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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田对此愤愤不平。
看看,房遗爱、冯智章不过建了点功劳就封爵了,左少卿建了泼天的功劳,却一直恢复不了爵位。
基层官吏与百姓的思维很纯朴,思路就一个:朝中有奸佞!
王恶还得倒过来安抚柳田,想想也是哭笑不得。
爵位或许对下层人士很重要,对王恶来说,却不过是个加成而已,有固然欣喜,无亦可超然。
倭国遣唐使我孙子次郎再度求见,王恶示意柳田主谈,自己在一旁坐镇。
这就是心腹的待遇,不光扶上马,还要带一程。
柳田诧异地看了一眼王恶,感激地点头。
这可是整个鸿胪寺独一无二的待遇,撑腰的意图尽显无遗。
我孙子次郎落座,才发现今日主谈的居然是个小小的录事,一股无名火顿时生起。
大唐这是在羞辱人吗?
国与国之间,连最基本的对等都不讲了?
柳田看出了我孙子次郎的不满,轻咳了一声:“上官今日嗓子不好,委托下官全权办事,贵使有事请直说。”
这话,不管我孙子次郎信不信,反正柳田是信了。
对其他的使者,柳田或许还有点心虚,唯独对上倭国遣唐使,柳田全无负担。
甚么样的上官带甚么样的下属,柳田侍候王恶那么久了,当然知道王恶对倭国是个甚么态度。
如果说对待吐蕃、高句丽之流的,王恶态度不算好的话,对待倭国的态度就是极度恶劣了。
所以,柳田有甚么好顾虑的呢?
“本使就不说那些套话了,倭国遣百济使者田中见二在百济泗沘城被大唐皇家钱庄百济分部大掌柜房遗爱杀死,大唐难道不应该给个交待?”
既然王恶派个小小的录事上阵,就别怪我孙子次郎胜之不武了!
气势压制!
官位压制!
有点傻兮兮的柳田皱眉:“好复杂哦!第一,既然事发地是百济,那不应该是百济来处理,关大唐甚么事?第二,他们不是私人恩怨吗?谁让田中见二嘴贱骂人来着?这就不是公事嘛!”
王恶险些击节称叹。
柳田的逻辑清晰,倒属正常,把事情推到私人恩怨,却是透着几分高明。
“其实,本官有个建议。如果贵使实在不忿,可以到邢国公门前,着一身孝服,举哭丧棒,再挂一条横幅,上书‘杀人偿命’四个大字如何?”放飞了自己的柳田馊主意冒了出来。
我孙子次郎脸色铁青。
柳田这是把平头百姓的招数拿了出来,还堂而皇之的教自己使用。
想想堂堂遣唐使着孝服、举哭丧棒的模样,画面不要太美!
敢用这一招,大臣苏我入鹿饶不了自己!
更何况,房玄龄是什么人?那是媲美大臣苏我入鹿的人!
不,算上大唐雄厚的国力,那是权势远超苏我入鹿的人物!
我孙子次郎气结。
素来都知道官员推诿的本事是所有阶层中最优秀的,我孙子次郎却不知道,居然连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录事都能推得出神入化。
“大唐如此作为,不怕寒了番邦的心?”我孙子次郎咬牙切齿的迸出这句话。
这个话题有点大,柳田接不住,只能求助的望了王恶一眼。
王恶品了一口茶,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开口:“寒啊寒的,就习惯了。”
我孙子次郎目瞪口呆。
人言否?
还有,你不是嗓子不好吗?怎么又出场了?还要不要点基本准则了?
王恶这话的冲击力确实大,连柳田都有些不适。
原以为自己的无节操有了左少卿一成的功力,结果,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
病急乱投医,我孙子次郎登了赵国公府门。
两袖金风赵国公名不虚传,我孙子次郎足足花了上千两银子,面见长孙无忌,聆听了长孙无忌一番长篇大论,晕晕乎乎的出门,回到倭国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入!
花费了这么多银子,结果听到这一堆车轱辘话,细细分析下来,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大唐与倭国一衣带水……”
“自古以来,倭国就是中原王朝的藩属……”
“只凭倭国一面之词,大唐不可能将房遗爱怎样,毕竟那是仆射之子……”
“除非让百济出面指证房遗爱……”
纯屁话,倭国如果能指使百济出面指证,那又没必要指证了!
……
吐蕃境内有一名孤独的旅人。
一人、一马、一刀。
面颊上两团高原红,一头有些脏乱的辫子,一身看不出原本色彩的皮袍、皮靴。
这个叫多弥·扎普的男人已经在山南琼结走了很久,哪怕大雪封路也不能阻止他前行,在当地人看来无法过去的险境,似乎并不能阻止他前进。
多弥·扎普的样子,很像虔诚的苯教徒。
唯一的问题就是,苯教的发源地并不在吐蕃,而是在象雄。
吞弥·桑布扎带人在琼结城外等候多弥·扎普。
这样声名远扬的奇人异士,致力于扩张的吐蕃是求贤若渴的。
身为吐蕃如如本(吐蕃四如之一的军事长官),吞弥·桑布扎有义务发掘更多的奇人异士为吐蕃所用。
作为权力的掌控者……之一,吞弥·桑布扎需要麾下有更多的能人,才能保住在赞普面前的宠信,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身后的暗箭所伤。
不要以为吐蕃刚刚度过最大的危机、正保持极力扩张的姿态就不会有内讧了。
古龙写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同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会有内讧,区别只是在于能不能控制内讧的范围,不要影响朝局、不要被外敌趁虚而入。
哪怕是位高权重如娘·芒布杰尚囊,也一样有琼波·邦色在后面掣肘。
所以,加强自己的力量,到哪里都是真理。
“多弥·扎普是吧?本将是吐蕃如如本吞弥·桑布扎,看你很有能力,打算征用你为如下第一东岱(大千户所)下的小千户官。”吞弥·桑布扎豪气的挥手。
这个价码,已经相当有诚意了。
现在吐蕃的军官,基本都是贵族们担任着呢,正常情况下,多弥·扎普只能成为桂(武士,军士),也就比奴从高一些。
多弥·扎普没有矫情,爽快地接下了任命。
“雪山神驹!”一阵惊呼声传来。
吞弥·桑布扎挥手:“还能不能有点规矩了?什么雪山神驹?”
一名亲卫跑过来,小声道:“这个多弥·扎普的马匹,就是那匹大相求之不得的雪山神驹啊!看,马臀上那个伤痕,就是它大战狼群时被咬的!”
吞弥·桑布扎吸了口气。
这匹传说中在雪山独行特立的白马,居然被多弥·扎普收服了?
看着传说中的白马在眼前变成了灰马,吞弥·桑布扎叹了口气。
吐蕃这天气冷得厉害,不是出大日头,谁也不敢下河洗澡,更别提洗马了。
贵族倒是有热水沐浴,可底层,真心舍不得那点柴火啊!
“可以啊!你怎么收服它的?”吞弥·桑布扎两眼放光。
倒不是贪图雪山神驹,毕竟此类神物一旦认主,其他人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吞弥·桑布扎是想取取经,万一日后有机会再碰到这样一头神驹呢?
多弥·扎普淡淡的回应:“没什么,只是和它打了一架,它输了。”
吞弥·桑布扎苦笑。
还没什么?
在不伤及神驹、还得让它心服的情况下,你只能用拳脚与它较量,这就要求你有极强的力量、敏捷的身手,还要掌控好力度——真打伤了,你也得心疼。
至于什么靠人多围捕、用网捕捉,呵呵,不好意思,你得到了它的身,得不到它的心。
听上去怎么有点邪恶呢?
好吧,意思就是,没有足够的能力驯服它,你捉了它,它死都不让骑。
也就是说,自己捡到宝了?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顺便让雪山神驹也享受了一下洗热水澡的待遇,多弥·扎普按吐蕃习俗换上干净的毡韦服饰,以赭涂面。
呵呵,这一番装扮下来,就是神仙也认不出来。
牵着雪山神驹出屋,吐蕃姑娘直接看花了眼。
多弥·扎普暗暗疑惑,是自己赭彩涂多了么?
“不错,这就是我吐蕃如的帅小伙!”吞弥·桑布扎哈哈大笑。“不晓得哪家姑娘有那个福气嫁给你!看看,赭面白马,这要勾走多少姑娘的心!要是我再年轻个十岁,非得因为姑娘和你打起来!”
多弥·扎普腹诽,好像你现在只中意婆娘似的。
送多弥·扎普赴任、给他讲解规矩的,只能是吞弥·桑布扎的亲卫。
“什么?新来一个外人给我们当小千户官?给他点颜色瞧瞧,立个规矩!”第十小千户的几名队长义愤填膺的叫嚣。
不怪他们愤怒。
小千户官战死,按规矩这缺就应该从他们中间选拔出来,平白无故的空降一个外人,谁服气?
亲卫将多弥·扎普送到,只是交待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多弥·扎普看着不服气的麾下,轻蔑地勾了勾手指头,意思就是:一起上吧!
队长们勃然大怒,解下战刀,赤手空拳的扑了上去。
械斗容易闹出人命,到时候谁都扛不起,可赤手空拳,谁也没法挑出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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