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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祠堂推门而入,只见余长致脸色阴沉地站在屋内,梁彩萍正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嘤嘤哭泣,模样凄惨无比。
见状,余长宁疾步走入皱眉道:“大哥,你这是发什么疯,为何要休掉大嫂?”
眼见他进来,梁彩萍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嘤嘤哭泣道:“二叔,你快劝劝你大哥,我已经知道错了……”
余长致黑着脸喝斥道:“你这贱妇还有脸找二弟求情,藏匿公主丢失的手镯私自拿去典当,如此行径与小偷何异!你简直是丢尽了我们余家的脸!不休了你我如何对得起余家列祖列宗?”
一通愤怒的职责刚刚落点,梁彩萍哭得更是厉害了,直是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见大哥大嫂如此争吵,余长宁心头不是滋味,缓言劝阻道:“人孰能无过,大嫂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大哥你就原谅她一次吧。”
余长远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哥,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嫂平常还是很贤惠的,你就不要计较了。”
“长宁,长远,若是平常的小事倒无所谓,可她竟连公主的首饰也敢藏匿,我今后如何能抬得起头来?更可况她还连累我们余府要搬迁祠堂,真是最大滔天!”
梁彩萍起身哽咽道:“既然相公要休了我……呜呜呜……那我宁愿不活了……”说罢转身掩面而去。
“擦,不会是上吊去了吧!”余长宁惊声一句,急忙上前推攘余长致道:“你还不去将大嫂劝回来,若是出了人命怎么办?”
余长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但还是转过脸来倔强道:“你不消再劝,她要上吊便上吊,与我何干!”
余长宁见他根本没有改变初衷的意思,不由跌足一叹,急忙追了出去。
到得正厅,梁彩萍站在桌子上拿着一卷白帛正在悬梁打结上吊,余长远,余长静与家丁丫鬟们围在下面手忙脚乱,连声劝住,场面闹哄哄的一团。
见状,余长宁终于放下心来,既然是大庭广众之下悬梁,那大嫂一定是虚张声势而已,完全用不着担心。
果然没过多久,悬梁未遂的大嫂被众人从桌子上抱了下来,捶胸顿足哭喊一片,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余长宁知道大哥此时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他也不会听,便吩咐余长静道:“长静,今晚让大嫂先睡你那里,明天我再劝劝大哥,让他不要再有休妻的念头。”
余长静点头叫好,急忙扶着昏迷的梁彩萍去了。
经过这番吵闹,余长宁大觉身心疲惫,也没心思回公主府歇息,出了余府向着黑沉沉的大街走去。
明月如巨大的圆盘一般挂在远方城楼上,余长宁在萧瑟的夜风中踽踽独行,心里悠悠的思绪纷至沓来,跌宕起伏,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东市放生池畔。
夜空幽蓝银辉遍地,宽阔的池面抖动着万点银光,宛如不停舞动的银蛇。
余长宁矗立池畔久久站立,一任夜风吹得长衫啪啪作响,万千思绪在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翻滚不停。
今天的事情虽是大嫂的过错,但她长乐公主难道没有一点罪责,若非她昨日骄横跋扈,霸道无礼惹得余家人不快,说不定大嫂根本不会偷藏她的手镯。
心念及此,余长宁不由喟然一声长叹,人说当驸马风光无限,位高权重,但谁又能知道其中的心酸?特别是当娶回了一个刁蛮公主,不管有什么争执都是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凡事都得退避三舍,有什么委屈夫家还得赔笑脸,想想便让人觉得窝囊不已。
正在他满是愤慨当儿,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阵嚷嚷高声,转头一看,却是两个华服公子正对着空无一人的池面呼喝叫骂。
他俩人手提酒壶相袂而立,又是骂骂咧咧,又是哈哈大笑,偏偏倒倒像是醉得不轻。
余长宁哑然失笑,正欲回头,突然其中一个华服公子转过了脸来,一张国字俊脸在银辉的照耀下尤为醒目。
“咦,是萧锐!”余长宁大是惊奇,急忙快步迎了上去,扶住快要醉得摔倒在地的萧锐惊问道:“萧驸马,你为何在此地?呀,还喝得如此烂醉如泥?”
醉醺醺的萧锐垂着脑袋还未开口,另一个华服公子已笑嘻嘻地拍着余长宁的肩膀道:“呵,余驸马,哈哈,竟是你,快,陪我们继续喝。”
见他模样,余长宁啼笑皆非道:“王驸马,原来你也在这里,你们两人这是……”
“今早有酒今朝醉,这不是你余驸马说的吗!”萧锐醉眼朦胧地高声一句,将手中酒壶递给他道,“来,你先干为敬,我们三驸马今天不醉不归!”
余长宁望着眼前的细脖酒壶,本想拒绝但心头确实郁闷难消,伸手接过猛然高声道:“好,在下今天就陪你们一醉方休!”
说罢,他拎起酒壶仰头如长鲸饮川般咕噜咕噜饮干,包揽不住的酒水顺着唇角不停滴落,模样即是豪爽。
见状,萧锐与王敬直猛然一怔,突然爽朗大笑开来,笑得前俯后仰跌坐在地已是爬不起来。
美酒下肚,余长宁只觉一股火热顺着喉咙直往上窜,抹掉嘴角酒渍,抡起胳膊用力将酒壶扔向池面,高叫怒喝道:“长乐公主,你这个可恶刁妇,我叉你二大爷……”
高亢的声音在夜空中久久回荡,萧锐和王敬直心头骇然,皆是忍不住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捂住余长宁的嘴惶恐道:“余驸马,此等话语岂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吼出来,难道你不怕被人听见惹来麻烦。”
余长宁拨开了他们的手,不屑冷笑道:“怕什么怕,我余长宁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怕李丽质那个野蛮刁妇?!”
萧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一声沉重叹息。
沉默良久,萧锐怅然叹息道:“余驸马,大家都是天子帝婿,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你的苦闷我们也有过,都很明白……”
“萧驸马说得不错,”王敬直也是一脸惆怅地开口道,“曾以为当帝婿坐拥权色,风光无限,显赫人前,哪知真正当上了才知并非如此,大唐公主刁蛮跋扈,根本不把夫家放在眼里,更是视我们驸马为猪狗,不!连猪狗也有自尊,我们帝婿在公主眼里是连猪狗都不如。”
萧锐显然被勾起了伤心之事,一脸悲愤地开口道:“昔日以为襄城公主温柔贤淑,端庄得体,当了她的驸马后我才知道并非如此,公主在家整天指手画脚,跋扈骄横,动辄便对我拳打脚踢,我萧锐好歹也是贵胄子弟,在公主面前竟连一点发言权都没有,你们说可不可悲?”
王敬直不屑大笑道:“拳打脚踢算甚?你的襄城公主只是暴力了一点,但人品还算不坏,不像南平公主乃堂堂帝女,但性格却尖酸刻薄,睚眦必报,昨日我母亲六十大寿夜宴之时,有个亲戚不慎将酒水洒到公主身上,她恼羞成怒唤来侍卫将那亲戚狠狠地打了一顿,弄得我们王家大没面子,寿宴也是不欢而散,你说可不可恶?”
一时间,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起苦来,人说酒后吐真言,两人同病相怜自然是喋喋不休,满腔的心酸苦闷听得余长宁唏嘘感叹不已。
乘着他们说话的空闲,余长宁又拎起一壶酒来放到三人中间,乘着酒劲高声道:“萧驸马,王驸马,多说也是无益,满腔苦闷有谁知,来,继续喝酒。”
萧锐醉眼朦胧地点点头,大笑道:“喝就喝,难道还怕你们不成,对了,你们可会划拳?”
王敬直醉醺醺地笑道:“呵,驸马拳是吧,本驸马可是划拳的高手也,余驸马可会?”
余长宁慨然点头,三人坐在池畔围成一圈划拳行酒,嬉笑吵闹声不绝于耳:娶公主啊命凄苦,当驸马啊贱如狗,受凌辱啊没天日,命如纸啊早投胎,有来生啊再娶公主就去死……哈哈,余驸马,你输了,快喝!快喝!”
“又来!娶公主啊命凄苦,当驸马啊贱如狗……”
一片苦中作乐的欢声笑语中,余长宁不知喝了多少杯酒,走的时候醉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跌跌撞撞地在放生池畔徘徊着,不知走了多久才一个踉跄滚地,躺在草地上昏沉地睡了过去。
正在朦朦胧胧中,余长宁突觉一阵香风扑至鼻尖,醉醺醺地睁开双眼,一个白衣似雪的女子正蹲在自己身旁,美丽得恍如月宫仙子。
眼见他睁开眼睛,那女子柔柔笑道:“公子为何睡在这里?莫非是喝醉了?”余长宁岂会让如此美女看到自己的窘态,想要坐起身来浑身却酸软无力,只得强颜笑道:“本公子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听夜风呼啸,观日月升降,乐哉妙哉,怎会是喝醉了?”白衣女子掩嘴轻轻一笑,又站起了身来:“既然公子乐乎所以,那么请恕小女子打扰,告辞。”说罢,转身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