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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云舒,天际微白,正是朝阳未升的寅初时刻。
半山庭院,竹木雅榭,遥望山下巍峨旧城和城外波澜壮阔蜿蜒南去的荒阴沱江。
杨景天从骨榻上骤然惊坐而起,额头汗珠细密如雾水浸泡过一般,睡衣也不觉中湿透了。
他来到这方名为禹域的世界迄今八年有余,两年前六岁时,他在族中族老主持下祭祀宗彝祭灵正式列入杨族的氏族谱系。也是在祭祀之后,他觉醒了胎中之迷,记起了上一世的人生点滴,也是自那以后梦魇相随,刻骨铭心,迄今两年有余,几乎成了心魔。
上一世,杨景天乃是一名蓝星修士,不问红尘逍遥自在,一身道行在不惑之时便臻至蓝星绝顶之列,当真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自觉,那方天地已无法束缚自己的他打算下山游历诸国,却恰逢万载难遇的天地异象“九星开天门”!
天门将他带到这方天地,尚未立足,便被青铜鬼面人追杀足足百年,昼夜不停,一刻不歇。直至他力竭而亡那一刻,他也只是弄清楚追杀者乃是三个人,三人都是一身腐朽之气,青铜鬼面面具也毫无区别,杀伐诡术也是如出一辙。
百年追杀,一直都是单人执行,直到最后一次,三个鬼面人同时出手围杀,导致他喋血当场。诡异的是,三个鬼面人所用手段、功法、乃至招式实力与他均是如出一辙,每次交手他都仿若在跟一个腐朽的自己在厮杀。
更诡异的是,上一世他是被斩杀三次方才身死道消的。两次原地复活,第三次就成了这方世界名叫禹域的杨族子弟。
而被斩杀的记忆,便是困扰他两年多的梦魇。
据他所知禹域分禹都、北桑、东青、南陀、西陵五域;每一域都广袤无垠,方国林立。杨族以扶桑为祭灵开国,立国于北桑,是为杨国。
杨景天的母亲乃是杨国开府女府君,其所属景轩命士府人才济济,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势力俱都远超一般的方国,宗门、世家;依附者更是络绎不绝。
他所在之处便是母亲景轩命士府附属的一方小国,斗氏方国的边荒重镇,荒阴沱江下游斗罗城。城池依山傍水,乃是自西而东的江水转向南入十万大荒的河湾要害,也是南陀、西陵、大荒的交汇之处。顺江而上可直抵西陵诸国,北上有驰道直通禹都,顺江南下可入十万大荒游历,还有一条支流东向经南陀、东青汇入青海。
如此要地,也是斗氏方国能以一城立国,却富甲方圆数千里根本原因。
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庭院的时候,杨景天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梳洗打理一番之后来到别院外的练功场地,席坐于院中扶桑木下开始一天的例行早课。
禹域乃是一方修行盛行的世界。修士炼气血,开天门,立格局,绘锦绣章纹,庆云景星,星游天地,映照诸天。
修士自幼开始打熬经骨,以凶兽之血和各种灵药洗练筑基,再辅以呼吸法修行气血,这是气血境。
搬运气血,达到圆满之意后可开体内“玄牝天门”,天门一开可见内景举头三尺之神明,是为“文命”。这就是修行第二境界,文命境。
文命如神明,可于内景中开天地立格局,辟异室臓府,道象表于天地,一画一痕皆含道韵,是为道行之力。这边是修士第三境,臓象境。
臓象之后,以天地山川、凶兽宝骨骨纹、圣贤宝象、宇宙星辰等为目,以道行之力为笔画,以天地元炁之道韵为墨,观想、临摹作画内景。这是修行的第四境,章纹境。章纹十二,可分为日、月、星、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斧头)、黻(阴阳)。
章纹之上,引动天地炁象,是为万象境。万象之上乃是景星之境,道行达到景星境的修士可称为有道之士。有道之士,可开命士府,称一方府君。
自祭祀宗彝至今,杨景天已经修行两年有余,一般修士用两年时间可以轻松消化六岁前积累的身体底蕴开启玄牝天门进入文命境,甚至借助祭灵赐福机缘一举跳过文命境进入臓象之境。但他却在仪式的时候发生了一个这方世界的常识性错误,导致前功尽弃,甚至气血迟迟无法圆满。
这个常识叫做“天地元炁守恒而上,食炁者天弃之”。
上一世作为天才修士,炼气化神乃是修行的必经境界,也就是“食炁”之境,而地星世界的规则乃是食炁者长生。以致,在祭祀宗彝的仪式中,杨景天几乎是处于本能的运转炼气士的法门,炼化了天地元炁,导致天雷降世,中断了杨族祭灵仪式,甚至杨族的扶桑祭灵都受到不小的影响。
他也因变故欠了天地因果,在偿还之前,气血始终无法圆满。同时,宗彝族老一致将他发配到边荒重镇斗罗城的景轩府别院,也就是现在他之所在的院落。
得益于母亲自天外遗迹带回来的“原始呼吸法”,杨景天的早课效率远超一般修士,一早的时间便消化了数十斤上等凶兽的血肉精气,炼化出足足九道元气。
接着,他毫不犹豫的来到别院的扶桑木下,元气在扶桑木的帮助下归还天地。
感知到自己身上的枷锁又轻松一丝,杨景天微微松了一口气,按照这个进度,短则半年至多一年他身上的天地枷锁就会完全消失,从此天高任鸟飞。
心情不错的他俯瞰半山下那巍峨的雄城,城外江渚之上千帆竞逐,城内喧嚣繁华之气渐入层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时,东方荒阴沱江支流江面,第一轮大日完全露出水面,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直到第九轮大日完全升起的时候,江山城池俱都染上了金红之意,院中的扶桑木渐渐地燃烧了起来,那一朵朵金黄的火焰与天地大日遥相呼应着。
禹域天象神异,迥然不同于地星天地,天地之间一共有十轮大日,大日独照为夏,十日当空为冬,十日横空之后有一月的永夜。永夜之时,天地无光,万物冰封凋零;永夜之后,虚日用九,九日不坠的一个月,这个月天地永昼,万物复苏,开始新的一年轮回。
时近冬月,妇孺在斗氏指导下忙碌着收割起田地间的百谷,青壮则在城卫的组织下加固着百丈城墙,为即将来临的冬季大荒兽潮做着准备。一批批道行不弱的强者在城中酒馆、宫殿、衙门处结队后,进入大荒的山林之中。
这些强者有的是去侦察兽潮,有的是为狩猎越冬物资,有的是其他地方途径斗罗城的冒险者,有的接受了城中贵人的委托执行特殊任务。
一切收进眼底,杨景天打算下山去城中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