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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两个方案都没有刘巴说的那么离谱。
修缮直道看似工程浩大,实质收益却也很明显。在承认国防安全必不可缺的前提下,直道对并州北部的意义无论怎么重视都不过份。
正因为当年秦始皇修了直道,中原王朝对五原、朔方的控制才成为现实,才能将匈奴人驱逐至阴山以北。
秦始皇的问题不是修直道,而是过于急迫,在短时间内同时上马大量工程,使百姓不堪其负,只能揭竿而起。
如果这些工程不是在十几年内同时上马,而是安排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去有计划的实施,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刘协与刘巴讨论,既然边疆有不少入塞的蛮夷无法安置,何不让他们去修路?以工代赈,总比白养着他们好。就算是已经入籍的百姓,农闲时安排去修路,也可以增加他们的收入,提高生活水平。
直道不仅可以用于军事,也可以用于商业嘛。现在中原与北疆的互市那么热闹,肯定需要方便快捷的道路,直道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商业兴旺了,沿途的百姓也能受益。
要致富,先修路,什么时候都不会错。
至于在龙门上游筑堰,抬高水位,使一些原本干涸的河道重新通航,这个工程看起来很离谱,却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去想办法,就永远不可能。去想办法,就有机会解决。
真要能筑堰成功,不仅龙门向北的通航成为可能,对下游的水量调整也有好处。考虑到大河携带的泥沙大多来自龙门上游,如果真能筑堰,或许下游因泥沙淤积而导致的改道就会成为历史。
听完刘协的分析,刘巴很惊讶。“陛下,你这想法和袁敏说的几乎如出一辙。”
“就是那个善于治水的袁敏?”
“是的,在河上筑堰的方案就是他提出的,据说是游历了益州的都江堰得到的启示。”
刘协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有必要认真的讨论一下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找个合适的地点试一试,验证一下这个想法是否可行。”
刘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提出这两个方案,可不是想得到天子的支持,本身是带着调侃的成份的。
可是在天子眼里,这两个方案不仅不可笑,反而值得一试。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还是歪打正着。
“对了,袁敏的兄长袁徽今天刚到行在。”刘协笑笑。“不过他不会治水。”
——
袁徽很郁闷。
高柔为他设宴,又请了几个兖豫籍的人来为他接风洗尘。酒很醇美,菜也很精致,让离乡多年的他感受到了家乡的味道,非常开心。
但开心的只是口腹,其他的都谈不上。
席间,他刚提起士燮,就被人怼了几句,说士燮既无乱世争雄之才,又无识时辨务之明,自以为远在交州,天子无力顾及,就想学赵佗割据一方,如今落得这个局面,实在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他读了那么多书,全白读了。别说不如刘表,连袁术都不如。
袁术还知道大势所趋,及时向朝廷称臣呢。
你想学赵佗就能学?也不想想赵佗那是什么形势,岭南初定,人心未附,秦朝二世而亡,大汉初立,无暇顾及南方,这一系列的条件结合在一起,才给了赵佗割据的机会。
如今岭南作为大汉的疆域四百年,中原王朝也不是暴秦,而是中兴的大汉,天子圣明,兵精将勇,怎么可能让你割据一方。
这种人,食古不化,罪有应得。
袁徽被怼得无言以对。
这些话虽然都是评论士燮的,却像一个个耳光,都打在袁徽的脸上。
士燮有那样的想法,离不开他们这些中原士人的支持。正是大量中原士人的依附,让士燮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觉得自己可以在岭南建一个小中华。
席间,袁徽还听到一个消息,他的弟弟袁敏治水有功,可能要封侯了。
这让袁徽的心情更加复杂。
袁敏能封侯,他当然高兴。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意味着中原的形势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他不仅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袁敏从小就对经学不感兴趣,只有武艺和治水上下功夫。曾几何时,家中父老都觉得袁敏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家族的希望都在他袁徽的身上。
如今袁敏要封侯了,他却还在为能不能被赦免而奔波。
席后,袁徽随高柔回到住处。
高柔的妻子事先得到消息,已经让人为袁徽准备好了床铺。
袁徽第一眼,就觉得高柔的妻子不是中原人。她身材修长,眉眼也偏硬朗,口音中自有凛冽之气。
袁徽鼓起勇气,问道:“嫂夫人是关西人?”
“妾身是凉州武威人。”
“嫂夫人贵姓?”
高柔的妻子看了一眼高柔,笑笑。“妾身姓贾。”
袁徽一惊。“莫不是贾太尉之女?”
“是的,不过家父澹泊,不愿声张,还请袁君保密。”
袁徽惊愕不已,起身再拜,等贾夫人出去了,他才转头看向高柔。“文惠,你真是好手段,连这都瞒着?”
高柔不以为然。“不是我想瞒你,实在是不想多事。内人的兄弟婚娶都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我算是小有门户的了。我成亲之后,没求过她父亲一件事,她父亲也没帮我说过一句话,甚至知道我是他女婿的人都没几个。”
“贾太尉真是想学张良么?”
“他想学张良也好,不想学张良也罢,与我无关。”高柔说道:“夏卿,别说我了,还是说你吧。依我之见,明天去见司空,你就不要为士燮说情了。新年推行十年,中原士林的态度已经与之前不同。于公于私,士燮都没有被赦免的理由。你越是用力,越是适得其反,让人觉得泥古不化,甚至是有意与朝廷做对。”
袁徽很不高兴。“你说的这个人,是天子么?”
高柔无奈地咂了咂嘴。“夏卿,你又何必掩耳盗铃呢。席间那么多乡党、故旧是什么态度,你还不清楚吗?你要学屈原,以为举世皆浊我独醒,也要看看具体情况。一味固执,不仅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士燮。”
“士燮还能有更惨的结果?”
“你不多嘴,他就算自己不能活,族诛的可能性也不大。可是你若一意孤行,可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