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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颖到死都不会忘记沈过从昏睡中醒来后看着她的眼神。
沈过在吃过她下的药,把关于汤一品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周颖之后,又听他说原来,这个跟自己求过无数次婚的男人,心里头最爱的人,竟然是汤一品,而自己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替补人选。
周颖心头的怒火更是烧她五内俱焚,只恨不得立刻把汤一品撕个米分碎。
她听说过,有些人就是带着前世的冤仇出世,她相信了,她跟汤一品之间难道不是因为此才今生处处被她压制,得不到幸福的吗?
一怒之下,她连沈过也一并怨怼起来,没错,她不爱沈过,但是,沈过在她心目中却一直是一个胜似亲人的重要的朋友,此时此刻,浓重的背叛感在她心头萦绕。
周颖把手一摔,也懒得理会昏睡在桌边的沈过,独自一人气呼呼地回卧室去了。
那一夜,她睡得并不安慰。一方面是从沈过口中得到的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惊,她需要好好地消化,另一方面,也有点担心趴在外头的沈过。
半夜四点多,周颖到底心软,拿着一床暖毯去到客厅,给沈过披上。他依然昏睡地人事不知,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都还在跟那强烈的药力做着搏斗。
她轻轻地抚上他紧皱的额心,想把那“川”字解开,心里头也不免担心,不知道这药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其他的伤害。
第二天一大早,周颖就早早起身,做了沈过最爱吃的鸡蛋羹当他的早餐,但他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推他,也没有反应。
要不要打120?
想打,又怕到了医院后检查出了他体内残余的药,自己无法解释。不打,又怕沈过这样一直昏睡下去。周颖就一直胆战心惊地在要不要打急救电话的矛盾中挣扎着。
纠结了半日,好容易捱到下午三点多钟,一直坐着沙发上盯着沈过的周颖,终于发现他的肩膀好像突然动了动。
她急忙冲过去,问道:“阿过,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沈过想要动弹一下,却发现全身都早已经麻木了,唯一有感觉的是自己的头,仿佛被十吨重的大卡车反复碾压过一样,痛彻心扉。
要过了好一阵子,沈过才能慢慢地挪动自己僵硬的肢体,坐了起来。抬起头,映入自己眼帘的是周颖一脸关切的神情。
直到看到周颖之后,他那如同一碗浆糊般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作。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慢慢地撕开蒙在他大脑中的那层纱幔,一点一滴的回到了他的脑海。
他定定地看着周颖。只看到周颖表情急切,嘴巴不停地开合着,像是在说些什么,但他却什么都听不到,只像是看着个陌生人般盯着周颖看。
周颖终于发现沈过的表情不太对,她有些不自在地笑笑:“你怎么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过眼神中流露出沉痛的神色,嘴巴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周颖猛然想起,楚峥雄曾经告诉过她,待药力过了之后,需要大量地给他补充水分。
她忙跑去凉茶壶里倒了满满一大杯水,递到沈过的嘴边:“你需要多喝点水,快,都喝了,我再给你去倒。”
话音未落,沈过将手一扬,将周颖递过来的水杯掀了出去,玻璃杯啪地落在地上,碎成齑米分。
“阿过,你……”
“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什么药……”周颖仍然想要做些徒劳无功的辩解。
“你当我是傻的吗?别说是两瓶啤酒,就是两瓶白酒也不能把我弄成昨天那样。再说了,我心里头,脑子里头,都清楚得很,就是嘴巴不听自己使唤,你敢赌咒说你没下药?”
周颖见掩饰不过去,也就实话实说,“没错,我是给你下药了,谁叫你不肯把你跟汤一品的事告诉我。我是谁呀,你跟我之间什么时候有过秘密,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我凭什么就一定要告诉你,就算再亲的人,彼之间也该留有余地,也该有自己的隐私。何况这隐私关乎另一个无关的人的名誉!”
“另一个人!别撇清地好像你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似的。”周颖冷笑道,“不就是怕你最喜欢的女人名誉扫地吗?
我真搞不懂,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们一个个都巴心巴肺地对她,她有真心吗?你们男人不过是她一步步往上爬的垫脚石。
别说她看不上你了,就算楚峥岩,当初拼死拼活把他从我手上抢走了,现在呢,不知道为什么跟楚峥岩弄掰了,又调转枪头,马上跟我们公司的新董事打得火热。
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够了,别一口一个水性杨花。她才不像你口中说的那样不堪。”沈过愤怒地打断了她。
“你不相信?”周颖脸上的笑容决绝凄清,“好,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清她真面目,别一个二个的,都被她的狐媚子手段给骗了。”
“你要干什么?”沈过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没想干什么,好戏不怕晚,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一场大戏的女主角……”
周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突然抢前一步,逼到她面前的沈过扼住了喉咙。
沈过只需要一只手就紧紧地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他恶狠狠地盯着她,眼里布满红血丝,露出了她从未曾见过的凶光。
有一瞬间,周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敢相信沈过会掐住自己,用那只她最熟悉的手。
那只比她的手几乎要大出一半的手。粗壮的,布满老茧的手。爱怜地摸过她的头发,捏过她的脸颊的手。握紧拳头,替她打过那些想要欺负她的人的手。
如今。却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的表情那么凶狠,像极了他肩头上那只狼纹身的眼睛,用一种猎食者的、绿油油的眼光,毫无感情地盯着自己。仿佛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扭断她的脖子。
怎么可能?
跟自己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比亲人还亲的大哥哥,竟然为了那个她最痛恨的女人,想要杀死自己?
周颖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严冬天里落入了无边的冰窟,彻头彻尾的冷意让她根本无暇理会被他紧紧掐住的窒息感。她毫不挣扎地站在那里。
她的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和心如死灰般的颓败。
这哀伤的眼神让狂怒中的沈过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忙想松开自己的手,没想到周颖却先他一步,用自己的手抓住了沈过的手腕,继续放在她的脖子上,不让他将手抽开。
“干嘛要停下呢?你不是想掐死我吗?掐死我你的心上人就安全了,她的丑事就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不是吗?那你赶紧动手啊!”周颖大声吼道。
沈过使劲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低声道:“对不起,小颖,是我太冲动了,有没有伤到你?”
听到沈过的软话,周颖的心里更是委屈,也不答话,只站在原地,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拼命地往下掉落,如梨花带雨般,惹人心疼。
从小到大,沈过是最怕看到她哭的。现在也不例外,看着她哭得伤心,也忙上前,跟从前无数次那样,笨手笨脚地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
“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混!你要是伤心,就打我几下,踢我几脚,或是砍我几刀都没问题,就是不要再哭了,好吗?”
听了沈过着急的,不靠谱的道歉,周颖刚想破涕为笑,却被他接下来的这句又噎了回去。
“只是,小颖,你想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是汤一品的事,我求你,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可不可以不要再告诉别人。我已经够对不起她了,就让时间把这一切掩盖,不要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了……”
沈过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周颖已经都听不见了。
她只听到他说——我求你!
他竟然求她?
多么讽刺!这个曾经一个人单挑过十几个人,打得浑身是血,满身是伤的时候,都没有说过“求”字的人,竟然求她放过汤一品。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男人们一个个为了她前赴后继,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周颖冷笑一声,推开了沈过,脸上充满了鄙夷,“你竟然为她求我,当然,你也自然肯为她杀我。如果我不答应你,你自然也是要跟刚才一样把我掐死咯。那你现在就动手吧,那个女人把我逼上绝地,我为什么却还要步步退让?让她逍遥快活?”
周颖的脸上现出决绝的恨意,眼中是沈过从来未曾见过的凶狠。他仔细地看着她,看着从小一起长大,那个美丽善良的小妹妹,却发现在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到过往的痕迹。
面前的女人依然美丽,可是说她那横绝的样子甚至给她增添了一种别样的,蛮横恣睢的美,可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熟悉的小颖了。她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的女人。
沈过摇摇头,退后了几步,“不,我不会杀你。我认识的小颖已经死了,被你的偏执杀死了。我不会再强迫你了,但是,你把汤一品的事告诉别人的那一天,就是我们两个割袍断义,从此绝交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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