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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礼制,储君继位天经地义,可从实际经验来讲,遗诏与储君不是一个人,也屡见不鲜,不算是什么新鲜事。这就是历朝历代的储君,登基之前都担心的事。
后宫嫔妃,?外戚权臣,乃至宦官,都可能左右新君的册立,看看《汉书》就知道了。而武后,大唐版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做出这样事,?更不值得奇怪。
李贤至立政殿时,殿外跪着的都是清洗血迹的宫人、宦官;武承嗣、武三思等昔日一口一个姑母的侄子们,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估计都缩在某个坊间,想着怎么跑路呢!
走进大殿,就见到武后正在挥毫泼墨,身边还有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在一旁研磨。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好像丝毫没有把外面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哦,六郎来了!”
“是的,朕来了!”
朕?
也是,李贤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他胜了!不,或许说,从李贤起兵的那天起,她就已经输了。
礼法、孝悌,大义等等,根本束缚不了人的野心,?武后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以己度人,?错误估计了李贤的孝悌之心。
在帝王心中,皇权霸业,?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可以不做考虑。只要逆了他的意,什么大义,什么骂名,统统都是茅厕里的厕筹。
先帝把他送入军队,就是专门用来反制她的,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折腾,哪怕社稷崩塌,江山倾覆也不怕。
因为只要李贤还活着,以其在军事上的才能,便足以重塑山河,大唐也会牢牢掌握在李氏的手中。
“七郎,自缢了!”
“你做的?”
“朕从来不对弱者动手,更不要说自己的胞弟了。”
没错,单说长安、泾阳两地,李贤杀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李贤都做得了,?还在乎否认这个?
“什么时候登基了?”
“三天后,?柩前即皇帝位。朕还要感谢您,?没有为先帝发丧,?给朕留了一个尽孝的机会。”
武后微微一笑,接过上官婉儿倒的茶,认真问道:“你为什么不能与弘一样孝顺呢?难道忘了你的兄长吗?”
没错,知子莫若母,从李贤在鄠县搞事开始,武后就发现了这个儿子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所以,她一直在激发、诱导李贤的野心,以求其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剑。
可她还是看错了李贤,或者说把这孩子看小了,他的心一点都不比武后小,而且是一样的护食,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五哥仁德宽厚,身惧孝悌,体恤臣工万民,朕望尘莫及。”
“但朕没想当太子,是先帝把朕绑到东宫的,更没想过要通过这样方式获得皇位!”
“朕知道,先帝和你,从来都不喜欢朕,如果弘还活着,朕可以忍,甚至可以不争。”
“先帝是怎么死的,你说的清吗?为了掌握权力,矫诏篡国,甚至连牺牲七弟都在所不惜?”
呵呵,“想当皇帝是吧!可惜啊,朕不是弘,更不是秦王子扶苏,朕偏偏就敢冒这个大不韪。”
李贤愤怒,愤怒到说话的时候,好几次,手都搭在腰间的定唐刀上。如果,不是心头有一丝理性一直在提醒他,这刀怕早就出鞘了。
“本宫知道,生死逆境,大漠孤烟,都拦不住你;可却没想到你真的敢走到这一步。”
“你这一番作为,十万冤魂夜夜哀嚎,你就不怕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对你追魂索命?”
连儿子都舍了,她还在乎死多少卑贱的丘八?
武后心里当然清楚,想要靠张详那个老儒生,就能挑动李贤在军中的权威,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选张详去,就是想逼着李贤有家不能回,有国亦难归。无非想逼着李贤,引颈自戮,或割据自立。
引兵造反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重情义的李贤,怎么会在父丧之际,引兵南下,杀弟夺位呢?
“你赢了,同时你也输了。你赢了江山,却输了孝悌和大义。”
是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李贤英果骁勇不假,可他那坚硬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多情”的心。
他是个凡事要求尽善尽美的人,一直力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天家一团和气。为此,李贤还做了不少努力,为两位庶公主请婚、为有罪之人翻案、重用近支宗室等。
可他这一起兵,先前的苦功全都白费了;每次他行使皇帝权限之时,都会有无形的声音在提醒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甭管显是怎么死的,世人都会只会认为是你干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打算怎么处置你的母亲,是白绫、鸩毒、还是斩首呢?”
武后的罪,怎么处置都不为过。李贤既然造反了,背上了不孝不悌的罪名,自然也不在乎多一条弑母。
进殿之前,李贤确实有一剑杀了,一了百了的意思。可通过这一番言语,他改主意了。如果让武后这么轻易的死了,岂不是让她解脱了,便宜了她?
“朕不会让你死,你死了,谁来看朕如何让大唐再进一步呢?”
“你依然是大唐的太后,天子的生母。可你也只能是立政殿的太后。”
当了天子,是不要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可这种孤寂,李贤不想一个人“享受”这份尊荣。既然都是千古骂名,那就母子一起呗!李贤杀弟篡位,武后蛇蝎心肠,这对母子还真是相得益彰,臭到一块去了。
“对了,忘了跟你说,朕会特别处置武氏一族,按族谱诛杀,发掘武氏先人的坟茔,为显陪葬。”
你,你,你!直指李贤的背景,武后终于火了,高声怒斥:“李贤,你个逆子!”
可武后的喝斥在此刻,却显得那么的苍白而无力。此刻,大唐已经换了日月,这天下如今是属于李贤的,杀刮存留,都在他一念之间。
望着杀气未散的太极宫,听着嘶吼和哀嚎,李贤不由想起一首诗。
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
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帝王孤寂,父皇在走的时候,心中是否与朕一样呢?唉,帝王、功业,真是能消磨人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