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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几近午时,余长宁才悠哉悠哉地出了府门,朝着城西慢慢走去。
苏定方的家住在城西永安坊,离余长宁所在的尚商坊还是有一段脚程,不过反正闲暇无事,他也没用家中的马车,索性步行前往。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永安坊已至。
进了坊门四处打量,凭借那日苏定方给他的述说,余长宁倒是很容易找到了他的家。
站在门外一看,却是一间幽静破败的小院。
青苔斑斑的石墙围了一圈,府门上的红漆已是点点脱落,就连廊下悬挂的风灯糊纸也是破了几个大洞,在萧瑟的寒风中左右摇晃着。
“这苏大哥看来过得也不如意啊。”余长宁兀自低声了一句,跨上三级台阶,抓住府门上铜锈斑斑的门环便是啪啪啪三下。
“谁?”
伴随着一句颇具警惕性的女声,府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中探出了一个少女的脑袋,打量余长宁半响,问道:“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见少女的年龄,余长宁猜想这一定是苏定方的女儿,便努力挤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和善的笑容:“小妹妹,我是你余叔叔,你爹在家吗?”
闻言,布衣少女柳眉倒竖,寒着脸冷冷一句“你找错地方了”,便啪地一声关上了府门。
莫名吃了一个闭门羹,余长宁不由有些二丈摸不到头,下了台阶四下打量片刻,确定这的确是苏定方给他说的地址时,又毫不泄气地继续上前敲门。
布衣少女打开门见又是他,不由怒声道:“你这人烦不烦啊,不是给你说找错地方了吗?”
余长宁将手按在府门上,防止她再次冷不防关门,笑嘻嘻道:“敢问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姑娘,这里是否是苏定方的家?”
布衣少女愣愣地看了他半天,侧身一让,说道:“原来你是找他,进来吧。”
余长宁含笑跨过门槛,又绕过了一道青石影壁,但见小小庭院内,三排房屋呈马蹄形掩在绿意盈然的树木之中,竟有一种所不出的隐士风范。
“好住处。”余长宁忍不住高声赞叹,望向少女笑道:“你爹可真有闲情雅致,幽居布置得如此别致,说是大隐于市也不为过。”
闻言,布衣少女又是嗔怒道:“他不是我爹,要给你说多少遍才行,若再乱说话,我便用扫帚将你撵出去!”
此时苏定方正在房内琢磨一本兵书,听到外面人声喧哗,不由起身出屋走到廊下,眼见余长宁正一脸讪笑地站在院中,不由惊喜道:“哟,是余兄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请快请。”
说罢,伴随着一通爽朗的大笑,他已大步迎了过来。
余长宁提起手中的酒菜笑道:“闲来无事,找苏大哥盘桓小酌一番,打扰了。”
“咳,甚话!你能来我便高兴。”苏定方大笑着揽住余长宁肩头,对少女吩咐道:“小丫头,去厨房准备酒菜饭食,我要与余兄弟大醉一番。”
少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嘟着嘴一跺脚,转身疾步去了。
余长宁讪讪笑道:“苏大哥,这位小姑娘很有性格,她是你的……”
苏定方面露复杂之色,沉默有倾叹息道:“她是我兄弟的女儿,她的父亲在卫国公平定辅公祏的战事中阵亡,只留下了这个小女儿,我便收养她做了义女,也算是父女。”
“啊,义女?但是她说你不是她爹爹?”
苏定方摸着脑袋笑叹道:“我也不知她为何会这样,恐怕是我没一个当爹的样子吧,来,进屋再说。”说罢伸手做请,两人走入了正屋之内。
一进正屋,余长宁便瞧见了案几上摆着的竹简,不由笑道:“没想到苏大哥还是饱学之士,竟有闲情雅致读书,咦,竟是卫公兵法?”
苏定方点头笑道:“卫国公致仕之后,便以著书灌园为乐,这本兵书乃是他总结生平无数次大战所著,拿来让我为他总撰一次,看看可有疏漏。”
余长宁闻言点头,与苏定方对案而坐,品了一口热腾腾的酽茶,悠然笑道:“苏大哥今天不去军营吗?”
“唉,这几日清闲得很。”苏定方放下茶盏却是一句笑叹,“我不过区区的左威卫中郎将,能有多少事儿,大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家中。”
余长宁笑着点头,他知道唐朝实行的府兵制,以中央十六卫遥领天下六百二十七个折冲府,而左威卫便是其中的一卫。
苏定方自顾自地的说道:“今年正月兵部尚书侯君集率军远征高昌,原本说好了让我当先锋大将,可是快要出征时卫国公却不让我去,唉,所以只能留在京师了。”说罢,喟然一声长叹,模样好不郁闷。
余长宁温言劝慰道:“苏大哥与卫国公亦师亦友,他不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用不着如此郁闷,以你拔萃的军事才能,今后必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苏定方苦笑摇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此刻,布衣少女端了两个小盘子进来放在案上,却是一碟煮花生,一碟干豌豆。
苏定方见食物有些寒酸,不由笑道:“月丫头,厨房就这些东西?”
布衣少女做了一个鬼脸,嘟着嘴不满道:“你每月的俸禄都接济你那些穷兄弟去了,有东西吃已不错。”
苏定方闻言大窘,正要开口训斥,余长宁却摇手笑道:“无妨无妨,我最爱吃花生米,况且刚才我还带了些酒菜来,一并端上来便是。”
布衣少女一笑:“你这人倒是大方,我刚才看过了,里面竟有黄金鸭与叫化鸡,我可想吃很久了。”
余长宁纵声笑道:“你喜欢吃那更好,快快端上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余大哥真好。”布衣少女对着他展颜一笑,又对着苏定方作了个鬼脸,转身一溜烟地去了。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苏定方摇头道:“我一个粗枝大叶的军汉,真不知要如何教导她,无礼之处,让余兄弟见笑了。”
余长宁摇手笑道:“苏大哥哪里的话,小妹性格质朴,天真无邪,我怎会怪她?”
苏定方笑叹道:“她刚满十八岁,还在懵懂的年纪,整天烦得很,让我没少操心。”
余长宁问道:“家中莫非就你们两人,嫂子呢?”
闻言,苏定方如一座岩石般久久沉默着,半响后才淡淡道:“早死了。”
余长宁不由暗责自己挑到一个不合适的话题,此刻月丫头端来酒菜,正好化解沉闷尴尬,一时间与苏定方推杯换盏,畅谈心事,欢声笑语竟是不断。
酒酣耳热,余长宁便给他讲诉宾满楼供应廊下食发生的事情。
听完,苏定方眉头拧成了大刀状,沉声道:“那吴奉御本名叫吴佳丽,不仅菜做得好,更是深得长乐公主的信任,年纪轻轻便已是尚食局的掌事,在后宫中也算是一个红人。”
“长乐公主?哦,我听那小太监说过,她乃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嫡长女,对吗?”
苏定方听他直呼天子名讳,不由脸色大变,骇然道:“余兄弟,说话可要当心一点,此话被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
余长宁嘿嘿一笑,心头却是毫不在意。
苏定方并没责怪他的意思,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吐着酒气道:“这长乐公主在诸位公主中排行第五,取名丽质,从小时候开始便深受陛下与皇后的宠爱,而且宫闱传言,长乐公主也是人如其名,天生丽质,是位容色绝姝的美人。”
余长宁笑问道:“瞧你说得如此认真,莫非见过她?”
苏定方笑着摇手道:“那公主乃金枝玉叶,苏某虽是官身,不过却是一个粗人,哪里轻易能见到,不过弘文馆馆长虞世南曾有幸目睹长乐公主芳颜,并写下了‘丽质乃天成,谁不希令颜’的诗句。”
余长宁不屑笑道:“不用问,一定是那什么馆长拍皇帝与公主的马屁,一定不能相信。”
苏定方不置可否地一叹,说道:“如果真是得罪了吴奉御,那你可得小心一点,那帮女人嚼舌根的本领特别厉害,若她跑到长乐公主面前去告你一状,必定麻烦不已。”
余长宁拍着胸脯高声道:“苏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余长宁堂堂七尺男儿,莫非还怕一个久在宫闱不谙世事的公主,若那公主真的敢来,我便左一巴掌右一耳光,必定让她哭着回去。”
苏定方听他越说越是大逆不道,竟连公主都想打,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只得急忙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