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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扑头盖在面上,雪屑溅飞在脖颈,冰凉的触感激起颤栗的滋味。
铁木由哈了口雾白的气,觉得浑身都滚烫起来。他拽扯起男人的脚踝,发誓要将这个男人拖回去交给少言,
男人的弯刀猛然砸□□雪中,整个身形凌翻起来,双脚搅着铁木由的双臂挣开他的牵制。暗红的轻裘迅猛扑朔在铁木由鼻尖,铁木由退步稳住,一直紧扣掩藏在袖中的钢制窄口短棍迅速突滑而出,贴突着拳头,凶猛砸出。
男人腾然抽身,手掌压在弯刀之上旋身一脚撩踹在铁木由拳头之后。大雪咆哮中两人对视的凶狠,男人蹙起的眉间汹涌着戾气,微弯的眸子印刻的是波涛的杀意。铁木由被这一脚之力竟踹的身滑后退,他硬朗的脸上沉色一重,咬牙又推了回去。男人陡然抽力,落踏在积雪上一把提翻出弯刀,狠力劈砍下去。铁木由的钢棍砰砰砰的受力格挡,暴雪旋飞在眼前,弯刀的劈砸疯狂骤然。
铁木由的喘气带起阵阵白气,阿布给他的钢棍上甚至被刀锋砸出白痕。被他那么一摔之后,这个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
追寻来的弯刀们在雪中呼喊着男人,风太大了,铁木由在碰撞间听不清他们唤男人什么。但是铁木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在众多弯刀之中带走这个男人,于是迅速后退着寻找契机。
他不能放过这个男人,也不能直面这支骑队。
雪野在苍茫中难以辨别方向,铁木由的退步被对方紧随的迫近压制。铁木由察觉到这个男人是双手握弯刀的习惯,这和传说中单手握刀驱伴獒犬的悍匪大有不同。
这个男人不是悍匪!
那他是谁?
男人迫力的砍,在铁木由的退后中愈加恣肆。他道:“喂喂,你怎么后退了呢。拿出先前的气势啊杂种。”他殷红的唇线展示着他愉悦起来的兴致,“对我这般感兴趣,你是乞帮人么?打招呼的方式未免太过随意了,难道少言没教过你们吗。嘶,粗鄙至极。”
铁木由冷笑几声,钢棍带着拳风凛冽猛砸在男人脸上,这种狠力之下鲜烈的脸蛋几乎是立刻红肿起来。铁木由的棍搅住他的弯刀,带着他整个人甩起来。男人怒起的神色还未稳,身形再一次被甩凌起来。方才教训的痛感犹在,他夹疾劲风的腿就要掠扫过铁木由的头颅。
怎料情况突变!铁木由近身侧肩蛮冲出去,将男人猛撞向后。男人的弯刀尚在卡顿中,岂知铁木由抓稳他身体就像是头牛一般的掼按进雪地。巨力碰撞下的积雪松塌滑陷,两个人在这种情形中一齐翻滚下去。
翻滚中铁木由一把按掐住男人的脖颈,将人几乎是强压在腿膝之下,重重摔在陷坑底部。早已红了的眼这一刻清楚的布满杀机,甚至比男人的还要强烈,铁木由的手指间力道渐重,男人的喘息挣扎,微弯的眼甚至已经呛出泪花。一直藏在腰侧的匕首被摸扒出,他想也不想的朝着铁木由后背插刺进去,可是铁木由像是毫无知觉。
“听见声音了吗。”铁木由红着眼嘶声:“听见戈壁在向你要债的声音了吗。”
狂风怒号,千层雪浪扑朔沁嗒木。男人气息逐渐微弱,他眼睛中浮现嘲讽,像是鄙夷一切。铁木由压抑不止的怒气磅礴倾泻,他卡在他的喉颈,甚至忘记了要带给少言的话。
男人握着匕首的手渐渐松滑,他极其痛苦的模样,终于他闭上眼,在细微的挣动后不再动了。铁木由喘着息,猛然松开他。
糟糕。
铁木由抓了把后脑,想起要带他回去的誓言。男人躺在哪里一动不动,铁木由静待了半响,探手到他鼻下。
没有气息。
铁木由颓然的嗤声,从后腰上拔出匕首。想着带他尸体回去也行。他站起身,俯身要将男人扛上肩头,然而那双眼倏地睁开,腿狠扫过铁木由下盘,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铁木由被扫滚在地,男人趁势翻身。弯刀滑手在一侧,男人这次连刀也未握,两个人用最粗俗方式的厮打起来。
陷坑是呈下小上宽的陡坡延伸,两个人纠缠间不断撞在坑壁,松垮的积雪不断从上方向坑底滑掉。等到铁木由察觉到不对时底部一半已经被滑雪堆积住了,他一手按住男人,抬头打量这陷坑,发现了比带男人回去更急迫的事情。
他们恐怕不那么容易能爬上去。
这陷坑大概是戈壁人秋天留下来捕捉红狼之类的猛兽用的,铁木由疏忽的忘记了一整个冬天里戈壁的酷寒。他在身下的积雪中扒了扒,果然还能找到一匹饿死的红狼。
四下的陡然因为冰冻光滑直溜,他根本做不到徒手攀爬上去。而且这暴雪不知何时才停,顶上的枯枝木干随时都可能被积雪压砸下来,他们极其可能被雪埋在坑底。
也许在雪埋之前先被冻死?
总之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去。
“杂种!”男人被压着衣领,喘着息也发觉问题,扯着被砸红的脸颊,笑道:“一起死在这里太恶心了,松手怎么样?我有弯刀可以攀爬。”
铁木由将掉在一侧的弯刀一脚踹开,冷道:“你有弯刀可以砍人。松开你做什么,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也算是给沁嗒木赎了丁点的罪。”
“呵。”这男人索性松开拽着铁木由衣襟的手,躺在地上,打量四下同时道:“要死你自己在这里待着吧,沁嗒木的亡魂群欢迎你,我还不想死。松手,我有办法出去。”
“你说的是,你还不能死,爷爷也还要带你去见少言。说,你有什么办法。”铁木由提起他的襟口,狠声道:“再耍花样爷爷就打断你的腿。”
男人别脸皱眉道:“滚开,把你脏手拿开。”
“娘娘腔。”铁木由松开手,“你身上应该还有火折子吧?你们在雪地里跑这么久,随身不装这玩意会冻死,拿出来。”
男人冷笑几声不动。
铁木由探手下去,从他怀里摸索出火折子。男人忍不住讽刺道:“光凭火折子就想出去,烧化坑壁吗。”
铁木由没理会他,接着扒掉了他外罩的轻裘,在男人鄙夷的目光中撕扯成块条,将男人手脚用力捆紧。男人像是乏力了,不再挣扎,任由铁木由捆绑住他。
铁木由将手臂上的钢棍解下来,脱了披风也撕扯成条。点燃火折子,将布条统统点燃。
“你是要烤火吗杂种,死在这儿吧蠢货。”
铁木由将钢棍塞进燃起来的火堆里,自己坐在一旁取着暖等待。“闭紧嘴,你他娘的吵死了。”
“有种来封住我的嘴。”男人道:“直接割掉舌头,趁着这火,你还能吃一顿肉。”
铁木由转过头看他,恶心道:“留给你自己吃吧。”
男人舔了舔干涩血色的唇,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这味道让他反胃的吐了出来,然后他恶鬼修罗一般的低笑,“恶心么,看起来像个男人,说到底却还是个小鬼。没吃过人肉吧,滋味一定让你享受一辈子。”
“爷爷一点也不想。”铁木由烤着手,在火跃动间握紧拳,“你来西疆干什么,只为了屠杀吗。”
“不可以么。”
铁木由搓了把冻僵的表情,沉默几瞬,字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道:“你会下地狱的。”
男人贴在冰凉的坑底闷声笑出来,他唇角古怪的弧度,他道:“我就是从地狱而来,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他目光邪戾又残酷,“我是南域的修罗。”
铁木由等了半天,闻言想了想,歪头道:“那爷爷就是戈壁的铁血。我总有一天会打到南域去,让镇南王亲自来向沁嗒木谢罪。”他顿了顿,感觉自己没什么气势,又加重语气重复一遍,“我一定会的。”
男人盯了他很久,发觉铁木由坐在火边的神色还依稀带着纯真。
纯真?
男人闭上眼冷笑。
铁木由忽然起身踩灭火,他从布条的灰尘里扒出钢棍。被烧过的钢棍熏的乌黑,烫手的温度。铁木由呼出口气,迅速将钢棍绑回手臂,将男人也捞扛在肩头,快速退后到坑底一边,猛然向另一边冲跑起来,助力冲上冰壁一段。然而还不到眨眼的功夫,脚下滑溜的让整个身形下蹿,他一拳砸在冰壁,才烧灼过的钢棍刺啦一声轻而易举的融进去。
铁木由不敢停留,手臂的结实感在此刻暴露无疑。他借着钢棍的烫度快速往上爬,惊人的手臂凝力让男人在他肩头感受的清楚。男人被挂在铁木由肩头,面朝他后背向下,看得见铁木由后腰的伤口还在向衣衫滚血,可是这强壮的男人竟然毫无感觉爬的飞快。
该说他神经大条还是勇气可嘉?!
铁木由几个瞬息就已经爬到坑沿,他钢棍狠力的砸在坑沿的外面,喘着气感觉有些乏力。肩头的男人压了他不少力气,他缓了缓,翻了上去。
男人被丢在雪地,铁木由松着双臂和肩头,只觉得肩臂拉扯的剧痛无力。他啊了几声,喊道:“爷爷出来了!”说着就去提男人,却发觉双臂无力,连指尖动作都有些迟缓。
这下该怎么办!
出是出来了,可他手臂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啊。难道将人埋在这,带少言来挖?嘶——啊啊啊,糟糕糟糕。铁木由踹了踹男人,道:“喂,你还能走吗。”
“不能。”男人躺在雪地不动,“这种雪天你也找不清方向吧。戈壁人都死绝了,绝不会有人路过救命。你我出来了又怎样,一样会冻死在大雪里。”
擦。
铁木由蹲下身盯了他半响,目光从杀意翻滚到挣扎,最后木头忍着剧痛将他再一次抛在肩头,道:“老实点,如果你掉下去,爷爷就扔你在这里冻死。”
“你的嘴巴远比你的手段厉害。”男人反倒不紧不慢了,他晃荡在铁木由肩头,毒舌不断地嘲讽着:“少言把你当女人养出来的吗。”
“闭紧嘴,南域人把你当长舌妇养的吗,这么恶毒口舌的男人你还是爷爷见过的第一个!”铁木由在雪中凭着运气一深一浅的艰难徒步,道:“木板脸比起你简直是帅的飞起!”
“少言给了你多少钱,我也给的起更高。杂种,给你一个下跪的机会。”
“你脑袋确定没有问题吗?”铁木由将他向下推了推,“爷爷给你一个啃泥机会怎么样!”
两个人极其缓慢的行动在雪地上,铁木由心下的担忧越来越重。
少言和木板脸还在戈壁里等着他带人前去,而他自己却先被困在雪中。暴雪没有分毫要停止的意思,狂风倒是越来越大,没有披风和马的汉子走了一段,腿脚已经冻的僵硬。手指和耳朵最为痛苦,眼睛也在狂风暴雪中没法正常视察。
男人说得没错。
他们似乎更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