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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的嚓声快疾窜过整片寂静的夜空,发丝网的火流直冲四下,火药味弥漫涌起,几乎是一个眨眼,爆炸的巨响震动了整片漆黑的苍穹。破屋被热浪冲翻飞起,凌飞出的木头和石块四溅。砰的炸声不绝入耳,火势像条迅速成形的怒龙,击浪几丈,涌扑过整个贫民区。
仓房的位置被从下爆起的火流掀翻了屋顶,紧接着四下区域轰地塌陷下去,像是个吸引之心,让四周坍塌崩砸的废墟一涌汇去。
贫民区前聚集的贫民惊叫四散,玄云宗弟子仰头看着遮天盖地的爆炸和火海扑来,竟都转身奔冲逃向正街的位置。他们将贫民丢在身后,用作阻挡火势的炮灰。无数痛呼和嘶喊爆发在火中,来不及躲闪的贫民被拖拽进火,整个贫民区像是修罗炼狱,痛苦和绝望在接连不断的爆声中发酵成灰!
火龙冲涌向正街,连接贫民区和正街的塌墙就在几个瞬息外,一旦火势涌到这里,塌墙下掩藏的爆仗被点燃,那么整个邯城将不复存在!
火光焚亮了邯城痛苦的夜,横扑去的火势让人绝望,无数的痛哭和嘶喊,玄云宗做出了最为下策的事情。他们不断飞掠着后退,借用贫民的生命去扑挡火舌的蔓延。
被扔下的老弱摔爬在地,抬起的手还不曾拽住最后的月白袍袂,火轰砸而过,痛声生生卡断在喉咙,成为灰烬。
塌墙已经噼啪的炸响了炮仗的声音,电光石火,一方巨母四足青铜鼎砰的阻挡在火龙最汹涌的前头。火咆哮着撞在青铜鼎身,鼎身应声炸裂,鼎内的水迸溅而出。
火势倏地退止。
紧接着汉子们在后的呼喝声整齐划一,黑衫鲨纹的汉子们排列层层的长蛇阵,扛鼎阻在火龙前方,一齐抛鼎砸去,水花顿时扑涌压去。
最先前的青铜鼎废身上,踩上了一只脚。
漆黑广旷的苍穹下,巨浪滔天的火势像被人卡住了喉咙,静静停止在墨袍翻袂的清冷身前。火星翻飞,他的眉眼冷峻清疏,狭眸寂静无澜。
“玄云宗给我的迎礼么。”萧野回首,扫过被按住的玄云宗弟子们,淡淡道:“让秦欢浅滚出来。”
陈真立即将鲨帮汉子分列两队,一队继续扛鼎扑火,一队迅速救人出火。
正时火海之中突然越滚出三人,竟是云黛带着李奕和云深。李奕头发都被烧了大半,面上黑漆漆的烟熏,他嘶声扶腰,抬头一见萧野,不禁拍腿大喊一声:“小子!少言还在里面!”
他还没来得及喘息,萧野已经抬过身后的青鼎,劈头浇下,冲进火海。
松胖子急得大喊,回身咆哮道:“扑火!快架输水长竹!快他娘扑火!”
墨袍已经消失大火之中。
——*——*——*——
漆黑。
火药味、潮湿味、腐朽味,还有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呛鼻的味道。
什么压在身后,压着她几乎要喘不过息。
九韶嫣咳了几声,晃了晃头,灰屑簌簌的掉下去。她在漆黑中伸手摸索,很快就摸到了死角。她像是被困压在窄瓶里的窒息,这个空间窄小的可怕。她的腿都无法伸直,蜷缩的姿势被梁木压在这里,让她动弹不得。
后腰的伤口在梁木的砸压下渗血,她摸到一手的粘稠,右手腕高肿,胸口被压得痛苦,让她喘息都有些勉强。
她似乎被压进塌坑了。
火药的爆炸太可怕了,任她身手如此,竟在爆开瞬间无法逃离。
她试着去推梁木,可是比她还粗的木头稳如泰山,她只能无力的摸索。体内真气窜的急促,她需要几个时辰来调整,可是四下显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另一边骤然传来嚓火的声音。
九韶嫣一惊,手已经疾按在声音的源头,她怒声道:“找死吗!”
火药味如此浓郁,一旦擦起了火星,鬼知道还会不会再来几次爆炸,那她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玩!
闷咳声渐起,秦欢浅有些喘息,声音依旧肆谑讨厌。
“……你在本王胸口乱摸什么,再按本王就该命丧黄泉了。”
“你怎么还没死。”
他在那边嗤声,“你就这么想和本王做黄泉鸳鸯。”
“扯淡吧。”九韶嫣缓了口疼痛,“你能动吗?”
秦欢浅似乎动了动身子,石屑哗泻的声音立即传来。他静了静,“恐怕不行。你被压住了吗?”
他问的是“你被压住了吗”而不是“你也被压住了吗”,可见他有意隐藏自己。九韶嫣才松懈的警惕悄然生起,九螭短刃滑落在掌中,她声音冷静:“啊,被压住了。”
秦欢浅忽然安静了。
另一种无声无形的压力弥漫而起,怀疑和揣测的心思升腾在这个窄小的空间之中,窒息的压抑。他们沉默着,像是两只匍匐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兽,警惕和防备着对方,只要有一个契机,将毫不犹豫的扑杀起来。
小石子滚砸下来,掉在黑暗中惊起寂静。
漆黑中的两个人同时动了!
九韶嫣的九螭刃和秦欢浅的沧澜剑,刀锋剑刃抵压碰撞在一起,两个人都感觉到对方兵刃的森然寒气。气氛凝结,仿佛实体的压抑。狭窄之中只能听见对方刻意缓慢下的呼吸,以及刀刃相撞的摩擦声。
九韶嫣虚汗淋漓,觉得这个糟糕的境地似乎变得更加糟糕了。如果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她恐怕会因体力不支率先倒下。她保证,秦欢浅的剑会直接抹向她的喉咙!
这厢正对峙严峻,不料想头顶上方忽的传来一声断裂,似乎是某处的梁木被挤压断开,紧接着碎石块和木屑渣劈头盖脸的滑泻下来,下边的两个人一齐收手惊愕。
“你做了什么!”
九韶嫣暗骂一声,埋头在手臂间。哗啦啦的泻砸声溅起灰尘无数,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掩着鼻口,发觉原先就狭小的空间更窄小了。
如果她不能从梁木下移出身子,那么头顶就是个巨大威胁,不定时的小型坍塌迟早会将这里堵塞封死,她还没做好窒息而死的觉悟!
“看来我们果真不适合绝境相依。”秦欢浅那边的情况似乎不比她更好,“我们做笔生意,敢么?”
“先看筹码够不够诱惑。”九韶嫣将掌中的短刃斜卡进梁木和她之间的空隙,深呼口气。“你的诚信不值得我托付性命。”
“好歹也有肌肤之亲,这么说话太让人伤心。”
“呦。”九韶嫣摸寻在梁木的卡隙口,“郡王是没脸没皮,何来的肌肤之亲。”
“女人还是温柔点招人疼。”
“你闭紧嘴也很招人疼。”
“那么你就是打算和本王在这里做对亡命鸳鸯了?正好,无人打扰。”
“错。”九韶嫣将腰侧的长刃继续从梁木的卡隙□□去,然后她平稳气息,身子像是鱼儿一般的柔软滑腻,一点,一点的从梁木下向外移。梁木隐隐有晃动的意思,她就会调整九螭刃的卡斜,可当姑娘将出来的时候,她剩下的几把九螭刃已经卡完了。
没有九螭刃的稳固,她没法在移动身子。
秦欢浅在黑暗中的耳力何其敏锐,只低笑道:“看来你需要本王。这笔生意如此划算,考虑一二。”
“说吧。”九韶嫣敲了敲纹丝不动的梁木,“我考虑。”
眼下只能如此,她一人之力无法移开梁木,更无法脱身。
“本王帮你活动,你也得助本王一臂之力。在出去之前,本王的剑不会抹向你的喉咙。”
“生意值得一做,可是我不信你。”
秦欢浅肆笑,在黑暗中从那边递来一物。九韶嫣一碰,竟是沧澜剑。她接过剑,反问道:“不怕我杀你?”
“这么蠢的事情,想必你是不会做。快点吧。”
九韶嫣将沧澜剑握在手中,身子又变得和先前一样柔韧,沧澜剑被小心地卡了进去。保持这样的柔韧对她来说,显然是有些吃力的,虚汗不断冒浸,鬓边都湿了。最后她扶着长剑,猛然一插,整个身子陡然滚出。梁木闷响着被卡架在碎石块和器刃之间。
她靠缩在窄小的位置,喘息不定。
头顶寂静,庆幸没引起大坍崩。
“如何?”秦欢浅低问。
“我出来了。”九韶嫣辨认他的位置,“你那边要如何?”
“这里。”一只手在黑暗中摸触到了她的指尖,引着她到碎石乱堆的地方。“本王在这里。”
九韶嫣一惊,摸索在碎石堆上。“你被压在里面了?”这他娘的都能活?!
“嘶。”秦欢浅倒吸气,“能把你的欣喜藏几分吗?”他再次擦火,在九韶嫣紧张中道:“火药炸过了,火势一起就不会有再剩下。”
细微的火光亮起,九韶嫣终于看见他了。
拢着火光的手骨节有擦伤,他靠在一侧的石木杂堆,腿却被压砸在碎石堆下。似乎还受了些其他的伤,可他没有提及,九韶嫣也并未多问了。
他在昏暗中侧头对她勾笑。
“本王需要你。”
九韶嫣和他之间还卡了层乱石,她膝行到他身侧,在乱石外摸索打量。头顶压着的东西太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移开这些碎石,一定要谨而慎之。
“拜托姑娘了。”他靠在石堆,拢着火,雅致的面容中颇显疲惫和苍白。他揉了揉眉心,话却很挑衅。“当然,若是你不行,倒也不必太勉强。”
九韶嫣没理会他,而是就着跪姿,弯腰够到原先梁木的位置。梁木卡在空隙,必须靠兵刃的支撑,可是她需要它们,就得想法子把它们弄出来。
巨大的碎石块挤在梁木的斜侧,九韶嫣从梁木下躺过去,够到了石块粗糙的边缘。她平复心绪,双手一沉,真气带着石块缓慢移拖向梁木。上方开始噼啪的掉碎石。她停了停,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崩塌,才继续移拖,最终将石块送卡在了梁木的下方,然后她推了推,确定稳定无误后,拔出了所有兵刃。
秦欢浅微弱的火光中途灭了很多次,这里越发昏暗了。九韶嫣无法穿过石堆进去,但能仰身从空隙中进去,也只能到胸口的位置停下。她看不清乱石堆层,道了句:“照清楚。”
秦欢浅俯身,火光微弱,他们一时间离得有些近。这让九韶嫣很不舒服,一是因为这样仰身需要她腰肢的施力,二是因为秦欢浅的目光打量。
这个姿势就像她躺在他的大腿上,莫名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一二。
“上头是什么,你能看清吗?”九韶嫣眯眼,却只能看见昏黑。
“是面塌墙。”
“我们应该在塌坑底,上面层层叠压的东西太多,不能轻易移动这些石头。”九韶嫣试着推了块石,头顶立刻窸窸窣窣的掉灰渣。这些碎石堆积撑起了上边的塌墙,才给了他们能够喘息的空间和时间,移开它们显然是找死。
一时之间,当真是前后不能,左右不行。
秦欢浅似想说什么,可是他手中的火光倏地灭了。
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漆黑中,一只非常有骨感的小手,摸到了九韶嫣的脚踝。
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蹿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