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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129—铁血
“将军,这是执珪留下来的两封信。”旁边一名跟随景舍的甲士递过去两封信,交与庄蹻手中,“执珪一月前便吩咐,若是他有什么不测,小的能活下去的话,就将这两封信交给你,上面一封给您,下面一封则是大王亲启。”
庄蹻抹了把眼泪接过信,将下面一封小心翼翼的放进怀中,打开上面一封信。
“庄蹻亲启,若汝得此信,老夫大抵是没了。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汝之才能,纵观我楚国上下,除令尹昭阳及上柱国田忌外,无人可及,老夫坐观未来,汝必为我楚国最能倚仗之大将。但汝仍需向令尹学习。”
“今大王锐意进取,汝为大王亲自提拔,日后行事必须以大王之意见为重。”
“东西禁军并立,汝统领西禁军,同东禁军昭应、唐昧、逢侯丑、项君四将应善公交而弃私交。”
………
一封长长的信,却是景舍对庄蹻的谆谆教诲。
庄蹻跟景舍自二月开始便一直在后军当中,两三个月的接触让二人很快就成了类似师徒关系的朋友。
对景舍的死,庄蹻很痛心。
但是,他也很快冷静下来。现在景舍不在了,朝廷又没有新的任命下来,那么楚国淮泗地区五十万户百姓、数万兵力这个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把龟缩在内城的封君绞杀干净。
“将军,内城叛军遣使而来。”此时,一名甲士进来,向庄蹻汇报道。
庄蹻整理了一下铠甲和面容,转身离开了停放景舍尸体的房间。
走到门口处,庄蹻回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景舍,对着一旁甲士说道:“好生收敛执珪的尸体。向郢都禀明情况。”
随后便疾步离开了此处。
见到使者,使者给出的条件很简单:“放开北门东门让封君率队离开淮泗,则内城十数万百姓可以保全。”
庄蹻冷哼一声,只是拿出一封金丝王诏,说:“这是今日郢都来的诏令,大王对天发誓,允许有两千人投降,且不会伤害他们。东门两营已经占了一千人,还剩一千人。”
说罢,看向使者:“你回去告知龟缩在城中的那些封君吧。”
“城中还有十数万百姓。”使者明白庄蹻和这封王诏的意思,就是城里面的封君私军,只能有两千人活下来,“若是将军逼急了,这十几万条人命,你可担得起?”
使者的话略带威胁色彩。
庄蹻没有理会他,转身离去。
使者回到内城,恰巧碰到了正在城下巡视的守军。
钟离城池虽大,但是十几万百姓外加两万私军近二十万人聚集在内城,显得非常拥挤。
道路都为百姓占据,寿君在亲卫的拱卫开路下方才有一条路可以行走。
“君侯!”使者疾步走过来。
“什么条件?”寿君连忙问道。
“只能有两千人出去,是赦免。”使者说道。
寿君闻言,看了看四周,道:“回去再说,让几个封君都过来,万不能传出去!”
“是!”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寿君想的那样,周边的百姓已经听到了,并且这个消息飞速传播出去。
当夜,内城就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
直至清晨才停歇。
次日,天空浮现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内城洞开,千名封君私兵开城投降。
庄蹻趁势入城。
楚王槐二年六月六日,历经二十多天的淮泗之乱落下帷幕,包括作乱的寿君、泗水君、淮君、申君在内淮泗十九名封君尽数伏诛。
消息传到郢都,与之一起的,还有景舍的那封信。
景舍信中意思,却是让熊槐犯了难。
简单来说,景舍希望熊槐把他同熊槐演戏的部分抹去,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反对革新的大司马。
这样一来,连大司马都不能阻挡革新改制的步伐,那么楚国会有很多人会畏惧熊槐而不会阻拦变法。
看完这封信,熊槐十分感动。
作为一个历经三朝的老臣,景舍对楚国忠心耿耿,从无私心,当然,或许有过,但是在国家大义面前也是以国家为先。年逾古稀还带兵出征主动入局。
这样一个人,说句实在话,熊槐是不想把他弄得晚节不保的。而且他对楚国有功。
但是,景舍这封信也算是他的遗愿,并且对未来将要进行的革新有利。所以,熊槐也不得不考虑到这层。
“你看看。”熊槐将信递给了一旁的斗平,“你觉得寡人是依照景舍的来,还是不依。”
“大王,这个时候,可不要寒了大臣的心啊。”一旁斗平看到了这封信的内容,便小声道。
“你觉得呢?”熊槐又问一旁的公子甲。
公子甲接过信,说道:“此事,全凭大王决断,臣,不能做主!”
熊槐叹了口气:“寡人,不想做孤家寡人!”
次日,熊槐下诏。
以最高规格迎回景舍灵柩,葬于楚宣王陵墓旁边,楚宣王提拔的他,对他有知遇之恩,又极为看重。葬于旁边,好让君臣二人在下面团聚。
同时,熊槐另设爵位,封景舍为国公,在执珪之上。谥号景子。
前面一条消息很正常,众人也都有预料到,毕竟景舍对楚国的贡献是极大的,特别是对熊槐,所以以最高规格迎回他的灵柩没什么问题。
但是,嗅觉灵敏的人在后面一条消息里面,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当今楚国爵位采取大夫、五大夫、执珪、候、君制度,而中央官员做到顶就是执珪,地方则是君。
这一套爵位制度可以说是维系了楚国朝廷地方的贵族制度。
但是现在熊槐又另外设立了一个国公,配合上近些日子传来的淮泗改制、江夏改制。
众人不禁怀疑,熊槐是否要对楚国爵位制度进行改制?
若是真爵位改制,那郢都的这群贵族是真的不可能坐的住。他们为什么被称作贵族?就是因为当今爵位制度。爵位制度保障了他们的利益。
一旦要改变爵位制度,那么当今的贵族也会被重新洗牌,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会有利益损失。这是他们万万不能允许的。
当今以昭氏、景氏、屈氏为代表这些老牌贵族虽然仍然占据着楚国上次大部分的贵族名额,但是经历了陉山、武关、淮泗几战,一些底层将领、甲士凭借着军功已经隐隐有冲击他们这些老牌贵族的趋势。
例如陉山之战,光封赏的的非老牌贵族的基层将领就有一百二十三人之多。
别的不说,就是当今郢都东禁军四大统领,逢侯丑、昭应、项君、唐昧,逢侯丑、唐昧二人是从基层厮杀上来的,二人爵位已经是五大夫。与之对应的老牌贵族只有昭应一人,同时项君是地方封君代表,等于说非贵族非封君的人已经占据一半。
除了楚国本身的基层非贵族封君将领隐隐有崛起之势外,来自他国的将领、士子也有冲击态势。
算上景舍,楚国熊槐一朝到现在为止有三名执珪,分别是景舍、昭阳、田忌。其中田忌就是来自他国的将领。同时,楚国几个重镇,其中宛城、陈地两处现在分别是昭滑景鲤统领,二人虽然都是出身于老牌贵族,但是昭滑同上官大夫交好,已经有明确同昭氏切割、倒向熊槐的态势。所以老牌贵族真正掌握的只有陈地一处。
剩余几地,上蔡有属于外臣集团的触子统领、江夏则是非贵族封君出身的靳尚,淮泗更不用说,庄蹻那是熊槐一首提拔起来的。
仔细分析起来,除去昭滑,几处重镇有三处是新晋人员统领,而老牌贵族封君只是统领一处。
这也意味着,老牌贵族已经逐渐丧失了对地方的掌握,虽然他们并不是想掌握地方去反叛,但是掌握了地方,在日后可以有周旋的地步。
也就是说,现在楚国朝堂再也不是老牌贵族一家独大的局面了。如唐昧、逢侯丑底层将领凭借战功晋升上来的军功集团;如庄蹻、靳尚、昭睢由熊槐一首提拔或者主动投靠熊槐的楚王亲信集团;如田忌、触子、杜赫这般从他国过来受到重用的外臣集团;以及以昭常为代表的老牌贵族集团。
四个集团在楚国朝堂并存。
当然,这个局面并不是熊槐一手开创的,而且楚国历代先君所创立起来的。
楚宣王时期通过频繁战争创立了军功集团,楚威王时期继承了楚宣王的军功集团并且通过不断对外征战扩大了这个集团的势力,同时,从他国吸纳如田忌一般的人才创立了外臣集团。
熊槐则是继承了楚宣王、楚威王的军功集团、外臣集团,并且继续扩大二者势力,同时还利用穿越者的天眼优势,通过直接提拔如庄蹻、昭睢、上官大夫一类人创立了亲信集团。
数十年的扩充和争锋,楚国朝堂实质已经为这四个集团所划分。
当然,军功集团、外臣集团、亲信集团的崛起并不意味他们就取得了同老牌贵族集团同等的地位。
相反,老牌贵族集团在当今楚国朝堂上还是占据的半壁江山的。
诚然,现在楚国决策层四个集团平分秋色甚至老牌贵族集团已经逐渐被排挤出去,但是在中层乃至基层,老牌贵族集团仍然有着极为强大的势力。
话又说回来了,中层乃至基层老牌贵族集团有强大的势力,其来源就是他们有着与之对等的爵位,也就是说当今的爵位制度让他们有着庞大的中层、基层官员势力。
若是熊槐要对爵位系统下手,那么他们所掌握的中层、基层官员势力势必会遭受到重大打击,这也是他们说担心的。
一旦他们失去了中层、基层官员这股势力,那他们还真有可能就此淡出楚国政治舞台,更有甚者跟淮泗、江夏的那些封君一样落得个身死名裂的下场。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允许熊槐对爵位系统下手。
当然,熊槐这次另封国公,可能并没有这层意思。但是无论有没有,老牌贵族集团都不能让熊槐起这个想法。他们必须给熊槐一个提醒!当今楚国朝堂中基层官员还是他们的人!
所以,他们去找了上官大夫。
“上官大夫,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奸佞之臣!”
次日一大早,上官大夫的门口就有一个官员坐在马车上叫骂。
本来上官大夫今日是休沐的,但是这人大清早在门外喊,硬生生给他吵醒了。
极不情愿的整理了衣袍,起身,便询问到:“门外叫骂者何人?”
侍者回答说:“是太卜郑詹尹。”
“这厮来做甚?朝事同他何干?”上官大夫自从受熊槐重用、多次公开场合表示出对贵族封君的敌对情绪以来,来他门口说他是奸佞的人有好些,但是大多都是一些官吏趁着酒劲来。上官大夫自认为肚量大,对这些人的叫骂丝毫不在意,经常听着他们的叫骂声吃饭睡觉。
这些人骂完后,就会有一些这人贪污腐败的证据被人匿名送到皇城司手中,然后皇城司大牢里面就多了挺多人。
当然,上官大夫应该不是匿名送证据的那个人。
平日里那些人骂一骂就算了。
今天郑詹尹这个太卜,管占卜事情的官还要来掺一脚,而且这人平日里还廉洁得很,不可能有贪污腐败的证据被人匿名送到皇城司手中,下不了大牢,还能白骂他上官大夫一顿,,这不是骑着他上官大夫头上拉屎?
他上官大夫的头上只能是熊槐拉屎,这人敢来拉屎,那不就是跟熊槐抢坑位?
上官大夫自然是忍不了的,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见到上官大夫出来,郑詹尹更来劲了,直接憋了一口唾沫吐向上官大夫。
好在上官大夫年轻,躲避的快,这口唾沫并没有吐到他的脸上。
“平日里骂骂就算了,你这厮,我这些日子休沐在,你还跑过来骂?如此做派,还是我楚国官员?”上官大夫骂道。
“你这奸佞,是要毁了楚国么?”
“我一心为国,你莫要血口喷人!”
“那为何要推行这国公?莫不是不知道我楚国爵位已有八百年?”
“啊?我没有推行国公,此事我都不知道!”
“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