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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长宁一望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不由失笑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游玩,你难道不怕遇到专门诓骗你这样漂亮小姐的登徒子吗?”
房玉珠红着脸淡淡道:“无妨,长安城乃天子脚下,怎会有那么多的登徒子?余驸马多虑了。”
余长宁见她模样所不出的俏丽,不由笑嘻嘻地调侃道:“怎么没有,在下号称黑夜之狼,便是长安城大名鼎鼎的登徒浪子,专门喜欢像你这般漂亮的小姐。”
闻言,房玉珠的俏脸忍不住更红了,垂首沉默半响,声调却带上了一丝颤抖:“那,余驸马,你能陪我一道前去游玩吗?”
余长宁闻言一怔,挠了挠头皮有些为难道:“现在已是夜晚,而且我劳累工作了一天准备好好休息,所以……”
听他如此说,房玉珠不由露出了淡淡的失望之色:“若是不行,那就算了……”
余长宁笑嘻嘻地开口道:“不过既然是房小姐你相邀,本驸马再累也得陪陪你,想去哪里?说吧!”
房玉珠一愣,这才知道他刚才必定是故意捉弄自己,故作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后,方才展颜笑道:“现在这个时辰哪里最是热闹?”
“若要论热闹,非东市与西市莫属。”
“那……我们就去东市吧,不知余驸马意下如何?”
余长宁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笑道:“本驸马愿意为小姐鞍前马后,保护你的周全,咱们走吧。”
言罢,两人也未叫上府中马车,便步行朝着东市而去。
夜晚的长安,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光彩流离宛如繁星,漂亮得令人眩目。
冠带坊离东市尚有一段距离,漫步前行在朱雀大道上,虽然与余长宁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房玉珠的芳心仍旧犹如小鹿般乱撞个不停。
“我是怎么了?为何竟傻到要在府门等他?而且还与他一道出来?他可是长乐公主的驸马啊!”
几个问题在心里来来回回翻滚,房玉珠不由生出了一片迷茫之感。
人说诗人都是感性的,房玉珠自然也不能例外,目前虽然已有双十年华,但她从小心高气傲藐视天下男儿,根本没有男子能够入得她的法眼,但如今,她的心里却被一个可恶的身影闯入,犹如狗皮膏药一般缠着自己萦绕不去。
究竟是多久爱上这个无赖的?房玉珠恐怕自己也说不清了,或许是两人从假山一道跌入池水的时刻,或许是他抱着扭到了脚的自己前去凉亭,并偷走自己的绣花鞋的时刻,也或许是他醉态可掬地写下那一百篇震撼世人的诗词的时候。
总之一点,房玉珠已是不可救药地沉沦了,沉沦在了他的一举一动,一怒一笑里面。
偷偷地抬眼看了一下余长宁的侧脸,房玉珠心里又是一声沉重的喟叹:可惜,他却是大唐帝婿,公主驸马,长乐公主虽然刁蛮任性,但也是一绝代佳人,他夫凭妻贵荣华一生,只怕今生自己与他却是无缘了。
此刻余长宁却没有发觉身旁伊人复杂的心绪,想到两人出来许久也未说过一句话,他不由打破沉默地开口道:“对了,最近诗社情况如何?”
房玉珠从复杂的情绪中回过了神来,淡淡笑道:“还算不错,自从我们得了全国诗词大赛第一名,天渊诗社与长静的瑜林诗社业已名响全国,每日都有很多才子学子慕名而来求教学习。”
听她提及余长静,余长宁不由微笑开口道:“以前我姨娘经常说她不务正业只知道去办什么诗社,没想到这几月以来,她竟取得了如此成就,瑜林诗社也是发扬壮大,倒是让我们觉得有些意外。”
房玉珠突然美目怔怔地看了他道:“余驸马,你是否觉得吟诗作赋也是不务正业?”
“额,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吟诗作赋毕竟是达官贵族,名士才子们的专利,对于很多百姓来讲,诗词歌赋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一个国家要振兴,当应发展军事与经济,诗词歌赋可以锦上添花,但却不能解民倒悬雪中送炭。”
闻言,房玉珠不由露出了深思之色,琢磨半响方才喟叹道:“所以你那日在诗社授课时,才会说真正的知识,不仅仅体现在能作多少首诗,能画多少幅画,而是牵扯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我房玉珠浸淫诗词歌赋十余年自认为文采了得,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一只井底之蛙,实在可笑至极。”
见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余长宁不由柔声安慰道:“房小姐你乃房大人爱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乃当之无愧的才女,恐怕也只有李清照能够比得上,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李清照是谁?”房玉珠愣了愣,不由好奇反问。
李清照被誉为“千古第一才女”,不过却是宋朝人,余长宁一时话快说溜了嘴,面对房玉珠的疑问顿觉有些不好回答,只能笑嘻嘻地胡编乱造道:“李清照出生在离大唐很远的名为‘宋’的国家,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房玉珠恍然点点头:“你以前曾说过天下共有七大洲,那这宋国不知位于哪块大陆?”
“嗯……南美洲吧。”看到自己已是越扯越离谱,余长宁脸膛终于忍不住红了一下。
好在房玉珠并没有继续追问,有些好奇地笑问道:“这李清照也是一名才女么?她作过什么诗篇?”
“作过很多诗词绝章啊,你难道想要一听?”
“当然,异国文人必定也有其与众不同之处,玉珠自然愿意谦虚学习。”
余长宁轻轻颔首沉吟了一下,出言道:“李清照作的最有名的诗句,为《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我现在便念给小姐听听。”
言罢,余长宁清了清嗓门,轻声念诵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好词!”余长宁刚刚念罢,房玉珠已是忍不住赞叹出声。
她自认为文采了得,但今日一听这首诗词,顿感自己的浅薄,也生出了自愧弗如之感。
余长宁叹息道:“这李清照本是宋朝有名的才女,与其夫赵明诚琴瑟和鸣恩爱不已,但可惜却卷入了朋党之争,一对幸福恩爱的夫妻多次被人无情拆散,最后颠沛流离至异地,恰逢异族兵马入侵宋国,李清照与其夫又辗转而逃,刚刚来到安全的地方,不料赵明诚又突然暴毙而亡,终究不能白头到老,可惜!可叹!”
房玉珠也是轻轻叹息道:“有了这番经历,怪不得李清照才会说出‘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原来是有感而发。”
“不错,面对异族的强大兵锋,宋朝举国南迁至江东,锦绣江山仅存一隅,其他全部沦落在了异族的铁骑之下,李清照背负着亡国之恨、丧夫之痛,所以对异族入侵和朝廷的退缩求全表示了强烈的愤慨,又作诗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房玉珠默默地思忖了半响,满脸敬佩地开口道:“好一个巾帼奇女子,竟借项羽兵败宁远自刎,也不肯返回江东来讥讽宋国朝廷,不过余驸马,遥远的宋朝人也知道项羽的故事?”
余长宁这才发现自己的疏漏,好在他反映极快,微笑解释道:“楚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英名早已传遍了天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房玉珠释然点头道:“以前我也特别仰慕西楚霸王的威风,以及他对虞姬的一片深情,所以才会画了那幅《江山美人》,不料却被你无情地指责了一顿。”
听她提及此事,余长宁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在下性格耿直,直言直语,所以当时才会无疑冒犯小姐,得罪之处,还请你小人不计大人过。”
房玉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是如此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人么?只要你说得正确,我自然会虚心接受。”
余长宁干笑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恍然问道:“对了,那日我曾听侍女说,你已经立誓生平不再作画,不知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点,房玉珠俏脸上的难过之色一闪即逝,强颜笑道:“画工差强人意,所以就不画出来献丑了。”
余长宁伢声道:“你的画工若是差强人意,只怕我就可以称得上鬼画桃符了。”
房玉珠淡淡一笑,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举目一扫周围,顿时惊讶笑道:“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东市了?”余长宁也是愕然四顾,这才发现两人果然已经来到了东市,步入一片喧嚣之中,不由惊讶笑道:“看来我们两人刚才是聊得太过投入,所以才会浑然未觉,哈哈,房小姐你真实本驸马的红颜知己,竟然我忘记了身在何处?”听他说什么红颜知己,房玉珠俏脸露出了一丝羞涩,却没有出言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