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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志宏走了以后,龚逸在副驾驶座悄悄的从后视镜看着那个浑身是泥巴的小孩。
他身上还有严重的伤,有一部分应该是被车撞伤的,但是从残破的衣服能看出来,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以前的旧伤。
一片一片的淤青上附着着泥土。
小孩的呼吸逐渐平稳,但是他依旧皱着眉头,用手捂着被撞到的位置。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汽车的右前方,但是已经熄火的车,雨刷也停止了运作,雨水就像是瀑布一样,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龚逸能感觉到,这个小孩似乎很想从车里出去。
“妹妹,妹妹~”小孩喃喃自语着,意识似乎不是那么清晰了。
龚逸想和他说话,但是想到刚刚父亲的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没错,都怪这个小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路上!被撞了也是活该!哼!我才不要管他!死了才好!幼年的龚逸想着。
此时的龚逸多么希望这个小孩赶紧下车,他再也不想看一眼!
受伤的小孩痛苦的挣扎了一会,用左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一定要去救自己的妹妹!一定要去!
痛苦能让他更加清醒。
不行,这样的力道根本不行,这样不可能让自己清醒的,慢慢的他支撑着身子,让自己的背离开柔软的后座。
等到一定的距离,用双手扶住前面的座位,用力的向后一推。
身体的惯性和胳膊的力量,让他狠狠的撞在了后座上。
身体还是没有感觉啊,再来!
他再次让脊背离开后座,同样的动作再重复一次。
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
坐在副驾驶上的龚逸从后视镜看着这一幕,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眼泪从眼眶中不停的流出,从小娇生惯养的小龚逸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很害怕,不知道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却看起来脏兮兮还有些疯疯癫癫的小孩到底想要干什么。
砰!砰!砰!
沉闷的声响一次又一次的回响在龚逸的耳边,他终于受不了了,转过身,对着那个小孩大声的喊到:“你这样会死掉的!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受伤小孩并不理会龚逸的叫喊,只是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差一点,就差一定了,你一定可以的,已经有了疼痛的感觉了!你还要去救你的妹妹啊!小孩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他和妹妹自从被抛弃后,一路乞讨,来到了这里。
但是路上,妹妹突然发烧,走不动路了。
他凭借着弱小的身躯,背着妹妹走啊走,但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饭了,他要到的饭,大多数都给了自己的妹妹。
自己则是一直靠着毅力支撑着,但是这样的身体又能走多远啊?
他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原野,再也走不动了,背上的妹妹烧的厉害,嘴中不断喃喃说着他也听不懂的话。
偏偏这个时候,下起了雨,很大的雨,小孩放下妹妹,终于忍不住哭了。
他心中不断的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妹妹要和自己遭遇同样的待遇,为什么老天如此的残忍。
如此坚强的他,依旧怕了起来,他把妹妹平平的放在地势稍微高一些的土堆上,虽然他知道,那是一座坟墓,但是那座坟墓在现在已经是最好的避风港了。
他向着一颗大树跑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他轻松的爬上了那颗大树,然后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压断了一根树枝。
虽然自己也连同树枝从树上重重的摔了下来,但是他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有了这个树枝,就可以不让妹妹淋雨了!
他拖着树枝,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那座坟的后面。
然后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把树枝架在妹妹的身上,三下五除二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树杈上。
但是这还不放心,大雨还伴随着风。
他需要石头!
但是这里哪有什么石头,这时候,他看到了坟墓正面用来摆放祭品的砖头台。
上面还有一个已经发霉了一半的橘子。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孩先去抓起橘子,迅速的钻进了零时搭建的“避雨处”,然后用嘴咬掉了发霉的部分,小心翼翼的拨开橘子皮,掰下一块还算完好的橘子。
小孩把那块橘子含在嘴里,橘子很酸,但是他多想把那块橘子就这样咽下去,可惜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这样做。
含了一会,他用手把橘子取出来,借助着一道闪电,小孩看见了自己沾满泥土的手。
又一次,他把橘子放回了嘴里,然后钻出“避雨处”,伸出双手,用雨水使劲的洗着手。
这下应该干净了吧,小孩心里想着。
等他再往“避雨处”钻的时候,只用了自己的左手支撑这身体,右手则是死死的放在已经破碎不堪的T恤里。
这一次,他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手从嘴里掏出橘子,然后轻轻的说到:“来,小晴,快点把这个吃了。很好吃呢~甜甜~”
叫做小晴的小女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哥哥~”
“别说话,快吃,快吃,吃完还有很多很多呢~”
“嗯!”小晴点点头,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乖乖的张开嘴,吃下了那个已经被哥哥焐热的橘子。
“避雨处”不能完全把所有的雨水遮挡,还是有雨水会漏下来,顺着小晴的后脑,一点点的留下。
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吃,可怜的半个橘子很快就被小晴吃完了。
“小晴乖,等着哥哥,哥哥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说着小孩钻出了“避雨处”,然后把祭台上的砖头拿起来,敲碎了一块,压在自己的衣服上,剩下的压住树枝的支点。
他看着远处那条土路,心中想着:小晴,一定要坚持啊!哥哥这就去找人!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那条路上,刚跑到路上的他突然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跤,翻滚的他突然身子一轻,糟糕!路的另一边是悬崖!
他用力伸出手,死死的扣住泥土,双脚用力的蹬着。
还好,蹬住了一颗枯死的树根,小小的手死死的扣着泥土
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去救妹妹!
用力一蹬,终于上来了!
孩子站起来以后,走到路中间,他在心里不断的呐喊着:车!快出现啊!车!快出现啊!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话,果然有一辆车出现了,只有一束灯光,那应该是一辆摩托车!
“停下!停下!”小孩看着那辆摩托车,高兴的一边跳,一边喊着。
那辆摩托车渐渐走近,开车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雨披,应该是当地的村民。
那人看到路中间有一个小孩,就慢慢减速,想绕过小孩,当地的居民知道,他们这条路是沿着“台”的边缘修建的,“台”的另一侧就是很高的悬崖,特别是这种下雨天气,熟悉这条路的人都会靠里走。
他控制着摩托向小孩内侧的路绕去,但是小孩似乎洞悉了他的意图,伸展这瘦弱的双臂,也向着路的内侧移动。
那人为了不撞到小孩,把车头向外一拐
地实在太滑了,村民和摩托车一起反倒在地。
小孩看到那人停了下来,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停下来的,总之停下来就可以。
他一把上前抱住那个人的腿,大声喊着:“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求求你”
那村民气不打一出来,本来就赌博输了钱,这回来又遇到个小乞丐,还是个小疯子。
一脚把小孩踢翻,上去一边踩一边用带着口音的骂道:“草你X的!就是你他X的这种灾星!害老子输钱!还害老子摔跤!草你X”
小孩抱着头,依旧不断的喊着:“求求你!救救小晴!求求你!求”
“我救你X比!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B崽子!”小孩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村民下脚的力度越来越狠。
渐渐的,小孩没了声音,那村民似乎也打累了,停下来了。
那村民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孩,心中突然充满了恐惧,这
他伸出颤抖的手放在那小孩的鼻子上,没有呼吸了!
此时他心中惊恐的想到,完了,他杀人了!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其他,赶忙扶起摩托车,发动了以后就跑
雨水还在不停的下着,拍打在小孩的“尸体”上。
一只癞蛤蟆跳在小孩的身上,“呱~呱~呱~”癞蛤蟆一边叫着,一边向小孩的脸上跳去。
感觉到了脸上的异样,小孩的“尸体”终于动了,他睁开眼睛,一只眼睛被癞蛤蟆遮住了。
小孩用手抓住了爬在自己脸上的癞蛤蟆,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趔趔趄趄的向田地边走去。
疼痛的双腿支撑不了太久,最后他跌倒在田地的边缘,松开手,他手中的癞蛤蟆一边叫着,一边向田地深处跳去。
小孩看着那只癞蛤蟆,心中想到:谢谢你,叫醒了我!我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小晴,等着哥哥,哥哥一定会救你的。
他并不知道方向,只是沿着泥泞的道路,一点点的向前爬去,他身上裹满了泥水,但是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他的妹妹,还在“避雨处”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