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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行程快起来,三日之后,终于到达邯城。王太山站在城门下已经等了很久,看见马车驶来不禁驱马迎上前去。
“老兄!”铁木由冲他招手。两个人在马上击掌握手,同时大笑。
“少主可让咱好等啊!”王太山说着翻身下马,对萧野嘿嘿笑道:“久闻枭主尊名,我、我是承蒙少主知遇之恩的管账。”
“客气。”萧野勒马,“能守得住黄金商道,了得。”
王太山在他马前颇显激动,“那是因为有四少爷做主攻,咱只是旁助,没什么大作用。”他口中的四少爷正是王永德。
“休要妄自菲薄。”九韶嫣掀帘,冲他嫣然,“我们在边城,邯城能毫发无损,老兄当属第一功臣。”
王太山登时摆手,赶忙说不敢,“少主……这几位是?”他看向梵心和阿布等人。
“这位是梵心,这位是阿依布力。这位是呼泰,这……”她含笑着一一点明姓名。“日子久了就熟悉了,都是兄弟。”
王太山一一问了礼,态度热笼却毫不做作。相比之下,王永德站在九韶嫣身后,就要显得狼狈黯然的多。
可年轻的男子站的笔直,像是没有察觉。
“四少爷,”王太山在进城时终于有机会凑到他身旁,低低道:“……六小姐……”
王永德眼转向他,面无表情。
王太山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扶上王永德的肩头。“……别颓唐,”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液,轻声道了句。“……会好的。”
王永德怔了很久,久到王太山几乎以为自己喊错的时候,他学着他的动作拍在王太山肩头。“……多谢。”
“哪里的话……今年总算能和自家人再过次年了!”
“那怎么能不喝他个彻夜?”铁木由回头对他们咧牙,“元春节,好兄弟不醉不归!”他说着撞了撞一直不曾说话的韶轻。
韶轻心底叹了声,对众人努力的扬起唇角。“铁木由说的是,当醉。”
“韶轻总是这么俊!”梵心在一旁眨眨眼,“难怪咱们出边城的时候满城姑娘都在垂泪。”
“喂,那是来送我的好吗?”铁木由指着自己,咧出白牙,硬朗刚阳,“看铁大爷这笑容,怎么样?比他这种木板脸好吧?”
阿依布力侧身就给他一脚绊,让一脸灿烂的铁大爷差点一头栽出去。
许牙牙和胭脂最先不给面子的大笑,胭脂很含蓄的不像它家主人一样的明显,它很娇羞的别开头嚎了几声,又立刻被白袅扫来的目光吓得哆嗦。
木板脸?
韶轻的唇角渐渐高扬,众人张大嘴,梵心忍不住最先叫道:“好俊……”
“你说木板脸?”他还在笑。
铁木由切声,“木板脸,木板脸,天天板着脸几乎不笑不是木板脸是什么?”
“啧。”韶轻狼眸一转,轻飘飘道:“枭主可比我还不爱笑呢。”
铁木由一怔,抱头逃窜出去。
“不够兄弟!拉老大下水做什么!还能不能一起喝酒了?!”
白袅冷峻的打了个喷嚏,鄙视的看着逃开的铁木由,高贵冷艳的甩了甩自己滑顺的鬓毛。
神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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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李奕和陈真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陈真一见九韶嫣几乎是扑来控诉,“哇你不知道!奕叔一路奔波从来不洗脚!还要夜夜省钱让老子和他睡一个屋,每晚熏的老子……呜……老大……您换胖哥来吧……老子回家,老子要回家!”
李奕摸着冒出来的短须,断断续续的区区一堆,九韶嫣才搞清楚他赶回玄云城是为看紧商焕不要有小动作,哪知快到玄云城外大雪真正的堵住了道,他和陈真只能挤在荒郊野外的小客栈里和一个泼辣肥硕的老板娘共度多日……生不如死啊喂!等到终于能出发了他又转了脾气不进玄云城,拽着陈真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果然已经结束了。
九韶嫣在石化中,给了故作高深的奕叔一拳。
她还担心那么久!
松胖子也从鲨港赶来了邯城,一众人热热闹闹的终于团聚。九韶嫣派人送去南域的信一直没有回复,她也不知师父到底还在不在花家,少了师父,她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元春节那夜乞帮在邯城架起的高台上放足了烟火。
这种和火药相似的玩意尖叫着轰在夜空,再砰的炸开满天彩光,让满城的孩子们同样尖叫激动。
许牙牙得意的向王太山和王永德显摆,“神气吧?呐呐,这可是小爷家族秘传的玩意……”
“一起去游船如何?”阿依布力指着邯城中浮金河流经的地方,河灯幽雅,来往游船灯火通明。
梵心踮脚看了看,回身就狠狠踩了他一脚,让他吃痛的跳开身,然后圣洁的梵族族长红脸骂了声无耻,推开他就走了。
“嘶……梵小小!”阿依布力怒声,莫名其妙的回头再看向河中。“搞什么……”游船上纱幔飘动,隐约露出男子携妓的调情玩乐声。他额间突跳,转身冲进人群中去追梵心,“梵小小!我不是那个……喂!该死的你站住!”
铁木由和韶轻蹲在一群欢呼雀跃的小萝卜头堆里,给他们推着雪人和插花灯。铁木由最招男孩子的喜爱,被一个个小萝卜头扑倒,撞翻了韶轻给女孩子们堆的雪人。女孩子们秀气又委屈的拽着韶轻的抽抽搭搭的抹眼泪,韶轻一把将铁木由面朝下按进雪堆里,淡定的带着小姑娘们给他塞了一脖子的雪,丝毫不管铁木由冻的嘶声。
陈真和松胖子在街头酒铺里划拳喝酒,扯着嗓子抱怨对方这一年里有多不靠谱。
“快闭眼。”九韶嫣背手站在萧野面前,“不准偷看。”
枭主大人淡定的闭眼,从容的微歪头,“要献礼了吗?”
“快低头。”她急声。
还未向谁低过头的枭主大人没什么犹豫,甚至还照顾她的个头,微俯了身。
温热的链子挂垂在脖颈,冰凉凉的坠滑进里衬。
“呦,”她带着他的手抓住坠,“若是有一日实在穷的没法吃饭了,又找不到我,就用它。”
他闭敛着眼,冷肆的眉眼在烟火下分外清俊宁静。指尖微微摩挲,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这么粗犷珍稀的东西,只有我能收了。”
干净莹润的狼牙被黑曜石在首部的位置包裹,镂雕出吟啸的螭龙,和她刃上的那条极为神似。黑曜石上只有寥寥几笔,却神态尽显,确确实实是个稀罕的东西。
“螭龙过去是九氏图腾,”她月眸从坠子上落在他脸上,微微一笑,“也是我的信仰。”
萧野握住她的手,在烟火爆开的瞬间说了句什么,九韶嫣没听清,踮脚询问。他眼中淡淡无奈,抚了抚她的发,却再没有说。
……还是,等她自己想起来吧。
高楼上跨坐的李奕面对烟火,一个人喝着酒,身旁按序排列着鹰令。背影有些寂寥,他喝着酒,轻声道:“……又过年啦……区区又老了。你们这些家伙……”手抚过令牌,他叹道:“区区还是无法正面玄云城的那扇门……无法靠近那座城……真悲哀。”
悲哀的奕叔灌着酒,忍不住放开嗓子在楼上鬼哭狼嚎的唱起歌来,惹得下边鸡蛋石头乱飞。
夜渐渐深了,风雪一往,邯城在烟火中繁荣热闹,新年的喜庆让所有人安宁。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沁嗒木戈壁上,从接壤北漠的地方,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雪中扑倒一人,猛声蜷身咳出血,剧烈地喘息,爬起身再跑。拖着的铜枪上满是殷红,他喘着息跑,血淌了一路。
后边的追逐声不停。
铜枪重力的支撑在雪地,那人艰难的拖着身子,双腿有被抽打的痕迹,重的像是灌了浆。
苍白的脸摔擦在雪中,他拖抱着枪,用手艰涩的爬。破烂的衣衫露出腰后的劈砍伤,他呛着血,咬牙向前爬。
马蹄声一静,一只厚底皂靴狠厉的碾在他向前爬的手指上。
碾的狠厉,指骨噼啪的断开。
他咬紧唇挡住嘶声,急促的喘息,疼到翻滚。
“去哪里,胡副将。”那人蹲下身,锦帕掩住口鼻,脚下丝毫没有松力。“白霂在哪,说啊。”
语调平静,和着脚底的碾动,骨节的断声,胡蚩的抽搐翻滚,诡异骇人。
他咬的牙都松动,却不肯叫一声,满口的血不断地溢,滑淌在雪中,鲜明的刺眼。
那人淡淡的啧啧。
“其实我们还有很多花样没有玩过呢,既然你这么硬,我们就来玩玩吧?剔骨刀,滚浇油,凌迟刃,啧,你可千万别死,不然哪里还有这么坚韧的玩物呢?”那人突然轻啊一声,“白霂说不定也成。大成名将世家之后,他可是我仰慕的将军大人,不知道能玩几种花样?”
“呸!”血喷出,胡蚩一把拽抱住他的腿,带着怀中的铜枪狠撞过去。“老子干你——”
瞪大的眼停止。
弯长的刀森然露出在他后心。
那人早扔开了锦帕,轻舔了舔颊上的热血,甚至还转动着刀。
“啊……”喉中溢出轻轻的嘶声,胡蚩口中滑出的血彻底红了整片雪地。
年轻,刚直,坚韧的男子至死都没闭上眼。
“真是,”那人缓缓抽出刀,站起身。“太无趣了。”他的目光落在沁嗒木戈壁伸深处的方向,再一次舔了舔血,勾唇笑了。
“听说白霂是败给了个叫做少言的女人,这里是她的地盘吧?”长弯刀在雪中划动,缓缓走向宁静安眠的村子。
“屠尽整个戈壁,告诉那个女人,她真是,太让我不欢悦了……”
细雪开始飘洒,风猛然呼啸的窜出,怒号着纵横整个戈壁,苦涩的血腥味,渐渐弥漫泻涌而出。
北漠燕城中,跪在佛前的男子抬起昏睡的桃花眼,仿佛听到了风中带来的声音。他一边慵懒的靠身在佛像,一边从香案下拖出藏了许久的烧鸡。
“小嫣嫣……快来啊。”
香案下滚葫芦一般的滚出个肉乎乎的小白犬,在他一声声的嫣嫣中欢快的摇摆着尾巴。
他困倦的打着哈欠,将小白犬收抱进怀里,蹭了蹭,就这么靠着佛身,沉沉睡去。
……新年要过了嘛。
鬼知道来年会出现什么东西,还是趁早睡吧……睡到能出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