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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会杀士燮兄弟吗?”小桥问。
“还没想好。”刘协看着手里的奏疏,漫不经心的答道。“韩融和钟繇正在来行在的路上,等他们到了再说。对了,这几天为士燮说情的还多吗?”
“上书不少,人还是那几个,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倒是执着得很。”小桥撅着嘴,有些不耐烦。“陛下一天不表明态度,他们就一天不知进退。”
“要让人说话。”刘协说道。
话一出口,他突然觉得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勾起一丝线索,不由得笑了起来。
应该说,他如今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践行那位伟人曾经做过,或者想过却未做成的事。区别在于他只有内忧,没有外患,形势远比伟人当年优越,所以可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不需要走极端。
尽管如此,他还是相信,自己只是一个拙劣的模彷者,伟人才是伟大的开拓者。
“陛下笑什么?”小桥凑了过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刘协。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刘协想了想,又说道:“一些很遥远的事。”
“有多遥远?”
“一千八百年吧。”
“一千八百年?”小桥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却还是数不清楚,只能含湖的说道:“那是黄帝时代了吗?”
刘协一时感慨。
那是不是黄帝时代,他无法定义,但那肯定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一个伟大的民族,在经历了近两百年的屈辱之后,经过一百年的艰苦奋斗,迎来了伟大复兴,再次走向巅峰。其中无数的人与事值得载入史册,但更多的是无名之辈,像流星一样划过天空,了无痕迹。
但正是这些流星一样的无名之辈,才汇聚成满天星斗。
我正在将这些伟大归于平凡。
如果一切顺利,华夏文明将会失去那些灿烂的时代,因为不会再出现那样的苦难。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不敢断定。
直到现在,他还在考虑将守成之辈留在中原是对还是错。即使有贾诩的建议,他还是觉得不太保险。
毕竟贾诩也是老臣,有些观念未必能脱离既有的经验。
“陛下,你又出神了。”小桥娇嗔地推了推刘协。
刘协回过神来,自嘲的笑笑。“是啊,我最近经常出神,就像一个即将远行的老人,总是不放心留在家里的儿孙。”
“陛下才不是老人呢。陛下正当青春,就算用三十年征服天下,回来时依然是中年,未至花甲。”
“借你吉言。”刘协伸手摸摸小桥的脸,却没有再说下去。
三十年哪能征服天下,她想得太简单了。
或许不仅是她,那些一心想西征的人都是如此。他们低估了西域的复杂,以为和中原差不多,一代人就可以解决问题。
如果只是打败对手,获得宗主国的权利,三十年或许可以实现目标。
但他想做的绝不仅仅如此,他要的是让华夏文明在异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而这一切,仅有武力是不够的,更需要读书人的支持。
可是读书人……还没准备好啊。
一想到那些纠结的读书人,刘协也不免纠结起来。
“陛下,别想那么多了,休息吧。”小桥取过刘协手中的文书,摆在一旁,吹灭了灯。
——
建安十年的春节是热闹的,甚至可以说是普天同庆。
随着士燮兄弟投降、交州平定的诏书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郡县,原本就热烈的新年气氛被推上了高潮。各姓的百姓组织了各种形势的活动,庆贺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从中平元年开始算,整整二十年的动乱,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从此可以安心发展,建设美好的生活。
洞庭湖上,一艘新造的楼船正在湖中破浪前行,驱动楼船前进的不是帆,也不是桨或橹,而是五台巨大的水车。船体两侧各两台,船尾一台。
水车飞速旋转,卷起雪白的浪花,推动楼船前进。
韩融扶着船舷,探首下望,惊奇不已。
“我一直以为水车可以磨面,没想到还可以行船。”
周忠“嘿嘿”一笑。“这水车虽好,也是一时之用。再过几年,或许就要被更好的技术代替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技术?”韩融惊诧不已。
“你没看到蒸汽机构想吗?现在有不少人研究这个东西,讲武堂更是设立了专门的研究组。顺利的话,十年之内就有可用的机器出现。能不能在陆上行车,目前不好说,但用在船上肯定是没问题,而且越大的船越方便。”
韩融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钟繇说道:“司空,你这个理解可能有些偏差。”
周忠转头看看钟繇。“愿闻其详。”
“蒸汽机是动力,可以用来代替人力、畜力,推动水车,却不能代替水车。这是两个不同的部件,作用完全不同。”
周忠想了想,哈哈一笑。“元常,想不到你对名物如此用心,辨析入理。你说得没错,是我搞混了。”
钟繇连忙谦虚了几句。
韩融笑着说道:“嘉谋,你大概忘了,颍川钟氏也是以法律传家的,这辨析名理正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周忠连连点头,顺势又道:“元常,我司空府正好要效彷司徒府,设置几个长史,你若是肯屈就,我现在就可以上书。”
钟繇躬身施礼。“多谢司空不弃,不过我还是想先去行在见驾,然后再定去留。”
周忠咂了咂嘴。“当初天子就看好你,如今你在渤海历练了几年,感受更深,天子如何肯放你离开。也罢,你有更好的前程,我也不能拦着你。颍川多法律名家,如果有合适的,你一定要推荐给我。”
“惭愧,惭愧。”钟繇再拜。
周忠又转向韩融。“元长兄,你的弟子中有没有合适的,不要藏着掖着,要为国举才嘛。”
韩融笑道:“我退隐多年,早就不问政事。这些年在家课徒,也只是教些经学,未曾涉及法律。就算有,他们也去参加考试了,根本用不着我这个退隐的老师推荐。”
周忠咂咂嘴,说不出的失落。“是啊,自从实行了这考试的制度,尊师重道的风气就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