧，却还是耐下性子重复：“怎么了？”
这回五八终于出声了，它说：“没什么，只是看到这两天弹幕一直在用特别亲密的称呼叫你，忽然想起来我很久以前也这么称呼过你，但你不喜欢，还冲我发了脾气……”
“不对，不是发脾气。”
五八补充道：“只是语气有点着急。”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没对弹幕这样过。”
“你朋友也这么叫过你，你也没这样。”
说到这五八停顿了下，才继续，语调稍显奇怪。
“为什么只对我这样？”
其实它第一次看到弹幕上的那些亲密称呼时就已经不太高兴了。
之后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待遇，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会觉得不高兴。
没想起来，但潜意识还留有印象。
无意识地进行对比后，发现了不平衡。
五八并非没心没肺、什么都无所谓的性格。
它有疑心病，并且很严重，这种堪称莫名其妙的双标会让它产生怀疑，怀疑对方并非讨厌这个称呼，而是……
心底骤然生出的困惑与恐慌，使得五八明知道这时提出这种问题是不太合理的，因为卫左没有那份记忆，也无从得知那时的想法和心情，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问题问出来就等于卸下了一部分负担，怎么都会舒服一点。
就是可怜了左子，明明根本没有与它相关的记忆，却要去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最后还只能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我怎么知道？
想到这里五八再次开口：“抱歉，是我冲动了。”
“当我没问过。”
五八会觉得这样斤斤计较的自己很难看。
但它依然决定等卫左恢复记忆后再问一遍。
毕竟总不能让问题一直待在那里，没有谁会喜欢鱼刺卡在喉咙里的感觉。
五八放过了自己，卫左却并未变得轻松。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不开心，尽管没有记忆，但他还是不希望对方不开心。
思索良久，卫左小声道：“可能是害羞了。”
“嗯？”
五八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
卫左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的语气说道：“我猜你叫我宝宝的时候，我们两个还不是特别熟，我也是有羞耻心的，所以我当时很有可能是害羞了。”
空气静默半晌。
“当时确实还不是特别熟。”
卫左心下微松，继续用那种坚定到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对弹幕没有感情，只要不威胁到我的生命，它们说什么都无所谓……”
实在是不善言辞的青年在关键时刻卡壳了。
他试图从自己那并不算匮乏的词汇库里翻找出适合的词语组成一个句子，却迟迟没能成功。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道：“总之肯定不是你刚才想的那样，我如果讨厌你，是连话都不愿意跟你说的。”
不管那时的卫左是什么想法，但现在的卫左可以肯定他当时是完全不讨厌五八的。
五八“嗯”了一声。
接着它又用稍微比较快的语速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
“真的。”它又强调了一遍。
卫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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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卫左真的会觉得宝宝这类称呼很羞耻，254章有提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