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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
已是深夜,更夫手举着灯笼敲梆子巡夜。
白日里虽是出现了点阳光,但到晚上还是凉飕飕的,一阵寒意钻进更夫衣领里,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起了哈欠。他突然有些记不住自己敲了几下梆子,茫然了一会儿又想到自己今日的轮班,赶紧举着梆子又补了几下。
沉荼身着小厮衣裳,蹲在墙角处细细地听着外面更夫的报时。
她已计划了无数次的逃跑路线,这次真正的实施,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只要更夫一走,这条街便有一刻时间是没人巡逻的!
紧了紧拳头,沉荼深呼吸一口气,埋着头走了出去——
突然有人大喇喇地扯着嗓子说:“大晚上的哪儿有人啊!”
“吴县令吩咐的,这也没办法啊!”
零乱的脚步和七嘴八舌的喧嚣声越来越近,在这只闻更声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沉荼有些不安,慌乱地转身,消失在拐角处。
她躲在暗处,听着吵闹声越来越近……
听到来自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吴县令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大晚上的让我们追什么逃犯!”捕快的声音透漏着浓浓的睡意,显然很是不满上司的安排。
“是啊!”有人跟着抱怨,“还说不熟悉的人一率先抓回去!大晚上哪儿抓人啊,抓鬼还差不多!”
“唉,想起我那温暖的床和媳妇儿……”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远去。
过了好一会儿已经完全听不到二人的声音了,沉荼却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宁浮森,宁浮森!
宁浮森!!!
她的手紧紧地抓牢了包袱,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已经泛白透出皮肤内的骨头。
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艰难地平息住内心因为行踪透漏而起的波澜,快步朝着码头狂奔而去。
快到了快到了!
马上就到了!
她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
“唔!”
沉荼闷·哼一声,一个拐弯直接撞到对面的人怀里,又飞快地被人推倒在地,叫声噎在喉咙里。
“小子!看好路!”
“对不住对不住。”沉荼利落地爬起来低着头认错,“是小的没注意到。”
“大晚上的出来做什么!”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他厌烦地看低眉顺眼的沉荼,问道,“你是谁?!”
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她四处搜寻着捕快的身影,压粗了声音,“小的只是在晨练。”
“晨练?”声音满是疑惑,“你抬起头来!”
沉荼心里一抽,也不答话,转头就飞速的离去。
只是一转眼,她就消失在远处。
“小贼!往哪儿跑!”
空气清透如洗,弥漫着泥土和雨水植物的清香。
刚跑到码头的沉荼却丝毫没心情去在意这些东西,因为她已经忍不住,在心里爆起了粗口——
以往码头的这个点儿,已是有许多苦工在搬运货物了,不知今日是怎么的,码头竟然空无一人!
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她先到码头贿赂装箱的工人,让他们将自己装进货箱。谁知道中途冒出来了捕快,让她的计划落空,只能偷偷摸·摸地躲进货箱内。那些货箱她也不知道哪些是要运走的,哪些是才运来的!
本还想趁着苦工人多可以观察一下哪些是运走的货物!这下惨了!
怎么办!
前路渺茫,后有人追!
怎么办?!
沉荼只感觉周围没了生息,在那诡异的安静中,她似乎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一声声敲在自己的心上。
“看你往哪儿跑!”那人气喘吁吁的终是追上了沉荼。
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沉荼哈哈大笑,“落在大·爷我手里了吧!”
“亦陶,事情已经办完了?”一黑衣男子从街角款款而来。
这县令哪儿来的那么多人手!不是天天叫着穷要捐款么!
沉荼的汗流得更急了,被晨风一吹,只觉得头顶都在冒青烟。
“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视线挪在沉荼身上,“你在做什么?”
“我在捉贼呢!”亦陶得意洋洋地指着沉荼,炫耀自己的成果,“说不定还是个**贼,看他这小白脸长得……啧啧啧……”
“你是贼?”黑衣男子冷冷的问沉荼。
沉荼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摇头否认。
微微颔首,黑衣男子说,“他说他不是贼。”
“天下有贼会说自己是贼么!?”亦陶匪夷所思地看着对方。
“有啊,你。”
听到这句话,亦陶斜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止不住地点头,还状似优雅地抹了抹额前碎发,“那也是,毕竟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夜色根本无法掩盖我的独特的气质。”
“走吧。”黑衣男子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诶?!”亦陶还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反应不过来,“那这个贼呢?!”
“你见过有贼是这么呆的?”
“可是,我跑了那么远才追上他的啊!这不是让我的辛苦白——”
“你不是说自己是天下跑得最快的人吗?”
“咳咳,那毕竟我也是耗费了一点点力气的。”亦陶掐着尾指指头强调,“耗费得不多啊!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见二人逐渐离开,沉荼如释重负。走到集装箱旁边软软的坐了下去。
天已逐渐的发亮了。阵雨刚停,空气清透如洗,弥漫着雨水和绿植的香味。多日不见的阳光也毫不吝啬的挥洒在大地上,淡蓝色的天空中,云朵像是棉花糖一样软·绵绵地趴在上面。
码头上的劳工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他们大多数肩上抗了好几个口袋,重量压得他们的身体微微的弯曲,像是感觉不到重量,嘴里仍是肆无忌惮的说着些荤段子。
几个捕快打着哈欠,手里拿着令牌,不耐烦的对码头上停靠的船只进行排查。
岸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码头停靠的船角处,有个瘦弱的人紧紧地贴着船泡在水里,虽然脸已冻得苍白,但手却紧紧地抠进了船身。
远处漂泊的船上,亦陶站在甲板上看,“你说他会是逃犯么?”
“你不是知道名单?”黑衣男子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似乎是在享受这宁静的早晨。
“那他就是——”
“你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